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辰南有些诧异，他没有想到能在这里遇见学时期的班主任老师。

    “莫老师。”

    莫宇走上前来, 脸上带着笑容：“哎呀, 真的是你啊，我还以为自己认错人了, 十八年过去了，我居然还认得你, 除了高了壮了，你跟时候没什么变化啊。”

    温筱妍算了算日子, 十八年没有见, 那么莫老师上次见傅辰南, 该是他十岁的时候。

    对于傅辰南的过往，她是知之甚少, 原来他以前还在临城中心学读过书。

    傅辰南笑了笑：“老师居然还记得我。”

    “你成绩那么好，我当然记得你了, 你后来调去洛城学了吧？”

    “是的。”

    “岁月不饶人啊, 你们这些孩子一个个都长大了, 我们却老了。”

    “莫老师的什么话, 您还年轻呢。”

    “年轻啥？头发大把大把掉，肚子也长出来了。”莫宇这才注意到傅辰南身边还有一个人, “这是你的爱人吧？”

    傅辰南点头：“对的，温筱妍。”

    温筱妍招呼：“莫老师，您好。”

    “好啊，真好啊，都结婚了, 孩子呢？”

    傅辰南没有回话，温筱妍赶紧：“还没计划呢。”

    “哦哦，没事没事，你们还年轻，不过啊，这孩子吧，还是早要的好，不然以后怕精力跟不上啊。”

    温筱妍偷瞄了傅辰南一眼，他的容颜藏着夜色下，让她无法揣摩，莫老师的话又必须回，如此只能笑着哈哈圆场：“谢谢老师。”

    “这有什么好谢的，不过是提点两句。”莫宇指了指前方，“我还有些事，你们应该也要开车回家了吧？”

    温筱妍：“差不多了。”

    “那好，你们路上注意开车。”

    傅辰南：“谢谢莫老师。”

    莫宇挥手：“有空记得多回母校看看，变化挺大的。”

    “好的。”

    莫宇走后，空气有些微凉，还没入深秋，怎么感觉比冬天的风还冷呢？

    温筱妍忍不住了个哆嗦，拉开了车门。

    傅辰南转身握住她拉车门的手：“后备箱有我的衣服，我给你找来穿上。”

    “不用了吧？反正上车之后也不冷了。”

    “我带你进学校逛逛。”

    温筱妍：“……”

    现在就带她进去逛吗？这个曾经拥有过他童年记忆的地方？

    “但是我们能进去吗？”

    傅辰南不语，转到后备箱找了一件冲锋衣套在她的身上，衣服过大，盖住了她大半个身子。

    他拉着她的手往前：“走吧。”

    到了门口，保安跑了出来：“你俩要干嘛？让你们停车已经是仁至义尽了，现在你们还想进学校？”

    傅辰南掏出钱包，不知道摸出了一个什么卡片递给保安看。

    保安惊了：“你怎么有学校的出入卡？”

    “你就告诉我能不能进吧。”

    保安让开路：“当然能进了，两位请吧。”

    温筱妍好奇地看着那张出入卡，多少次话语到了嘴边都被她给生生地憋了回去。

    算了，该的他一定会主动告诉她，不愿意讲的怎么问也不会，她不用多嘴去问，跟着他就对了。

    进入校门后，两人一直沿着主干道往前，路灯晕黄，暖茸茸的。

    借着微弱的灯光，傅辰南给她介绍：“左手边是教学楼，右手边是行政楼，前面一点是食堂，再过去后面是图书馆，旁边是足球场。”

    “这个学挺大的。”

    “嗯，临城最好的学。”

    “你在这里读到学四年级？”

    傅辰南点头：“是的，五年级我就转去洛城学了。”

    温筱妍眨了眨眼睛，为什么会跨省转学呢？

    “我们从这边路过去。”

    傅辰南牵着她走了一条花园路，路的尽头有两栋楼房，看结构不太像教学区域。

    楼房里灯火通明，有大人话的声音，也有孩子吵闹的声响。

    “这里是教师楼？”

    为什么带她来这里？

    傅辰南掏出钥匙，拿出门禁卡嘀了一下，楼道的门开了。

    温筱妍看不懂了，他怎么会有教师楼的门禁卡？

    “这是老式房子，楼道的灯有些昏暗，你心一点。”傅辰南率先进去，低声跟她叮嘱。

    “好。”

    一路沿着楼梯向上，爬到第五层，傅辰南停下，再次拿出钥匙插到门孔里，向右一旋转，门开了。

    他走进去开了灯。

    温筱妍站在门外没有进，傅辰南在门口转了一圈，回望：“进来。”

    “哦。”

    温筱妍进去后，傅辰南把门关上了。

    这是一套两房一厅的房子，很老的结构，所有的房门都开在客厅，为了节省空间。

    客厅里摆放着木制沙发，边角有些泛白，该是有些年代了。

    屋里除了沙发，还有餐桌和电视柜，陈设虽然简单，却干净得没有一丝灰尘。

    应该是定期有人来这里扫。

    “这里是？”

    傅辰南单手插兜，四处看了看：“这个地方是我从出生到十岁的时候居住的地方。”

    温筱妍：“……”

    他不是傅家二少爷吗？从出生到十岁他竟然住在这种地方？

    傅辰南修长的手指在餐桌上缓缓划过，这间屋子承载了他童年时期最美的记忆：“你是不是觉得很奇怪？我怎么会住在这么简陋的房子里？”

    温筱妍低头，傅辰南并不是想要她的答案，她不知道他的过往，这样的反应太正常不过。

    “你该知道我父亲在我十岁那年过世了吧？”

    “知道。”对于傅辰南高三之前的种种过往，这是她唯一知道的事情。

    父亲的早逝本就对他有着极大的伤害，所以她也从不去探更不会在他面前提及父亲两个字。

    傅辰南陷入了回忆：“那天早上，下着雨，他骑着自行车出去买菜，却在转弯的时候被货车挂住雨衣，人被拉了过去，头部撞到货车的一根钢筋，戳入颅内当场死亡了。”

    这段回忆听得心惊肉跳，温筱妍屏住呼吸，话语无法凝结成句：“爸爸竟然……”

    竟然是这样离世的，那个时候的他该是有多难过？

    本是开开心心在家等着父亲买菜回来，没想到等来的却是天人永隔。

    傅辰南低头：“是啊，谁都没想到，他就这么走了。”

    明天与意外，没人知道哪个会先来。

    “父亲去世的时候，西才七岁，我母亲在这里当临时任教老师，每个月拿到的钱根本就养不了我们两个，所以，大伯风尘仆仆地从洛城赶来，将我们一家三口接了过去。”

    温筱妍看着餐桌上陈放的相框，照片里的四个人笑得和乐融融，一看就是幸福美满的四口之家。

    谁能知道，一场车祸便天人永隔，也拆散了这个家庭。

    傅辰南拿起相框，长指在玻璃上摩挲：“西她自从那一天开始，脸上的笑容便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他娓娓道来的过往，让人喉头哽咽，温筱妍垂了眸，泪水划过眼眶，她自认识傅辰南以来，只见过傅辰西一次。

    那次见她也是非常偶然的机会，并非刻意。

    再后来，她听傅辰北过，西自三年前大学毕业之后便再也没有回过洛城。

    她把自己放逐到了天涯之边，与大海为伴。

    三年来，整个傅家，她唯一有联系的人仅有傅辰南。

    “等过些日子，我们举办婚礼，她肯定会回来的。”傅辰南忽而话锋一转，提到了婚礼。

    温筱妍还沉浸在傅辰西的悲伤之中，一时没有回过神。

    傅辰南见她半天没话，侧头看她：“怎么了？”

    “没什么。”婚礼的事，她从来没有想过，原来他竟一直有计划？

    “这套房子之前一直是租着的，后来大伯把它买了下来。”再到后来，等他有了能力赚钱，他便把买房的钱还给了大伯。

    这是属于他们一家四口的回忆之所，他必须用自己的能力保留着。

    “走吧，我们回家。”

    “好。”

    ……

    回到家后，时间还早，傅辰南进了书房去处理事情，温筱妍则是拿了一张厚毛毯，躺在自家宽大的阳台上观赏月亮。

    夜风拂过，撩起了她鬓边的长发。

    晚上的场景历历在目。

    她知道他还有一些话没有，比如为什么傅家其他人都在洛城，而他们家却在临城，为什么傅辰西宁愿消失得无影无踪，也不愿与傅家人待在一起，当然还有，为什么他忽然离开世海当起了医生。

    莫老师问起孩子时，他又为什么不能坦坦荡荡地回答？

    这些谜团困惑了她。

    要是搁在以前，她一定不会着急地去揭开谜底，可是经过今晚之后，她发现自己贪心了，她想要了解他的全部，快乐的不快乐的，都想知道。

    她已经不能满足于他对她的好了。

    人果真是贪婪的动物。

    “温筱妍，你醒醒吧！不要太贪心了！”有他在身旁不就足够了吗？他不是了吗？这一生，她是他唯一的妻子。

    话都已经到这份上了，她还有什么不满？

    她到底还想得到什么？

    晚风拂来，渐渐的，困意来袭。

    等到傅辰南处理完事情从书房出来，才发现温筱妍居然在阳台上睡着了。

    现在已经是深秋了，这里是江边，阳台上风又大，怎么能在这里睡觉？

    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连自己都照顾不好？

    傅辰南弯腰，连人带毛毯横抱起来。

    温筱妍闻到了熟悉的味道，往他怀里缩了缩。

    一路抱着她回到卧室，将她放到床上后，准备去洗漱。

    结果刚起身就被她抓住了衣角：“别走。”

    “你醒了？有没有觉得不舒服？阳台上风那么大，怎么就睡着了？”他伸手探了一下她的额头。

    温筱妍睡眼惺忪，抬眼看他，嘴角嘟嚷：“刚才忽然就困了。”

    “以后别这样了，不然容易感冒。”他伸手握住她的手，往下拨了拨，“我去洗漱。”

    温筱妍的手仍旧不放：“你别走。”

    傅辰南坐在床边：“怎么了？”

    忽然这么黏人？

    温筱妍一手揪住他的衣角，一手向上拽住他的胳膊往下拉：“就是不想让你走。”

    傅辰南没辙：“好，我不走，你睡吧，我在这陪你。”

    温筱妍继续将他往下拉，傅辰南弓着背，刚开始时，还能单手撑着，到后来，终是被她拉倒在了床上。

    她环住他的脖颈，吻上了他的唇。

    傅辰南喉头一紧。

    这好像是她第二次如此主动。

    上一次……

    宽大的牛仔外套，黑色的蕾丝内衣。

    傅辰南蹙着眉，那次的画面太狂热，有些不愿回忆。

    他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男人，面对勾引，又怎么可能坐怀不乱？

    单手捞起她的纤腰，他反客为主，与她一起攀上巅峰。

    夜色无边，秋水荡漾。

    过了许久，当两人终是疲惫之后，温筱妍在他臂弯中沉沉睡了过去。

    那句久久压在心中的疑问，终究还是没能问出口。

    他跟她交心，出往事，是不是就代表，他也爱上她了呢？

    她没问，也不想问，担心问了现在拥有的一切就会像泡沫一样被风吹走。

    在爱情的营阵里，她终究还是当了逃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