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缚仙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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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才不过听了这一句话,纱缦华便蹙起了眉,心道冥王自从百鬼乱世后就被怕了,这些年一直避世不出,更不愿意跟魔族有什么牵扯,怎么会突然派人来拉拢?

    这其中必然有鬼。

    她正欲迈步上前,去看看那所谓鬼使究竟是何方妖孽 ,却听得君长夜颇冷淡的声音自前方响起。

    “我记得你。碧螺。在卧禅寺,你我过照面。”

    纱缦华一怔,却又听那女童模样的鬼使口齿伶俐道:

    “本以为贵人多忘事,没想到魔尊大人的记性倒是挺好的,竟还记得使。不过区区卒不足挂齿,望您大人不记人过,原谅使当年有眼不识泰山之过。此次主动请缨前来,便是希望魔尊大人能给使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她本是屈膝半跪在地上的,完便从怀中掏出一方锦盒,意图起身去呈递给君长夜,谁料刚抬起膝盖,却觉身上像突然加了万钧重量,生生又给压得重新跪了下去,半点动弹不得。

    刹罗被迫额头触地,她倒乖觉,在意识到自己与对方之间实力差距如隔天堑后,便不再反抗,而是咬着牙颤声道:“魔尊……是不愿意原谅我么?”

    她这般着,却见一双烫金滚云龙纹靴不紧不慢地走到眼前,靴子的主人居高临下望她片刻,不咸不淡道:

    “魔族与鬼族自古交好,冥王肯派你来,我自然高兴,什么原不原谅,到底言重了,鬼使不必行此五体投地大礼。”

    话音刚落,刹罗顿觉身上一轻,方才那股大力就像从未出现过一般,竟就这么消失无踪了。

    但她这次学乖了,并没敢立刻起身,而是将方才取出的锦盒捧在手上,高举过头顶,恭敬道:“若您真的不算再与使计较,便请收下此物吧。”

    君长夜瞥她一眼,倒也没再为难,他伸手取过那方锦盒,开一看,面色却瞬间沉了下来,紧盯着刹罗道:

    “冥王这是何意?”

    “这不是冥主的心意,”刹罗微微一笑,仰起头来答道:“这缚仙索,是我的心意。”

    她话音未落,呼吸却骤然一窒,眼见着脖颈上缠了一团腐蚀性的黑色雾气,弗一触到皮肤上,便“滋滋”地冒起白烟,钻心的痛楚从肌肤渗入骨髓里,若是换做旁人,怕是不出片刻便要化作一滩血水。

    可刹罗不是旁人,即便在这样的劣势下,她却仍能勾起一边唇角,好似在谈笑风生:

    “都魔族从不压抑自己的欲望,可您登位这么久,身边却连个可心的人都没有。机缘巧合之下,当年在潇湘,使‘碰巧’知道了一些关于您的事情,近来又刚好得知您心上那位的行踪,便自作主张将这缚仙索送来,觉得您可能用得到。”

    她这话时,脖子上的黑雾还在不断收紧,余下的话只得断断续续:

    “您……您是魔尊,无论想要什么……都不该有得不到的。可我将这缚仙索奉上……不光是为了帮您……也是……也是为了帮我自己!”

    脖上黑雾散了,刹罗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君长夜俯下身来与她平视,眸中波澜不惊。

    他仔细量了她的脸庞,开口道:

    “在为冥王效力之前,你是西洲慕氏的人,叫慕碧螺,是慕清屏唯一的亲妹妹,对么?”

    刹罗猛地抬头看他,脸上一直挂着的笑容终于消失不见,努力保持镇定道:

    “魔尊怎么知道?”

    “你的眼睛,”君长夜站起身来,淡淡道:“跟她很像。”

    此刻逆着光,刹罗看不清那位年轻魔尊脸上的表情,可她心中却不由得一阵战栗,脱口而出道:

    “不可能,她不可能还活着,你也不可能见过她,凭什么我跟她很像?”

    话一出口她便后悔了,可惜来不及收回,只得硬着头皮继续道:“既然魔尊都知道了,我也不瞒您,我此次前来,是有一事相求,希望您先不要动手,能将洛家交给我来处置。”

    在这样的较量中,谁先露了底牌,谁便算是输了。

    “洛家?”君长夜重复一遍,突然笑了,摇摇头道:“你明知蘅芜与我有杀父之仇,还想从我手中讨人,凭什么?”

    “是,当年您父尊身死,的确与蘅芜君和望舒君都脱不开干系,我助您拥美人入怀,您将蘅芜交给我处置,这样我们都可得偿所愿,何乐而不为呢?”

    君长夜勾了勾唇,饶有兴味道:“即便没有这缚仙索,我照样能得到他,又为何一定要用你呢?”

    刹罗眨巴眨巴眼睛,笑容重新爬到脸上:“凭我知道他现在在哪,也凭我知道您现在的难处。昆梧山能人辈出,高手云集,若您的那位一直待在山内,怕是再过十年也难以得手,可眼下他非但不在山里,还偏要去一个对自己极为不利的地方,这不就是动手的最好时机吗?我得到这消息后,第一时间就赶来送给您,若您还嫌不够,刹罗愿效犬马之劳,亲自陪您往那北海仙墓走一趟,如何?”

    “不必了,”君长夜冷冷瞧她一眼,“你可知道,他为何一定要去北海仙墓?”

    “自然是与蘅芜君一样,去拜谒先人。”刹罗意味深长道,“方才忘了提,冥王让我告诉您,琴圣尊虽身死,却并未入六道轮回,魂魄不知所踪,而金身就藏在墓中,若您炼化了那渡劫期大能的金身,将它纳为己用,必可大有进益,一举突破瓶颈。”

    “渡劫期,北海,”君长夜神情莫测,看不出是否心动,只略微颔首道:“确实不错,替我谢过冥王好意。”

    见他心情似乎不错,刹罗便晃晃悠悠站起身来,冲君长夜一拱手,恭敬道:“另有消息称,望舒君此去,仅与茅山一个不中用的道士同行。使之前盘算过去了,若您亲自带着这缚仙索去北海,想必只用带右使与刀煞便足够了。”

    君长夜喟叹一声,歪了歪头道:“鬼族还真是如传闻般无孔不入,看来我之前倒瞧你们了。”

    他先前不笑时,只让人觉得威严冷峻,被周身气场逼得不敢直视,可这一歪头,却偏偏多了几分玩世不恭的邪肆味道,更显俊美无双。

    刹罗一眨不眨地盯着君长夜看了片刻,突然重新跪下身来,笑吟吟拱手道:“是使失礼了,可我是真心觉得,这世间无论什么样的佳人,哪怕是望舒君那般清冷如月的,都会拜倒在您的脚下。使在此提前恭贺魔尊大人旗开得胜,马到成功!到了抱得美人归之时,大人可别忘了请使一杯喜酒。”

    她话音刚落,君长夜便摆了摆手,示意对方可以走了,刹罗嘻嘻一笑,知道这事就算是成了,当即站起身来,蹦跶着向阁外走去。

    与纱缦华擦肩而过的时候,她偏头一哂,眼中满满都是嘲弄,似乎在嘲笑这位圣女虽整日待在魔尊身边,却始终摸不透他的喜好,连送人都送不到心坎上,实在可笑。

    纱缦华却好像丝毫不在意对方的眼神,只是平静地目视前方,缓步走了进去。可她刚一进去,便见君长夜已踱步回到了桌边,此刻正用血毫在纸上写写画画,边画边头也不抬道:

    “擅闯孤星阁,按例该罚鞭责二十,待会自己去领罚。另外,等飞贞从南海回来,告诉他,自己去领一百鞭,以告失察之罪。”

    纱缦华心中本就有火,便带着些不服道:“缦华知错,可右使一直谨慎微,又如何惹您不高兴了?”

    君长夜抬头瞥她一眼,又低下头继续书画,纱缦华在原地僵立许久,好容易等到他画完,这才敢再走近几步,轻声道:

    “其中内情,还望尊上告知,也免得缦华日后冲撞什么人,还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白白惹您生气。”

    君长夜将桌上刚完成的画作心抬起,放到一边,却没有回答她的疑问,而是淡淡吩咐道:“传令下去,凡是见了这画上的二人并前来禀报,消息属实的,赏上品妖丹百颗;擒获右边这茅山道士的,可入魔宫刀兵库任意挑选魔器十件;若擒获左侧之人,或劝其来降者,赐魔族四长老之位,并赏极品功法千套,黄金万两。”

    纱缦华偏头一看,顿觉难以置信,可她到底冰雪聪颖,很快就想明白了前因后果,不敢再触君长夜的霉头,只得双手捧了画,点头道:“是,我这就去安排。”

    完,纱缦华没敢再看君长夜的神情,只低着头很快退了出去,她一路上神情恍惚,连何时出了孤星阁的门都不知,待眼看着要撞上前面,这才蓦地醒过神来,停下了脚步。

    “看圣女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是不敢相信,还是不能接受?”

    纱缦华不动声色地看着眼前鬼气森森的女童,看着她咧嘴笑开了,分明一副胜利者的模样。

    “还望不吝赐教。”纱缦华冷冷道。

    刹罗走到她跟前,笑眯眯道:“姑娘,当年在潇湘,你师父用黄泉给魔尊编了一个幻境,你还记得吧?你用了一招螳螂捕蝉,我用了一招黄雀在后,将那条蛇传给你的信息砍掉了一半,所以你不知他当时真正的心魔所在,也是情有可原的。其实不是你笨,要怪,只能怪你遇到了我。 ”

    纱缦华给她一席话气得要命,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道:“缦华甘拜下风。可敢问鬼使,当年究竟是从何处得到这个消息的?”

    刹罗摆摆手,故弄玄虚道:“嘘,不可。但有件事我得提醒你一下,按照这个形势下去,你们尊座怕是很快就要接他心尖儿上那位回来了,圣女大人,要做好准备啊。”

    “呵,”纱缦华冷笑一声,“你以为大乘期修士是那么好捉的?未免想得也太简单了。”

    “好捉不好捉我不准,但魔尊的本事我还是相信的,更何况,目前望舒君是自找死路,”刹罗眨眨眼睛,“毕竟海水,是不会结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