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化十四年八月，宣城的大街巷上都在谈论着两件事，一是过府的三公子自大婚当晚起留宿花街柳巷，新娘子在婚礼现场被人杀害，而凶正是孟府的女丞相重玄。皇上不忍心委屈了女丞相便于当天将赫赫有名的女将军指给了过尚贤为妾。过公子因着皇上的关系敢怒不敢言，只能纵情声色。第二件便是重玄为了跟牵扯进扇面美人一案，却在过尚贤大婚之时救下她的孟府老太太划清界限，在孟老太太去世三天便要将孟老太太这位大衍公主草草葬入公主陵。

    送葬那天街上站满了对披麻戴孝的重玄指指点点的大衍子民，在他们眼里重玄已是一个在他们面前惺惺作态的人，重玄也不去管他们怎么怎么骂，只是闷着头扶着祖母的棺材一步步艰难的往前挪着，任由眼泪静静地淌下。

    “姑娘，该回去了。”

    重玄站在祖母的墓碑前久久不肯离去，渊兮只好扯了扯她的衣袖。重玄不是不想跪，只是此时两腿已经发木不听使唤，只得那么僵在那儿。

    “渊兮，你知道吗？从今往后我没有祖母了，那个疼我的祖母再也不会问我是否在外受尽委屈，再也不会在我受伤的时候彻夜守在我床前，只为了看我清醒过来时的第一眼，再也不会了。我重玄，今后变数孤零零的一个人了。”

    “姑娘，您还有我们，再了”

    渊兮见其他人都在百米外候着，往重玄身边靠了靠。

    “姑娘，您的身后还有南国，还有你的父君母后皇兄。孟老太太只不过是一个与您并无任何血缘关系的外人，您的父君母后皇兄们才是您的至亲。就算孟老太太对您再好，您如今该尽的心也尽了，对孟府也无愧了。”

    “渊兮，你不会懂的。如果我能掐指一算便知道自己将要面对什么，以后会遇到谁，会有怎样的结局那该多好。是时候回去了，没有了祖母，该面对的还得回去面对，那么一大家子的人估计此刻都已经候在府里了。”

    渊兮试着迈开腿，却一阵眩晕倒在了渊兮的怀里。渊兮掐着重玄的人中，冲着人群中的湛兮喊了一声，湛兮跑过来将重玄平放在了草地上。湛兮搭在重玄的腕上，舒了一口气，还好只是急血攻心一时迷了心智而已。

    董艺走过来问了问情况，见湛兮打算让人回府准备马车不禁摇了摇头。

    “你这丫头看着也不傻，怎么到了关键时候就办傻事呢？如今你让人去准备马车先不来不来得及，就算来了之后丞相坐车回去了，那以后宣城的大街巷又该会出现什么样的流言蜚语？事到如今，我看还是我背着回去吧，如今我披麻戴孝的背着昏厥的丞相回去，估计别人也认不出我是谁，会以为我是孟府的厮，兴许能让丞相的名声好听些。”

    “董大人得有道理，是湛兮有些考虑欠妥。只是渊兮想问一句，董大人如今还跟着我家姑娘到底为了什么？如果董大人是看中我家姑娘的容貌，那我劝大人还是早早的打消这个念头吧，我家姑娘不是那种轻易便会看上谁的，到时候大人怕是要暗自伤神了。”

    董艺轻哼了一声，原来这渊兮丫头以为自己是花痴，也对，自己这么死心塌地的跟着重玄难免会被外人误会，不怪这个丫头有这样的心思。

    “你想多了，艺早已有家室，且答应拙荆此生不休妻不纳妾不养外室。艺之所以跟着丞相，不过是感念她的知遇之恩罢了。虽然艺并未在朝堂之上有立足之地，可是作为丞相的谋士，我已很是满足，食君禄解君忧，艺不是好色之徒，所以姑娘还是放心好了。”

    湛兮帮着将重玄放在了董艺的背上，这是董艺第二次背她，虽然中间不过隔着三五日的时间，背后的人却明显清减了不少。重玄身上并未佩戴任何的香囊，脂粉未施，却依旧有股浓郁的香气袭来，董艺不禁皱了皱鼻子打了个喷嚏。

    回孟府的路上人群并未散去，看着三三两两的送葬队伍回来，那些人又争先恐后地挤了过来看那个被人背回来的重玄是否是真的昏厥。渊兮不禁有些反感，这个大不大也不算的宣城，竟然有着一些如此狭隘的市井民整天东家长西家短的闲话。

    好不容易到了孟府，过尚贤挡在了门口，见董艺背着重玄依旧一动不动的站在那儿。他不相信重玄会因为孟老太太而悲痛欲绝，一个能够狠心将岱的尸身毁成那样的女子，怎么可能会对岱的祖母有那么深的不舍。

    “丞相这是怎么了？”

    “原来是过府的三公子，渊兮眼拙刚才竟然没认出来。我们家姑娘因悲伤过度晕了过去，并无大碍，劳公子记挂。没想到过公子这会子会来孟府，不过真是不巧，如果公子是来送孟老太太一程的话怕是来晚了。”

    渊兮扶了一把重玄，冲湛兮使了个眼色，湛兮便跟瑶光俩人一左一右将重玄护在中间，渊兮便走到了过尚贤的面前。过尚贤显然是喝过酒的，身上的酒气远远闻去便很是冲鼻让人有种作呕的感觉，渊兮不禁拿了帕子挡在鼻端。渊兮在心里思忖着，看来外界所言非假，这个过三公子终日沉溺酒色，这么下去好好的一个人便这么毁了，只是可怜了那位女将军。

    “我不是来送孟老太太的，此次前来是受皇上差遣，听一大早来传旨的公公被府里的丫头给挡了回去，所以皇上便命我前来查探一二，是否是丞相大人身体抱恙。顺便将案子的处理情况跟丞相汇报一下，毕竟整个案子是她接的。之前那些女子的抚恤金国库里会拨出银子补偿丞相，此次丞相办案有功，之前有传闻丞相是南国公主一事便暂缓调查。如今郑旭被革职，我也被停了职，琴笙下落不明，着令以后不得入仕。至于孟老太太，皇上她是大衍的公主，如今却惨死便不再追究，不知道丞相听到这个结果会不会安心。”

    重玄似是听见过尚贤的声音睁了睁眼，眼前密密麻麻地站满了人却看不清楚长相，只是觉得自己好像是被人背着。过尚贤的声音却真真切切地传来，慢慢地话的声音消失，重玄也再次闭上了眼睛。

    凌晨十二点三十三分，单曲循环着陈倩倩的婴儿，却分不清楚自己的心情是怎样，有时候喜欢上一首歌不过是有了共鸣而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