第四十九章
余盈樽在寝室给安凝、沈烟烟分食巧克力。
“感觉摊上樽樽这个室友真是痛并快乐着啊。”沈烟烟吃着巧克力, 就着安凝拿奶粉冲的牛奶。
安凝捏了捏自己的脸,“快别了,上周吃完樽樽竹马送的那盒, 我就已经觉得自己要上天了, 发誓这星期什么都戒甜。”
“人生苦长,不来点甜哪儿行。”余盈樽含着巧克力, 写着高数练习册,“烟烟做第四十页了吗, 第三题求完导是多少?”
“等我看看啊。”沈烟烟翻开练习册, “我得9。”
余盈樽重新拿了一张白纸验算起来, 十分钟以后她扇着白纸, “烟烟你好像算错了,过程给你。”
“樽樽, 把江月的笔记借我看看。”安凝搬了凳子坐到余盈樽桌子前一起复习。
王艳是文科专业,没有期中考,从网吧回来洗漱完毕她就直接上了床。
余盈樽一如既往的开心,还有江月刚送的巧克力吃, 拿着江月的笔记复习。
王艳在床上辗转反侧,她从枕头下拿起了手机,下床披了件外套, 一个人上了天台。王艳穿的单薄,夜晚干冷,秋风萧瑟,她抖了抖推开手机屏幕, 给江月发消息。
“你就没有什么想问的吗?”
江月那边一直没有回复,王艳坐在冰冷的石阶上,冻得浑身发麻,双手环抱,头埋在胸前取暖。
过了很长时间,手机突然想起,王艳猛地抬头按亮手机屏幕。
手机上是来自江月的企鹅消息,“我希望你不要再做无用功,不要再跟踪余盈樽。”
王艳的手冻僵了,诺基亚N97的键位很,她不断地按错,反复删改了好几次,才发出去,“你就完全不介意吗。”
江月觉得这个匿名的企鹅问的越来越莫名其妙,他从笔记本前站起来,做了两组拉伸动作,抬眸看见自己墙上挂的,余盈樽爷爷提的字。
江月回到笔记本前,IP的定位是女生寝室,无法查明具体位置。他刚刚给余盈樽过电话,问候余盈樽在干什么,得到的回答是跟室友们一起复习。他也并不是故意想怀疑自家姑娘的室友,但是存在即合理,他想确定余盈樽身边是安全的。
既然一整个寝室都在一起复习,那应该没有机会发消息。
实际上余盈樽是个报喜不报忧的人,从前就连自己晚上去参加母亲再婚仪式这种事情,都能笑着作答。王艳这种虽然令人不快,但是无关痛痒的存在,她压根没跟家人和江月提及过,不希望大家为她担心。
江月的消息再一次发过来,已经是半个多时后,王艳在心里咒骂了余盈樽上千次,希望江月擦干眼睛看人,认清余盈樽的真面目,她就是个□□。
“余盈樽就是我江月的立场。”
干脆利落的回复,直接回绝了这个匿名人最后提问的可能。
我江月相信余盈樽。
退一万步,就算你的都是真的又如何,就算她跟青梅竹马有任何关系,就算她在医院妇科隐瞒了什么,就算她嫌贫爱富被包养又如何?
余盈樽就是我江月的底线跟立场,在余盈樽的事情上,我不会退让半步。
王艳很想哭,但是已经哭不出来,机关算尽,结果只换来奉若神明十几年人,亲口出对另一个人的深情表白。
如果时间能一直停格在十三岁,我被同桌抓住偷东西,江月抱着篮球出现在门口的那一刻就好了。就让我的神永远是为了解救我而诞生、存在的吧。
王艳如是祈求上天。
****
江月最近接了个项目,B市D市来回跑,跟余盈樽见面的时间大折扣,不过空闲时间还是电话不断。
“樽樽,你在哪里?”江月通了个宵写代码,第二天早上收到姑娘的早安,马上回拨了电话回去。
“我已经出门了,昨天住在自己家跟我爸吃了顿饭,现在准备去奶奶家了。”余盈樽插着耳机走进包子铺,“老板两个肉馅包子,三个素馅包子。”
江月捂着嘴了个哈欠,声音不大,但还是被余盈樽听了出来。
“你通宵了。”余盈樽基本上是肯定了,语气不带疑问。
“嗯。”江月躺在床上答。
余盈樽继续追问,“那你现在忙完了吗?”
“早就忙完了。”
包子铺老板从蒸笼里拿好了包子,装在袋子里递给余盈樽,“姑娘拿好嘞,心烫。”
“那你快睡。”余盈樽一边催促江月睡觉,一边把包子捂在手里取暖。
江月语气带着笑意,“我在等某只叫樽樽的懒猪起床,跟我早安,不然我睡不着。”
“早安,你快睡觉。”
“你那边风太大了,我听不清,睡不着。”
“江月大哥哥早安,你快睡。”
“嗯?我还是没听清。”
余盈樽对江月这种拿自己身体健康撒娇的方式表示唾弃,但还是体嫌口直的对着耳机话筒柔声,“江月大哥哥早安,我爱你。”
“我也爱你,樽樽早安。”江月终于听到了想听的话,再也不强忍睡意,片刻间就进入了深眠。
余盈樽听见江月均匀的呼吸声,怕街上太吵扰他睡觉,把自己的手机话筒调了静音,把手机音量调大,安静的听他入眠的呼吸声。
街上声音嘈杂,但余盈樽内心宁静。
*
“奶奶,我给您带了素馅包子。”余盈樽进了门,把包子放下,解了围巾抱着奶奶蹭了两圈。
“你这孩子,每周都来,还这么黏人。”奶奶嘴上埋怨余盈樽亲近自己,但眼神带着笑意。
余爷爷从锅里盛出刚熬好的苹果酱,“来来来,刚出锅的,你奶奶你喜欢吃,昨天天都黑了,还指使我出去,买了好几斤苹果。”
“好吃不好吃?”余盈樽抬眸对上奶奶期待的眼神,嘴里是熟悉的味道,她鼻子一抽,点了点头,“好吃。”然后拿起勺子盛了一大口往嘴里喂。
世界上最悲哀的事情对余盈樽来讲,既不是生离,也不是死别。
而是已经知道至亲至爱之人什么时候会生离、会死别,但是只能粉饰太平,装作什么事情都不知道。
个中苦楚实在熬人,余盈樽清楚地知道奶奶的忌日,但是此刻还能再抱奶奶,再重新吃到这口苹果酱,上天已经足够眷顾,她每天睡前都会感谢一次这个世界。
余爷爷看着孙女吃的满足,又找了个罐头瓶把剩下的果酱都装罐,扭死瓶盖放在了门口,给孙女带走。
****
王艳上大学以后第一次见到父亲跟念高中的弟弟,已经是开学两个月以后。父亲做了一个西红柿炒鸡蛋、买了一盘凉拌猪头肉跟凉拌土豆丝,一锅米饭。
先给自己盛了一满满一碗饭,然后把大半的鸡蛋都挑到了饭碗里,讨好的递到王艳面前。
这是王艳第一次看见平日里对自己非即骂的父亲服软认输,语气几近哀求,“你弟弟学习很差劲,现在老师了有这种名额,交一万块钱就能直接念大专,现在就差一千二百块钱就够了第一年学费了,你能不能……”
“不能。”王艳直接断了父亲的痴人梦。
“他可是你亲弟弟啊。”王艳父亲继续往王艳碗里夹猪头肉,被王艳拿筷子挡掉,猪肉条掉在了油腻的桌面上。
王艳父亲尴尬的咧嘴笑了笑,夹起来送到儿子碗里,继续游女儿,“你看,你也复读了那么多年高三,我什么时候像别人家长一样催促过你结婚干活?你看隔壁老赵家姑娘,十八岁就结婚了,现在孩子都酱油了,人家姑爷给了不少彩礼呢……”
“爸,你别了,我不想念书了,我姐好不容易考上大学她手里也不能有闲钱。”王艳弟弟跟王艳一母同胞,平日里住宿,但是在的时候一直护着王艳,时间久了,只要弟弟在,父亲就不会当着弟弟面责骂王艳。
时候弟弟是王艳一手带大的,照例应该是姐弟情深,但弟弟长得跟母亲十分相似,王艳扫了弟弟一眼,马上把刚生出的恻隐之心掐死,“我没钱。”
王艳父亲眼神浑浊,突然从凳子上站起来,王艳条件反射的以为父亲要动手,冷笑起来。
结果王艳父亲站起来并没有伸手,而是直接双膝跪在了水泥地上,仰头哀求王艳,“你恨我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但你弟弟什么都没做错,你帮帮他,你想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那你给我磕几个头吧。”王艳直接提出了这种大逆不道的要求。
王艳弟弟震惊的摔碎了手里的饭碗,瓷器撞击地面发出尖锐的声音,“姐姐你在做什么!”
在弟弟这声惊呼里,王艳父亲重重的给王艳磕了几个头,再抬头的时候额头上带着血色。
王艳激动的拍了手叫好,她笑的像个疯子,甩着头发,激动地拍手,“可以了,你不用再继续了。”
王艳父亲完全不顾自己额头的疼痛,依旧跪在地上,手扶着椅子,“那你什么时候能把钱给送过来,老师下周就截止了。”
王艳没理父亲,低头快速扒饭,吃完一整碗,王艳站起来拿目光扫过弟弟、父亲还有面前家徒四壁的平房,“等你死那天,我就把钱给你送过来。”
语毕王艳转身离开了平房,徒留目瞪口呆的弟弟,跟扶着椅子痛哭流涕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