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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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褚青娘点点头, 伸手请魏文昭到窗下坐, 魏文昭轻笑:“就坐这里,几句话。”

    青娘并不愿意魏文昭坐在自己床边:“屋里光线暗,窗下亮一些。”可惜话未完,魏文昭已经撩袍在床边坐下。

    许是余晖温暖,橘黄中夹着一点金色,让魏文昭神色显出, 一点温情明亮。

    “时候在家里, 咱们一起读过许多书,你还记得光武帝刘秀和阴丽华的故事吗?”

    褚青娘眼帘半落, 嘴角勾起一丝鄙夷稍纵即逝, 她知道魏文昭的来意了。

    魏文昭没发现青娘细微神态变化, 犹自温和道:“昔日光武帝刘秀,不过刘玄手下军官, 阴丽华不嫌贫简下嫁与他。光武帝起兵河北,为了稳定后方,再娶河北豪族之女郭圣通。”

    “汉邦中兴武帝为皇, 郭家鞍马功劳, 阴丽华再三辞让屈居贵人, 郭圣通为后。建武九年天下平定人心归顺, 光武帝以阴丽华雅兴宽仁,有母仪之美封为皇后,其子为太子。”

    魏文昭一直看着青娘,眼里有温情, 有淡淡怀念,怀念他们桃李树下笑语晏晏,轩窗下闲书共看。

    夕阳最后余晖柔和而温暖,屋里似乎有温情流淌,魏文昭忍不住伸手,伸向青娘,他想牵一牵青娘手。

    褚青娘后退两步避开,勾起一边嘴角,却没有勾出笑意,语气也是淡淡的:“你有刘秀志,我却不想做阴丽华。”

    温情和怀念如同空中轻烟,风一吹就没了,魏文昭冷下脸。

    褚青娘垂眼,并不在意魏文昭高不高兴,平淡的看着地上青砖。砖缝一条条组成四四方方,看久了十分规整。

    而夕阳将要全落,地上余晖变得暗淡。

    褚青娘:“不提阴丽华当年,心里到底什么滋味,郭圣通有什么错?为什么举全族之力,最后落得被废下场。”

    魏文昭微微恼怒:“光武帝对郭家不好吗?诸子皆封王,兄弟成列侯,荣耀更胜阴家,郭圣通被尊王太后,和儿子同住王国,天下几个女子有那样尊荣!”

    可是女子遭遇的背叛和伤害呢?

    褚青娘眉目不动,看着地上光线将要消失殆尽:“再多,不过是男人自私自利罢了。”

    将女子摆布在后宫无可奈何,只能选看开的‘雅兴宽仁’,或者看不开的‘狭隘偏私’。

    清冷疏离包裹着青娘,眼看是毫无所动,魏文昭慢慢合拢牙关,越合越紧变成咬牙,腮边肌肉垒起。

    屋里空气仿佛凝滞般,夕阳已经完全沉入大海,地面只有一点酱灰暗光。一坐一立两个人,成了暗色剪影,几乎看不清脸上神色。

    当黑暗将要笼罩大地时,还是魏文昭破寂静,冷声道:“既然如此,你何必给本官做衣服,让本官心存幻想。”

    褚青娘有些愕然,看了一眼魏文昭,再看向床头暗色软软一团:“那是给松年做的,感谢他这几年照顾云儿,看顾颖儿。”

    那一抹愕然,深深映入魏文昭脑海。自作多情四个字,像四颗尖利的石子,狠狠砸到脸上。魏文昭几乎感觉到脸上,尖锐的疼痛和鲜血淋淋。

    “褚青娘这就是你的妇德?事夫君柔顺为先!”魏文昭腾的站起来。

    青娘淡漠的看像他,看进魏文昭满是阴冷的双眼:“我有妇德,都喂了狗,现在自然没有”

    狗,

    魏文昭胸口深深起伏:“行,你行,岳父见你这样子……”

    褚青娘抬眼,蔑视魏文昭:“我爹可不是你岳父,魏大人自重。”

    这句话仿佛触动了最后什么,魏文昭心里柔软、冰冷一一消散,消弭在不知名的地方。

    屋子安静下来。

    余晖终于收紧,夜色却还没有交替,天空一片灰色迷蒙,分不清日夜混沌。

    “你一定要将夫妻情分坏尽?”魏文昭语气平静的问。

    “……我们”褚青娘抬眼看他,眼里早已平静无波“还有夫妻情分?”

    魏文昭神色淡漠中带点傲气,点头道:“好,既然如此别怪本官无情,童儿改名思过,魏思过,一辈子闭门思过。”

    完,魏文昭转身就走,褚青娘追上两步:“凭什么,当初好一个孩子归褚家!”

    魏文昭已走出屋门:“呵,是吗?你让你爹上来和我对峙。”

    褚青娘追出去,走廊空无一人,只留下空旷冷笑。

    童儿听见声音,从隔壁出来,有些担忧:“娘,爹爹又生气了吗?”

    夜色笼罩大地,天际的星子却一颗一颗,懵懵懂懂睁开眼泛出浅薄淡光。

    褚青娘走向担忧的孩子,弯腰柔和神色:“没事,童儿要不要和娘回屋?”

    童儿看看黑黑的夜色,再看看屋里温暖的烛光,点点头牵起母亲的手:“童儿和娘回屋。”

    第二天京城外旌旗猎猎,一列列御林军气势赫赫,天佑帝率文武出城相迎。

    前边的君臣戏码褚青娘看不到,她带着童儿、谭芸芬几人,被两个侍卫送到魏府。

    魏府已经不在当年的清溪村,在京城外七八里独门独院,宽敞整洁的门庭下,是大红铜铆钉的金柱大门。

    门外没有家丁,想来都在门里厅房。

    也是巧,来送青娘的,恰是当日在怀安‘保护’褚家的两个侍卫。侍卫们念及青娘烧饼之恩,对她十分照顾,如今看着大门却有些为难。

    论理妾室第一次进门,是不能走大门的,只能从角门进。可他们从怀安回来的却知道,车里这位才是原配发妻。

    一个侍卫干干笑:“褚娘子别急,咱们从东南角门进去。”连唾沫都是干的,侍卫都知道不好意思,魏大人这事儿做的不地道,这么好的妻子这样作践。

    童儿跟着母亲,一起看向车外大门:“为什么不从这里进,是因为有台阶吗?”

    对着孩子好奇的眼光,褚青娘笑笑:“因为娘是妾,妾室第一次不能从大门进。”

    童儿不知道什么是一桶冷水,可是却感觉到身上有点发冷,孩儿默默靠近娘,抱住娘胳膊,试图安慰:“没关系,角门也是门。”为什么眼睛涩涩的想哭?

    褚青娘倒是没往心里去,魏文昭她不在乎,自然也在乎这些,揉揉孩子脑袋,青娘对车外侍卫笑道:“不用绕去后院西北角,从后门进。”

    西北角有个院独属于她,那才是她和孩子们的家。

    马车吱吱呀呀绕到后院西北角,果然有两扇黑色门。程望焕下车拍门,半天才有一个中年嬷嬷,过来应门:“谁呀?”

    侍卫代为回答:“我等奉大人手令,送褚姨娘回府。”

    中年嬷嬷姓张,原来伺候过魏老夫人,老夫人不在了就来守后门。实话,她是满心疑惑拉开门的,因为今日府上奴婢奴才,只要有空几乎都挤去正门,或者角门守着,要看看这位‘原配姨娘’。

    开门,侍卫送上手令,张嬷嬷才知道是真的,连忙磕头迎接。

    谭芸芬上前,笑着发赏钱,一行人进了后院。

    张嬷嬷絮叨几句:“这院原是下人住的,这两日夫人才让人重新粉刷油漆。”

    谭芸芬沉下脸:“这是故意为难谁呢,早几个月就有了信,这两天才收拾,一股油漆潮湿味怎么住人?”

    张嬷嬷闭上嘴,褚青娘等阿谭完,才笑着对张嬷嬷致歉:“这话不是嬷嬷,您不必听在心上,劳烦带路,辛苦。”

    不过七八丈,青砖墙围出一座院子,张嬷嬷把人领进院子,福了福:“老奴得把姨娘来的消息,报给夫人。”

    “去吧”褚青娘笑到。

    等张嬷嬷人走了,几个人才展眼看院子。其实还不错,青砖青瓦俨然,新刷的粉墙绿纱窗。院子不算三正两耳,东西各两间厢房,还有一棵高大的梧桐树,绿荫荫遮下来。

    褚青娘估摸住在这里的,应该是吕家陪房。

    谭芸芬早冲进屋子开门窗散味,一边开一边骂:“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就是上不了台面,拿这点子把戏恶心人。”

    童儿虽然不太明白,但还是感觉到了不欢迎,仰头看母亲:“娘……”

    褚青娘笑眯眯弯腰,点点儿子鼻头:“以后要叫姨娘”

    “……哦”童儿低下头“童儿记得。”记得爹爹另娶了新夫人,有点闷闷的。

    “那童儿记不记得,这里还有哥哥姐姐?”褚青娘心情很好,只要一想到,马上要见到儿女,她心里半分阴霾也没有。

    只有轻快,只有飞扬。好想扑到儿女身边,紧紧抱住他们,再也不分开。

    娘的宝贝,想死娘了。

    母亲的声音里,是童儿很少感受到的愉快轻松,孩子受到感染,抬起头凤眼跟着笑弯弯:“童儿也想哥哥姐姐。”

    “大娘子!真的是你!”院门外传来一道惊喜的声音,这声音熟悉又陌生。

    褚青娘直起腰,看见惊喜到不相信自己眼睛的许松年,他不再是十七岁少年,身上青涩完全褪去,变成一个宽肩膀的成年男子。

    这一瞬天地失色,许松年眼里只有他的大娘子:身形容颜没有变化,只是原先的神采奕奕、谈笑生辉,经年沉积成内在底蕴,眉目温和平静。

    时光仿佛穿梭回去,六年前原野上,许松年孤身追上离开的大娘子。

    “大娘子去哪儿,的去哪儿!”十七岁的少年执着而倔强。

    褚青娘摇头看着少年:“你留下,留下替我看顾两个孩子。”

    往昔岁月,戛然而止在这平静的院,许松年想起什么一样,急忙弯腰把身边孩子推到前边:“大娘子,这是云哥儿,他长大了。”

    完,许松年就好像回到年少时,那时有大娘子姐姐样关爱,想哭就能哭想笑就能笑。许松年眼眶涩了、湿了,脸上又笑了,大娘子回来了。

    褚青娘眼光向下,许松年身前一个半人高男孩儿,眉目依稀是她和魏文昭的影子。

    周身端正,长得……青娘心里像是流进一瓢温热的水,心尖尖都化了。

    端正浑实的孩子,心里梦里想千万遍,都不及看得见来的真实

    男孩脸上全是开心,像看见求了很久的糖人,喜悦的迫不及待!

    “娘!”扑进母亲怀里。

    “娘!”依恋的蹭蹭脑袋,这柔软和馨香是母亲的。

    泪水一点点弥散凝成雾气,视线里一片模糊,褚青娘弯腰,紧紧抱住孩子肩背“云儿!”

    娘的孩子,心脏裂开又融合,融合又裂开反反复复。

    “云儿”喜悦思念充斥着整个胸膛,笑容泪水分不清。

    魏思云伸出自己肉胳膊,环住娘的腰,爱娇:“娘,你比许叔的还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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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爱大家(笔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