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睡前, 孟真给乔伊朵发微信：【朵朵, 今晚我不回来了。】

    乔伊朵：【好好享受吧，生日快乐，么么哒[坏笑]】

    孟真苦笑，知道她误会了。

    自然是睡不着的，但也没有想哭。

    和简梁聊过几句后，孟真觉得自己好受了许多。

    失恋而已, 好多人都会遇到, 伤心难过是难免的, 但就像简梁的，日子总归还是要过下去。

    窝在沙发上, 孟真用气声：“严廷君, 对不起, 你要好好的啊，我也会好好的。”

    屋外的天色泛白时，孟真就起床了，时间还很早。

    她想给简梁做顿早餐，看过冰箱，什么都没有, 连鸡蛋都没一个，再去厨房看了一眼，她直接退了出来，消了做早餐的念头。

    简梁的这个厨房，感觉有几年没人用过了, 和恐怖片里的厨房差不多，又黑又油腻，还蒙着一层灰。

    孟真干脆出门去买早餐，等她回来时，简梁已经起床了。

    “上哪儿去了？”

    他在睡梦中听到客厅的关门声，以为孟真走了，赶紧出来看，发现她的包还在，正在纳闷。

    孟真把早餐放到餐桌上：“我去买早饭了。”

    简梁还没洗漱，穿着T恤和沙滩裤，睡了一夜的头发乱蓬蓬的，依旧顶着一张可怜兮兮的脸，孟真上前看他，发现左脸有些消肿了。

    简梁拿手挡脸：“别看我，很难看。”

    孟真担心地问：“你这样子，怎么去上班啊？”

    唔……这是个问题，简梁还没想出办法。这天是周六，但简梁和程非凡约好上午有个团队项目会议，他必须参加。

    孟真赶他去洗漱：“快去洗脸刷牙，早饭要冷了。”

    简梁往洗手间走时，孟真又补了一句：“我用了你的洗面奶和日霜啊，和你一声。”

    简梁脚步一顿，也没回头，立刻溜进了洗手间。

    早餐桌上，简梁吃一口豆腐脑，：“一会儿我先送你回去，你昨晚肯定没睡好，回去洗个澡，补一觉。”

    孟真点点头，一晚没洗澡，她已经有些难受了。

    她还是一副情绪低落的样子，简梁看在眼里，心里不是滋味：“不要不开心了，你这样子我也很过意不去。”

    “大哥，我昨天刚分手，还不准我伤心一下子吗？”孟真拿筷子戳着碗里的生煎包，“你放心，我很快就没事了。谈恋爱，本来也不是我生活中最重要的事。”

    简梁看她一眼，夹起一个生煎包。

    孟真突然问：“哎，经验分享一下，你和女朋友分手的时候，是怎么走出来的啊？”

    简梁筷子上的生煎包“吧嗒”掉了下来。

    还经验分享？

    他正了正神色，：“就……自己调节一下，那时候工作很忙，精力放在工作上就行了。”

    孟真居然还破砂锅问到底：“那你分了两次，哪次更难过？”

    简梁：“……”

    孟真见他在发呆，以为自己戳中了他的伤心事，赶紧：“你不想就算了，我就是好奇一下。”

    简梁和应栩栩分手那年，孟真直到一年后才知道他分手了，和Fiona分手时，他人在英国，孟真都不清楚他失恋后究竟是怎么个状态，而且那时候，她年纪也。

    简梁又把生煎包夹起来，塞进嘴里，问：“你真的想知道？”

    孟真睁大眼睛点点头，她的确很好奇。

    简梁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最难过的一次，应该是我三十一岁生日那天。”

    孟真：“……”

    周围空气一下子变得静止。

    简梁完后，嚼着生煎包，又喝了一口豆腐脑。

    孟真默默低下头，再也不敢把脑袋抬起来。

    真是嘴欠！问什么不好。

    吃完早餐，简梁先送孟真回家，再去公司。

    他戴着一顶鸭舌帽，脸上是好大的太阳镜加黑色口罩，进到公司时，前台姐吓了一跳，恍惚以为有人来抢劫。

    “Lester？”待到反应过来，前台姐问，“你怎么啦？”

    简梁镇定地回答：“我过敏了，脸上发了荨麻疹。”

    “哦……”

    程非凡见到简梁时也被吓到，进到简梁办公室，他关上门，问：“你这是干吗呀？怎么跟做贼似的？”

    简梁把墨镜和口罩取下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程非凡，“……你和人架了？”

    “不是，被人了。”

    “为什么呀？你报警了没？”

    简梁挥挥手：“没报警，一点误会。”

    程非凡脑子转得飞快：“不会是因为女人吧？”

    简梁：“……”

    “因为那个五姑娘？”

    “……”

    简梁绷不住了，直接把程非凡赶出了办公室。

    ——

    孟真又回到了平时的状态，就像她的那样，很快就从失恋的阴影中走了出来，斗志昂扬地投入到紧张忙碌的工作中去。

    她考过司法考试已满一年，在律所里从助理律师升职为初级律师，再过一年，她就可以成为主办律师了。

    孟真还未想过独立执业，因为她没有案源，没有案源就等于饿死。孟真想着稳扎稳，先学会走路再惦记着跑。

    这一年来，其实她也积累了不少老客户，生意人嘛，经济纠纷不仅仅只有一桩，一开始来找范李婷这位大拿，结果被丢给了孟真，没想到孟真办得很好，接下来就有人直接来找孟真沟通了。

    碎片时间，孟真在微博开了个号，叫孟律师免费咨询，专为女性和女童服务。一开始门可罗雀，几天都没一条私信。慢慢的，有人死马当活马医，私信给她咨询法律问题，比如被丈夫家暴啦，离婚财产纠纷啦，孩子抚养权争夺啦等等。

    筛选出合适的案子，孟真每一条都详细回答，并且和对方保持联系，有时还会通电话。

    放在律所，这类咨询都是要收费的。律师的时间很值钱，卖的就是一脑袋对法律法规的解读。但孟真在微博上做得很认真，除了力所能及地一对一帮助别人，还时常写一些法律科普，几个月时间，她的微博号竟有了几千粉丝。

    她还抽空去学了车。

    孟真胆子很大，人又机灵，学了两个月后一次性就考过了驾照。拿到驾照后手特别痒，简梁便开车带她去申市郊区，让她练车。

    别看孟真的个子，戴着个可爱的大圆框眼镜，开车却很猛。简梁绑着安全带坐在副驾驶座上，简直要被她吓死，一路上都在喊：

    “减速！减速！超速了！”

    “转向灯！踩着点儿刹车！别漂！你以为是头文字D啊！”

    “看反光镜！别思想开差！等等等等前面是大货，你悠着点儿！观察好了再超！”

    ……

    孟真大叫：“闭嘴！你好烦啊！不会撞了你的车的！”

    简梁突然后悔，送什么不好，干吗非要送她去学驾照呢？

    跑了一个多时，已经跑到一个村口，孟真把车停下，两人下车休息。

    简梁前前后后检查自己的车况，孟真在边上噘着嘴看他。

    已经十二月中旬，气温很低，村口冷风嗖嗖，孟真站了一会儿就觉得冷了。

    “我有点饿。”她看向前方不远处的房屋群，依稀有家卖店，，“我去买点吃的。”

    简梁回头看她：“一起去吧。”

    两人走进卖店，孟真看到柜台上的电饭煲里煮着热气腾腾的关东煮，雀跃起来：“我要吃关东煮！”

    老板给她一个纸杯，让她自己挑，孟真舔着嘴唇，拿了一串贡丸，一串虾球和一串甜不辣，又让老板帮她把汤添满。

    简梁在边上饶有兴趣地看着她，这个样子的孟真看起来就像个嘴馋的孩子，放学后出来买零食。

    他们并肩站在店门口，简梁点起一支烟，孟真满足地吃着关东煮，一边吃一边问：“你要吃吗？”

    简梁摇摇头。

    “你不饿吗？”

    “不饿。”

    “吃一个吧。”

    孟真用签子插起一颗虾球，递到简梁嘴边，简梁低头看她一眼，终是张开嘴，把虾球咬进了嘴里。

    孟真笑弯了眼睛：“好吃吗？”

    “唔。”简梁咽下虾球，别开头，不敢再看她。

    “啊——开车好好玩！”孟真吃完了关东煮，开始喝热汤，“一会儿回去，还是让我开！好不好？”

    简梁犹豫了一下：“快到市区了换我。”

    “知道，你这是什么表情？我会心的，不会弄坏你的车。”

    简梁和她实话：“我不是担心我的车，我是担心我自己。”

    “怕死鬼。”孟真咕哝着。

    这时，老板家养的土狗绕到孟真脚边，地吠了两声，孟真低头看着狗，语气里带着抱歉：“对不起啊狗狗，我已经把丸子吃完了。”

    她蹲下来，摸了摸狗的脑袋。

    简梁转头看着她，蹲着的孟真看起来一只，正在对着狗嘀嘀咕咕。夕阳的余晖洒在她身上，让她的头发颜色都变浅了一些。

    简梁心里突然就觉得这是一幅很温馨的画面。

    以后，是不是也应该养条狗？

    家里有女人，有孩子，再加一条狗，热热闹闹的，多好啊。

    孟真喝完最后一口热汤，把纸杯丢进垃圾桶，走回简梁身边：“走吧，回去了……嘿！你在想什么呢？”

    简梁回过神来，看着她笑盈盈的脸，：“没什么，走吧。”

    回市区的路上，简梁依旧在副驾驶座上喋喋不休，孟真笑他就像是念紧箍咒的唐僧，简梁：“谁叫你是不听话的猴子？！”

    孟真握着方向盘，大声地笑了起来。她喜欢开车的感觉，那么大的一台车完全在她的掌控下，在国道上行驶得飞快。

    路边风景急速倒退，孟真竟悟出一点人生哲学来。

    向前，向前，快速地向前，做人其实并不难，只要一直向前就是了。

    年底，孟真领到人生中第一笔年终奖，计算过自己的全部存款，她发现已经够钱还给简梁。

    九万块钱，是她全部的积蓄，每一角每一分，都是她省下来的。

    把生活标准降到最低，忽略掉对吃穿住行的追求，放弃周末拼命加班，孟真在工作两年后实现了无债一身轻。

    她把九万块钱到简梁银行卡上，按下确定键时，孟真心里是满足又骄傲的。

    没一会儿，简梁的电话就过来了。

    他很惊讶：“真真，你给我钱了？”

    “是啊！我存够钱了，今年收成还不错。”孟真喜滋滋的，“我还留了点儿呢，你放心，我不会虐待我自己的。”

    对于她这样的存钱速度，简梁是没想到的。有多少新入职场的女孩就算一个月赚一、两万，买衣服包包化妆品都不够花的。孟真连实习加工作才两年，能存下这么多钱，简梁真的怕她会虐待自己。

    但钱都了，简梁也只能收下，问她：“今年过年你怎么过？”

    哎呀……到过年这个话题，孟真有点头疼，她是真的无处可去。

    “我……”

    她犹豫着，就听简梁：“跟我回家吧，和我爸爸妈妈一起过，他们很久没见到你了。”

    孟真：“啊……”

    钱塘，她已经两年整没回去了，孟真下不了决心。

    简梁见她没答应，又：“你要是不想去，那我就留在申市陪你过。”

    孟真急道：“别别别！我其实一个人也能过的。”

    简梁：“我和你过，不会再让你一个人过年了。”

    孟真知道他得出做得到，考虑了一会儿后，答应了：“好吧，我去你家过年，就是……你爸爸妈妈会不会觉得很奇怪啊？”

    “不会。”简梁的声音里带着笑意，“那定了，我定下走的时间再通知你。”

    “好的，谢谢你啊。”

    挂下电话，孟真叹了一口气。

    对于钱塘，终归是有点不清楚的感觉，大概就是近乡情怯。

    走的那天，简梁去孟真家里接她，不顾她的反对，一定要上楼看她的住宿环境，孟真拦都拦不住。

    室友们都已经先她两天回老家了，孟真想拿乔伊朵的房间糊弄简梁，但简梁对她那么熟悉，对她的生活习惯了如指掌，看过乔伊朵那个猪窝一样的房间后，简梁就把视线投到了客厅里那间隔出来的房间上。

    孟真无法，死猪不怕开水烫地开门，心想：这么要看，就让你看个够吧！

    果然，简梁被这个如卫生间般大的房间惊到了，抬头看看那气窗，低头看看那窄窄的床，气得对孟真吼：“你是不要命了吗？！住在这种房间里万一哪天起火了你逃都没地方逃！”

    孟真垂着头声：“这屋一个月只要五百块，哪儿去找那么便宜的房子啊。”

    简梁叹气，拖起她的行李箱，：“走吧，过年回来换个地方。”

    孟真悄悄撇嘴，心道：你换就换啊？

    两个人来到机场，一同办理行李托运，简梁发现，自己居然是第一次和孟真一起坐飞机。

    她已经坐过好多次飞机了，但都不是和他。简梁想起自己曾经许下的诺言：带她去海岛看鱼，去欧洲过圣诞节……至今一个都没有实现。

    在机舱里坐下后，简梁从大衣口袋里拿出一个薄薄的信封，递给孟真。

    “送你的礼物。”

    “哎？还有礼物？”孟真开开心心地接过，边拆边问，“是什么呀？”

    抽出里面的纸张一看，孟真愣住了。

    是一张欠条，她十九岁那年亲手写下的。

    九万块，当时认为是一笔巨款，承载着她整个童年和少年时期，换来她如今的成绩。

    现在，她终于还清了。

    孟真脸上渐渐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然后就当着简梁的面，把那张欠条撕成了纷纷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