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鸾在孟府待了这么久，也曾跟着主子焚香祭拜过，却从未见过焚香十三根的，兴许是自己少见多怪，遂拿着里的佛香退到一边看着重昱虔诚叩拜。雁南也是第一次看见自己的主子拜佛，之前他可是什么都不信的，自从姑娘来到大衍修习道学，主子的书架跟书桌上总少不了一本经书。

    重昱俯首之时瞧见供桌旁边的箱子，佛堂里怎么会有个箱子？重昱起身之时起的有些猛，瞬间感觉到周围的东西来回晃动了几下，然后视线开始模糊，只是一瞬便恢复正常。重昱闭上眼之时眼睛有些酸涩，再次睁开眼时雁南已经在身旁站着，兴许是发现他有些不对劲，上搀着他的力度慢慢加大了几分。

    “公子，虽然这里如今已是谁都可以进来，可是这里的东西我们都未曾动过，之前老太太还在的时候对这里的东西可是视若珍宝。所以公子见谅，不能让公子随意翻看这里边的东西。”

    原来青鸾看出了自己的心思，看来不止他一人对这里的东西感兴趣。重昱摆了摆，雁南便放开了搀着自家主子的。

    “公子，时辰不早了，不能让人家等太久，咱们还是去用餐吧！如果公子感兴趣的话用过午饭可以在院子里随意逛逛，虽然孟府比不得皇宫，可是这景色可是一点也不比皇宫差。这院里的一花一木都是姐来了之后亲自挑选的，有的院子里没有铺花砖，所以下雨之后有些难行，公子要去的话还是等到好的天气再去要好些。”

    青鸾引着重昱主仆二人出了抱朴斋，出去时没有沿原路返回，而是出了门往右拐去，走廊与来时的不同，墙上描画着一幅幅的水墨山水虫鸟画。走廊的另一边有槐树枝伸了过了，叶子上沾着晶莹的水珠，青鸾将树枝用撩到一边往外站了站等着重昱二人过去。

    “为何我们见过的院子里都有一棵槐树？有什么讲究吗？”

    雁南不禁有些好奇，随口问了一句。青鸾慢慢将树枝放开，失去了钳制的树枝瞬间舒展开来，树叶的水珠被摆动的树枝给弹了出去，只在树叶上留下了一个长长的水痕。

    “这位公子看得很是仔细，不过之前我们这儿不是每个院子里都有槐树的，有一些是姐来了之后特意让人从楚国移栽过来的。譬如之前青竹院里满是竹子，抱朴斋里则是有一颗桂花树，而煮雨阁里则是一些楠树。”

    楚国移栽过来的槐树？楚槐雁南想的有些多，他以为姑娘栽种这些树是为了楚槐。想的有些多得不止雁南一个，重昱也不禁错以为在十三的心里曾经有过楚槐的位置，只不过被一个人的突然出现给打乱了而已。如今那个闯入十三心里的人已经有了妻室，她的心里空下来时不禁又想起了楚槐，这些特意从楚国移栽而来的槐树便是最好证明。

    雁南拿起放在门口的伞，将整把伞都遮在了重昱头上，自己则站在雨中任凭雨水一滴滴落在身上。重昱知道此时就算什么也无法让雁南提起兴致，索性装作没事人一样跟着青鸾往兰心阁走去。

    “公子，那个站在柱子旁边的青衫男子便是董艺董大人，他旁边的是他的夫人跟姨娘。董大人是庶出，这位姨娘是今早刚从董府接过来与董大人团聚的。今天中午姐不在，所以有什么事您可以直接跟我，董大人一家人客居在此对孟府也是不太熟悉。”

    “雁南你不用在这儿守着了，跟赵猛一块去用饭吧。酒要少喝，喝多了伤身。”

    雁南刚才只顾着低头走路，待听见重昱的声音才发现已经到了兰心阁，而雨不知道何时已经停了。酒？平时重昱都严令他们不许喝酒的，今天这么看来是在顾虑自己的情绪，原来重昱已经看出自己的不对劲，看来自己还是有些喜怒形于色。

    “慢着雁南，你先稍等一下。青鸾姑娘，刚才你好像未曾完，原本好好的桂花树怎么不见了？”

    “这个起来可就长了，姐由此晕倒后清醒过来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命人将院子里所有的桂花树都给砍了，就连这儿旁边那棵长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桂花树都未能幸免于难。因姐之前听这槐树最易招鬼，她想慢慢去消减去槐树的恐惧，所以让人移栽了槐树。可是不巧的是大衍的槐树少得可怜，所以特意让人从楚国移栽了过来。不过事后她便跟什么都不记得一般，又一次竟然问渊兮为何原本的桂花树都不见了，这些古槐栽种在院子里看着阴森森的，总觉得有些不协调。之后便再无人提起这件事，这些槐树也就这么长着了，虽然未曾有人打理不知道为何长势还不错。”

    重昱仔细听完后点了点头，他这个妹妹估计是魇住了才会做出这么荒唐的事，想想不禁觉得有些好笑，就算是挑战自己的恐惧，也不用将这些槐树种得到处都是，估计如今的夜里无人陪着她都不敢迈出房门一步了吧？重昱扭头看了一眼雁南，此刻的他没有了颓废之色，看来这心病只能用这心药医，再多的劝解也不如青鸾这番解有效。

    “好了雁南，下去用饭吧，不过还是那句话，酒酌量而饮。”

    雁南应了一声，等重昱登上兰心阁的石阶方转身离去，转身的一瞬间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而此时的重昱却在不知不觉间犯起了难，他这么做无疑有些偏袒雁南，要不是觉得事情蹊跷自己便不会再追问一句，如今雁南心里是舒服了，可是他却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担忧。

    这场雨足足下了一上午，阴着的天色早已经习惯，如今骤然停下来竟然有些不适应这有些扎眼的亮光。青鸾站在石阶的一侧，用虚档了一下那强光，看了看艰难走着的重昱。

    “公子心些，我们宣城的天气一直邪得很，也许您初到此地有些不适应，而我们久居宣城已是早已习惯。去年十月间竟然天降大雪，那雪势一点也不比数九严寒时的，而在那暴雪停了之后便又降起了倾盆大雨，雨停之后天边挂起的虹久久未曾散去。所以宣城的老人都已经见怪不怪了，要是哪天这天气正常了倒是觉得有些奇怪了。”

    重昱未曾话，这些事虽然没有亲历，但是身在南国的他却是记忆犹新。正因为孟府的孟岱于那个时候逝世，才有了各种传言，接着皇兄才找了一个引起战端的借口，而父君竟然未置一词，看来他们早就合计好了。之前未见十三有任何的影响这才未曾关注战事，如今过府娶亲时出现的那幕让重昱有些惊心，他怕十三真的会成为这场战乱的牺牲者。

    如果是自己想的有些多也就罢了，来到宣城之后才发现原来重玄早已做好了牺牲的准备，只不过因为自己的突然到访而有所拖延。该来的终究是要来的，唯一能保住十三的办法便是自己成为那个掌权者。重昱的眼底里升起一丝诡异的雾气，慢慢遮挡了自己原本清明的视线，迷惑了心智一般往那个念头上靠拢。

    “公子，我们到了！”

    重昱并未听见青鸾的声音，一直往前迈着，而兰心阁却是在一侧的芷兰花旁，再走下去怕是要重新再爬上来了。青鸾深吸了一口气又了一句，重昱还是没有停下的意思，于是壮着胆子走到重昱跟前将他拦了下来。

    “公子莫要再往前走了，再走就是下山了。”

    这座假山高不高，矮也算不上矮，青鸾爬上来后后背出了一层薄薄的汗珠，而眼前的这位公子虽然身上有伤却依旧健步如飞。要不是瞧见那位随行的侍卫将熬好的汤药端回花厅，她真的怀疑自己听到的那些关于这位公子受伤的消息是谣传。

    “哦，竟然差点错过。刚才想事情有些出神所以未曾注意，如今看来这兰心阁之所以取名兰心是因为这附近的芷兰吧？”

    “公子又错了，这些芷兰也是后来才栽种上的，这兰心阁是老太爷在世的时候取的，意在嘉奖老太太蕙质兰心。这兰心阁建在假山之上，是孟府最高处，也是整个宣城内的最高处，每逢月圆之时在这儿赏月是最好不过的了。公子一会儿可以进去瞧瞧，里边的摆设都是些山水画还有各样的盆景，就连那里的桌子凳子都是用石头砌筑的。那儿的茶海是整块木头搬上去的，长久放置在水滴下被打成了如今的样子，取其天然雕饰之意，未曾过多去雕刻。”

    青鸾见重昱未曾有听下去的兴致，便引着重昱来到了兰心阁。因刚才阴雨，所以兰心阁的纱幔统统用丝带系了，将遮雨的帘子放下挡住了一些视线。如今雨既已停，在兰心阁伺候的丫头们纷纷将遮雨帘撩了上去。青鸾用虚扶了一下抬起的遮雨帘转而将悬在头顶的琉璃珠帘用撩开，待重昱进去之后自己则退了出去。

    雨霖铃夜却归秦，犹见张徽一曲新。长上皇和泪教，月明南内更无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