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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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人身后的护卫们见此纷纷拔剑将之团团围住,戒备看着她。

    双方局面僵持不下。

    孙俏的匕首又往那人的脖颈处近了一寸,只听得那人吞了吞唾沫,朝周围喝道:“都别动!”

    随后带着些讨好地求饶:“女侠饶命,有话好,这刀剑无眼的……”

    孙俏听罢凛声道:“先让你的人出去。”

    男人十分惜命,依言让自己的护卫都退了出去。

    孙俏瞥了眼那个戴着面纱的倌,见他拿着块手帕拭着眼角,好不委屈的模样。

    孙俏收回目光,手里的匕首又动了动,沉声道:“以后你干这档子事,最好别再让我瞧见。”

    那人舒了口气,连连应是,孙俏这才收回匕首。

    但见那人快步离开,走之前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撞到了那蒙面美人的肩膀,美人一个踉跄就往孙俏这边栽来,眼看就要倒在地上。

    孙俏眼疾手快,伸出自己的双臂稳稳接住了他,心中暗道:还挺轻的……

    美人似乎受了惊吓,眼眶里那层雾气渐浓,在他一个眨眼下便彻底涌了出来,孙俏有些无措地看着他。

    她最见不得人哭了,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

    “姑娘可否为奴家赎身……”

    他一只手抓住了孙俏的袖摆,语带央求,这梨花带雨的模样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孙俏此时的脑海里却突然蹦出几个字——白莲花!

    她一时吓得美目圆瞪,收回手任由这人砰地一声摔在地上。

    光是听着那声音,便让周围人都感觉到其中疼痛。

    那蒙着面纱的男子整个人摔在地上,手撑着地,头微垂着,三千青丝如墨散开,瞧不见其神情。

    孙俏摆手,面色有些惶恐,连声道:“赎不起赎不起,公子莫要与我开玩笑了。”

    袁妈妈见此连连哎哟了两声,赶紧去搀扶那地上的男子,替他掸了掸身上的灰,扭头朝着孙俏道:“刚才真是谢谢孙二姑娘解围了。”

    孙俏勉强笑道:“事事,我刚一个手滑没接住,这位公子可没事吧……”

    “嘶……”

    不待袁妈妈答话,被她虚扶的那名遮面男子便扶着腰,痛得嘤咛了一声,一双美丽眼睛里蓄满的水雾越发浓了。

    袁妈妈见此又哎哟了一声,“阿瑾这可怜见儿的自身体便不怎么好,今日……唉,真是遭罪哟。”

    孙俏:“……”

    这年头好人真是不好当啊!

    她默默从钱袋里拿出两张银票,塞入男子衣襟,不带众人反应,便抱着臭蛋叹着气挤出人群,很快消失不见。

    直到出了风月楼,夜晚微凉的风在脸上时,孙俏头脑登时清醒了不少,而后越想越不对劲,总有种被人讹了钱财的感觉。

    再此时的风月楼中,那男子望着那两张快要从衣襟里落出的银票,不多不少,加起来拢共五十两。

    袁妈妈仔细去瞧他的神情,见他心情似乎尚可,一直紧绷的心瞬间松了下来。

    直到两人到了一间屋内,之前那个硬生生挨了孙俏一拳还差点被匕首削了脑袋的高大的男人已经在此等候,见到两人进来时赶紧单膝跪地行了个礼。

    “主子,护法,属下刚才冒犯了……”

    那被袁妈妈唤作阿瑾的年轻男子这时摘下了面纱,缓步走过他身侧 ,然后在一张铺着白虎皮的太师椅上坐定,喝了口温茶,道:“演得不错,起来吧。”

    男人心中的石头这才落了下来,依言直起身站了起来。

    袁妈妈想了会儿,还是没有多什么,只是默默在心中觉着自家主子这招吸引人姑娘的法子实属有些聪明反被聪明误的感觉。

    不待她想多久,眼前这位主子新的命令又下来了。

    直到两人相继告退下去,楼峥这才从袖口里拿出一根赤玉雕成的红梅簪子,爱不释手地把玩了起来。

    孙俏是回到自家府上,洗漱完毕以后,坐在镜前拆发髻时才发觉自己头上那根最新买的还死贵死贵的红玉簪子不见了。

    顿时痛心疾首,直将那不管是偷了她簪子还是捡了她簪子的人骂了好几遍。

    一整宿没睡好不,还做了个噩梦,吓得她五更天就醒了,然后再无睡意,早早收拾了一番踏着后院里的鸡鸣声前往了后山,所谓练武贵在坚持。

    完一整套拳下来,孙俏脸不红气不喘,成果颇为显著。

    就在她准备再一遍时,林子里的氛围瞬间不对劲起来,在一旁玩蚂蚁的臭蛋也倏地一个起身,一双大眼睛直直盯着前方,全身紧绷。

    孙俏随着它望的那个方向看了过去,只见微风渐起,树叶摩挲间,一个黑影身法如云中之燕,飞快朝她掠来。

    孙俏见来者不善,双脚微开,抬手握拳,全身戒备。

    黑影的速度越来越快,两人之间的距离也越缩越短。

    臭蛋连忙跃起身朝他袭去,哪知它的身子还未离地,就被来人一颗石子击中眉心,顿时被定在了原地不得动弹。

    孙俏如今自身难保,也没空去查看臭蛋的情况,只得绷着身子全力迎敌。

    来人落地二话不便捏拳朝她袭来,他的拳法绵密诡谲,在交手的同时孙俏终于看清来人的模样,他脸上戴着一张花纹繁复且奇异的银质面具,只露了一双黑沉沉的眼睛和微薄紧抿的唇。

    个子很高,整个人穿着黑袍,帽子遮掩了他的头,唯有每次出拳时,孙俏才能借着月光看清他手上类似纹身一般的黑色纹路,与他面具上的花纹同样复杂。

    越交手,孙俏心中越疑惑,只因她明显感觉出来这人并未使出全力,看他之前那身法和扔石子的手法,明显是会轻功甚至内功的。

    但如今这人却同她一般,只凭借自身力量赤手空拳地与她搏斗。

    实属奇怪。

    很快,此人竟渐渐落了下风。

    因为孙俏这套拳法的核心是借力力,对方力道越大,她越能轻松应付,只要对方不使出别的手段。

    不过好景不长,这人一只手遽然由拳变掌,孙俏一拳迎过去,陡然间被逼得连退好几步,直到脚后跟抵住一块石头,方才停下稳住身子。

    这人终于动用了内力,这感觉与之前完全不一样。

    “拳法不错。”

    此人声音冷冽,整个人凛若冰霜,与上次在竹林里救她的那个黑袍人完全不一样。

    孙俏活动了下手腕,站直身子问道:“敢问阁下此举是何意思?”

    “每日勤加苦练,加上你这套拳法,假以时日,独步天下亦无不可。”

    他声音没有起伏,亦没有一丝感情,如同千年寒冰。

    孙俏看着他递来的那册泛黄发旧的书,与他手背和手腕上密密麻麻的黑色花纹显得十分突兀。

    孙俏没有接,只盯着他那张银面具下的一双眼睛。

    那双眼睛依旧如同夜色一般黑沉沉的,根本无法从中窥探出什么。

    两人就这样一直僵持着,谁也没动一下。

    还是孙俏忍不住了,率先道:“无功不受禄。”

    “拿着。”

    孙俏见他上前半步,手动了一动。

    一直对‘天上不会掉馅饼’这句话深信不疑的孙俏觉得自己智商不够用了,这人究竟是谁,为什么平白无故送她东西,还有上次救她的黑袍人与此人究竟有什么关联?

    想不通的孙俏只得试探性开口:“你认识我?”

    回答她的是一阵沉默。

    好吧,孙俏也算看明白了,这人是什么都不算告诉她,而且见他这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架势,孙俏想还是伸手接过那册不知记着什么厉害心法的秘籍,然后仔细量着上面的无字封面,正准备翻开书,便听见这人不急不缓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每日卯时三刻之前来此练功,不懂之处皆可问我。”

    “下雨怎么办?”

    “淋不死。”

    “……”

    孙俏噎了一下,又问:“如果不来……”

    “后果自负。”

    “那以后我是不是该改口称你师父?”

    孙俏想了半天,觉着自己莫不是因天天在此健身拳然后一不心被某个世外高人看中,今日趁此机会试探她一番,觉她根骨奇佳,想将毕生武学倾囊相授……

    不怪她脑洞大,毕竟以前她看的那些古早剧本好多都是这样写的。

    “不用。”

    留下这两个字,那人一个闪身便消失在林子里,这时,朝阳渐渐升起,林子里树影斑驳,臭蛋的身子终于能动弹了。

    孙俏急忙翻开那册书,连着翻了好几页,别图案了,一个字都没有!她不信邪地继续翻着,直到翻到最后一页,那上面画着一朵栩栩如生的白色曼陀罗。

    如果不是这朵花,孙俏真会以为这是什么无字天书。看了半晌也参悟不透其中意思,她只得作罢,将书揣入自己怀里,带着臭蛋回了自家赌坊,心道明早卯时三刻去林子问那人便是。

    还未走近自家赌坊门口,便见着门边围了不少闲人,纷纷议论着什么,有人见她来了,不由招呼身边人朝她看来,脸上均是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孙俏一脸莫名奇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