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披挂寒凉,一世匆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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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与平日的模样没有多大差别,神色淡淡的,只是眼里的火光灭了,周身的气息是令人毛骨悚然的滞涩。

    贺礼突然提了速,一个急停在青瞻边上,剑落处,那刺了青瞻一剑的兵,就应声倒下了。

    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他们就死了一个将军和一个兄弟。

    贺礼蹲在常新的尸体边上,拔出他喉头的刀。

    刀上沾满了他的血,令贺礼有些嫌弃,往他衣服上来回擦拭,直到看不见一点污渍,他才把刀塞回腰间的刀鞘里。

    他转过头,看青瞻一动不动地倒在地上,把她身上的那柄剑轻轻拔出来,随扔到一旁。

    剑一拔出来,她背后的窟窿眼里就源源不断地流出血来。

    血还是温热的,让他不由得希冀,她还活着。

    贺礼把她的身子靠在自己怀里,再三试探她的鼻息和脉搏,却没有探到一丝脉络跳动的痕迹。

    他的撑着她的背,不顾血一直淌到自己上,黏黏的,温温的,而这温度在慢慢消失。

    他无法再服自己,他师傅还在。

    把青瞻的身体心翼翼地放到一旁,他站起身,环顾一周,见所有人都以一种惊恐的目光看他。

    再望一望远处,他的父亲身上已经受了两箭,不过他边上还有孙汤在旁边帮衬着,倒是比贺礼这边的局势,要轻松一点。

    贺礼歪了歪头,眸光寂然。

    他踏出一步,众人就向后退一步,没了常新镇场,他们谁都没有底气在这个少年将军面前与他打。

    但是贺礼不给他们这个会,他长剑的起落间,就有一片人倒下。

    不过,越来越多的人围过来,他们虽然怕他不敢贸然向前,但人多势众的心理让他们捡回了一点可怜的信心。

    贺礼动,他们也动。几十人、上百人围过来,把他团团围在中间。

    呵,这群叛贼,想要以伤了他师傅的方法,再来杀他。

    因为长时间紧握长剑,已经有了酸痛麻木的感觉,他之前在守护贺成的时候,背上又添了几道伤,此时身上的疼痛倒是减轻了心里的感觉。

    “要上就上,一群胆怕事却学会了卖国的,”他唇角微动,呵笑道,“贼。”

    众人皆知这位少将军寡言少语,之前除了和他爹贺成还有他那死了的师傅过话之外,就没听过他吭声。而他对他们的第一句话,竟是出言讽刺,众人心头纷纷涌起一股难堪的羞耻感。

    有人提起长刀上了。

    三四个人都被激得提起兵器扑上去,紧接着几十个人一拥而上,把贺礼的身影埋没。

    此时,时间像是水在沙堆里游,极慢极慢地淌。

    星子已经不见了踪影,山谷里开始吹起凉风。

    无处可寻的呜咽声,回荡在空气中,夹杂着无数悲鸣与嘶吼。

    贺礼不知道自己能撑多久,他的意识渐渐模糊,四肢从剧痛到麻木,从酸软到失去知觉,他械地挥舞中的长剑,没有用他腰间的刀。

    他师傅要是知道她给他铸造的这把刀沾了脏东西,定是要生气的。

    前仆后继的人倒下,又有人冲上来。

    不知过了多久,贺礼坐在尸体堆成的山上,头撑在剑柄上,仰着头看苍天。

    师傅在天上看着他罢。

    不知有多少人死了,也不知还有多少人活着。

    他的耳边回荡着各种声音,就是没有他师傅的。

    没有人敢再冲上来,这个一直挺到现在的少将军还没死。他没死,他们不敢上。

    突然,一支箭破空而来,箭羽带着嘶嘶的声响,落在他的皮肉中。

    一支箭插入了贺礼的背,他的身子猛颤,因为倚拄着剑,身子没有倒下去。

    他的眼睛,快闭上了。

    接着,两支、三支、四支

    在转瞬间,他的后背插满了箭,而他姿势不变,只是坐着。

    周围的人只听到铁箭头没入血肉的声音,心里盼着他早点死的同时,那点害怕、恐惧还有一丁点可悲的同情,慢慢升起。

    这位少将军,披挂寒凉,赴此生,匆匆一程。

    ******

    此时的青瞻,翘着腿,躲在青荀的府里磕瓜子。

    青荀从后头端着碗果盘出来,一把它搁在院子里的石桌上:“你你假死,然后逃回来的?”

    那只摸向一个果子的顿住,又若无其事地摸向另一个果子。青瞻耸耸肩:“你这个逃字可太难听了啊,我也不是假死,就是给他们施了点障眼法。”

    她身上衣服完好,露出的腕也光洁如玉,没有破损的痕迹。青瞻一边吃着果子一边拉着青荀坐下:“大哥,你我要不要去谁那里躲一躲?”

    青荀的身上还抱着那只白狐,有一搭没一搭地抚着它的毛:“你直接是司命派你下去保护他的不就成了。”

    “我之前也是这样想的。”青瞻拍拍他的肩膀,“亲兄妹果然就是亲兄妹,连想法都差不多。”

    她这事做得不厚道,还没等人咳,她这样假装死了,后续如何她也不管,到时候衡止来找她麻烦,也是自找的。

    不知道是不是心虚的原因,她总觉得这水果比往日吃的味道要差上一些。

    她拍拍,往青荀身上蹭了蹭,问他:“大哥,别这个了,令人怪心烦的。之前你走时,要翻阅一下古籍,查看一下关于这个极阴寒泉极阴重水的篇章,有没有发现啥?”

    青荀斜了一眼她往自己身上蹭的,随她去了。他知道她在扯开话题,倒也顺着她的话头下去:“我走之前去你的那个山洞见过了,算是我见过的最大的一处极阴场。这一处的寒泉重水应该是近几万年才形成如此大规模的,不然古书中应该会有记载。”

    他见青瞻听得仔细,于是继续道:“极阴场少有,大多都是阴阳相调的位点,所以凡是极阴寒泉重水之处,古籍上都有记载,但记载着的都没这个山洞里的大。”

    “大哥,难道这处的极阴寒泉极阴重水是因为鬼族的原因才发展成如今模样的?”青瞻一拍大腿,好像懂了什么。她猛烈的动吓到了缩在青荀怀里的白狐。

    “正是,那些晶石就是用来汇集能量提供给地底的极阴场,滋养出更多的寒泉,凝结出更多的重水,缩短了自然产生的年限。”青荀笑了笑,觉得自家这妹的脑瓜子,还是挺好用的。

    他安抚使劲往衣服里钻的白狐无果,就捏起它后颈的皮毛,作势要把它扔出去,它倒也通灵,死死地抱住他的臂不放。青荀无奈,把它又放到自己腿上,同青瞻道:“你要不要把这狐狸带走?”

    青瞻瞧见他得一本正经,却知道他是在笑的:“你别,我可受不起。欸,我大哥你别打岔啊,我们还没完呢。”

    “好,好,你你。”青荀失笑,重新又绕回这个话题。

    “该你了。”青瞻嘟嘴,有些气。

    “好吧,我我。”青荀接过话头,不逗她了,“鬼君魏纯钧上位后,势力发展奇快,仙魔大战虽然是魔族领头,他们鬼族也算是‘功不可没’了,妖族也被他魏纯钧挑唆了一起参战。就是这段发展时期,魏纯钧派人去各界寻觅能源以求族人能力更上一层楼,也大抵就是这段时期,八荒各个能源丰沛处打上了他们鬼族的印记。”

    “你的意思是,这些地方,包括之前找到的那个山洞,仅仅是鬼族为自己族人开发的能源地吗?”青瞻想不通,这背后仅仅是如此简单的原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