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作者有话要:两章一起发了,第四单元到此结束。
隐藏多日的「醢」再次在城市中出没。
那股强大狰狞到充斥在南京城上方的黑气一时令寻找它许久的陆三二和刘罘第一时间都注意到了这点。
这一幕, 对面的「亓」同样也看到了。
所以他的脸色也迅速凝重了下来, 然而下一秒,当目睹了陆三二身上明显和之前有所变化的金光, 他的神情却明显愣了一下。
“陆老师, 你的字术……怎么忽然比以前进步了这么多?”
这句话, 还维持着胖墩墩中年大叔样子的「亓」问的莫名有点震惊。
毕竟他也算看着对方长大的,五年了, 没人比他更清楚陆三二真实的字术水平到底是怎么样了, 正因为如此,他才会眼前仿佛一夕之间变了许多的陆三二让他有些愕然。
“……可能是我以前落下太多了, 但我已经决定从今天开始正式‘补课’了吧, 哦对了, 我还有个好同桌。”
这么开口回答着,语气依旧听着像是在开玩笑的陆三二眼神倒还难得挺认真的。
但眼下情况紧急,他显然也没时间继续和亓官主任在这儿解释清楚这件事的真正缘由。
而此刻夜色中,那团先前还有所压制, 不想被人发现的‘黑气’眼看着在南京城上方以中心扩散的形式迅速蔓延开来。
方圆百里, 一时陷入天空中那团快速沿中心旋转黑色的‘漩涡’之中。
异常滚烫的地面气流源源不断地蒸腾上升,空气中被刮起来的垃圾袋和地面丢弃物都向着顶端被迅速吸入消失。
等看清楚这一次‘灾厄’的源头所在, 还在下方地面上无法触及天空顶端的刘罘和陆三二先是从两边回合,接着心中也是不约而同闪过一丝停顿。
新街口?
想到作为字界其中一个入口的百花造字材料劳动市场就在那附近, 这次「醢」再次出没也许会造成的后果就令人不敢细想起来。
更为‘巧合’的是, 半时前江苏公共频道还曾经面向公众转播过。
今夜会有异常暴雨登陆南京上空,想来有很大几率就是和今晚「醢」再次化作‘字’出没在市中心有关。
所以意识到事态严重的两人当下也顾不上太多, 赶忙丢下这会儿向亓官主任追问真相的事,就跑到两条马路外的路口处准备拦辆过往的出租车往出事的地方去。
可就在两人一块这边准备离开一附近,先前一声不吭去对面超市的刘罘忽然扔了包东西给陆三二。
“拿着。”
“嗯?”
“本来就都是给你的,快走吧,现在赶过去还来得及。”
总是脾气差劲嘴巴很坏,却每每能照顾到他的刘罘这举动倒让人有些意外。
闻言,下意识抬手接过那大堆零食的陆三二也是神情一顿又了谢了,随后他公文包上始终挂着的那块「四方龟甲」还极有灵性地跟着晃了一下。
而因为情况紧急,刘罘随口来了这么一句也没什么表示了,两人接下来也没空太多。
接着,只听夜空中一声清脆出鞘,较之先前光芒强盛了许多的「刂」也划着金色轨迹的在他和刘罘身边了个转。
“「刂」!跟上!”
“咻——!!”
来也怪,不知为何,先前还只能应对些杂兵怪的「刂」跟着他们就化作一柄充盈紫气的‘长刀’,又极通人性地就帮忙拦住了一辆路口本算在前面路口顺道拐弯的出租车。
可对此,刘罘和陆三二却似乎见怪不怪。
任由前面路口被拦下的出租车应声停下,「刂」也‘叮’的一声发出兵器碰撞的声音停在马路边,车喇叭摁了两声,一口南京话的司机师傅也是赶忙探出头来,随后才惊讶地开口道,
司机师傅:“哎哟,两位……这是……要去哪儿了?”
陆三二:“现在去新街口!麻烦快点,师傅!十万火急!”
司机师傅:“哦哦,行行行,可二位大晚上带着这家伙去新街口干嘛……”
刘罘:“去拍《葫芦娃大战美国丧尸》,没看出来我们俩是明星脸么。”
陆三二:“对,拍电影,夜戏,我演葫芦娃,他演美国丧尸,都是新人演员,这是我们的道具四十米长的大刀,麻烦您一定快点啊。”
司机师傅:“……”
这话乍一听也是厉害了。
趴在车窗边一脸懵逼的司机师傅看刘罘和陆三二一个个都的这么逼真的,顿时地直起了腰板。
毕竟他在南京开了那么多年出租,见过老婆生孩子的见过老娘要开刀的,可还没见过两个怪人,大晚上忽然跳上来急赤白脸地和他‘十万火急’的。
尤其那把被眼神吓人的刘罘扛着的‘四十米大刀’,真和人家拍电影的道具似的,搞得这中二感十足的氛围莫名就有种横店影视城年度玄幻大片的燃烧感觉。
加上这乘客就是上帝,所以这把嘴里烟一掐的司机师傅顿时也把心一横,接着颇有气势就立起眉毛,当时就痛快地下脚准备直接送这俩‘演员同志’去新街口了。
“……成成成!拍戏重要拍戏重要,快都上来坐好,新街口嘛二十分钟就到!”
结果刘罘和陆三二这边一左一右系好安全带刚准备关上车门,一双从后面急忙跟上来的中年肥胖的短手就‘啪’一下在了那即将关上的车门上。
见状,车里的两人皆是一愣。
紧接着,一张满头大汗,看样子是从后面好不容易追上来的中年胖脸也焦急探出了头。
“主任?”
目睹这一切,陆三二当下开了口,心想着都这种危机时候了,自家亓官主任还拦着自己走是想干嘛。
尤其是之前他们俩的谈话进行的本身也不是特别顺利。
关于陆三二爷爷的秘密,关于字门的诸多真相,「刂」也并没有办法告知他详细,这种两边情况还僵持的情形下,两人对视了一眼也都是没吭声。
谁想一路跑跟上来的‘亓官主任’却只是对他们摇摇手,又地喘着大气有点费劲地同他俩解释道,
“陆……陆老师,事关南京安危,我也想和你们一起去看看,虽,虽然我已经退休多年,恐怕也帮不上你们太多忙,但字官活着时,叮嘱我一定要继续守卫南京安定,城内的「字」我也认识不少,所以我,或许可以帮你们找,找一些帮手……”
“而且我,我是「亓」,本就应当……”
这接下来欲言又止的话,体型胖墩墩,紧张得额头都开始冒汗的秃头中年「亓」莫名有点不下去了。
‘他’惭愧地想着自己这一把岁数了,身手也不灵活了,今晚跟着去了肯定也是给年轻人帮倒忙。
而今晚,眼看着经历了之前许多事的陆三二真的就要遭遇成为字师以来最凶险异常的一场挑战了。
到底怕拖累了他们的‘亓官主任’这边正有些心乱如麻地想着自己该如何是好,还坐在出租车里的陆三二和刘罘却是无声地对视了一眼。
“……”
这一瞬间,气氛有点莫名地紧张窒闷。
一边是今晚危在旦夕的南京城,另一边是陆三二身上还未解开的谜团。
正常人在这种情形下都难免感情用事,尤其要做到去始终坚定内心的「字」与「道」又是那么困难的一件事。
半响,这两个行动力一向充足的家伙竟毫无预兆地默默往旁边挪动腾出一个足够挤进第三人位置来,又默认一切般地开口道,
“那就一起来吧。”
“……”
这两个年轻人给自己所带来的变数可让面色本还僵持着的「亓」万分没想到了。
明明先前自己还故意‘隐瞒’了他们真相,结果眼看着这种时刻,反而又是他们诚心地接受了自己。
而半天,千言万语汇聚在心头,所以动容地抖动着手指的中年胖主任也不敢太多就心翼翼上了车,反倒是陆三二望了眼他才若有所思地补充了一句。
“……我知道您想什么,但关于我爷爷的事暂且就让我自己去想办法寻找真相吧,我明白您刚刚已经对我了所有你知道的事了,不过,在这之前,我也想认真地回答你刚刚对我对我的那些话。”
“什么?”
闻言,金色的瞳孔深处映照出此刻头顶那团黑压压天空的陆三二只默默收回自己仿佛目睹一切的视线,又难得正色地回答道,
“世人都象形字一派没落许久,南京曾经走出了一个陆一,他的一生达到了前人所没有达到的成就,可之后这世上却也再没有出过一个像他那样了不起的字师。”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那个北京来的字师的也许很有道理,但我也会想办法,去击碎今晚那即将用一场人肉雨吃掉南京城内所有人的……「容器」。”
——“我很希望能有一天,我也可以成为某个‘人’和某天‘天’,也去和所有人证明,我陆亓心中真正的「字」与「道」。”
……
深夜九点五十,南京。
伴着陆三二这句难得显得十分正经的话音落下,今夜南京城中的一场关于那异象与恶战怕是再难避免了。
外头还有大量车辆经过的人间,新街口,鼓楼,江宁区多地的上方已经积聚了大量的黑色旋涡以及暴雨落下迹象。
不想浪费时间的他们三人也是片刻不停地就赶往了城市各处疑似将要被那「醢」所波及的最严重区域。
他们的初步设想是先尽可能保护市中心四处流散的凡人,再想办法抓地底下作乱的「醢」,如果能最后完整地收服这武夷宫逃出流窜到南京的第四个怪物,那自然是最好。
不过因为暂时还无法还确定那「醢」的真正源头究竟在哪儿。
所以作为老南京的「亓」也是主动提出他可以帮忙,主动寻找那消失之「醢」究竟作乱藏身在何处。
而令人感到出人意料的是,先前在陆三二印象里整天只会板着脸给老师们开会作报告的「亓」,内里竟然隐藏有着非同一般的实力。
甚至在他们两人面前一出手,就帮忙唤出了让刘罘和陆三二都有些意外的数量庞大的「无主字灵」。
——「无主字灵」。
要起来这东西,先前陆三二抓走邪「辶」的时候也同样遭遇过。
那一次他正是以字术借助了散落在学校教室内的「无主字灵」,才得以寻找到「辶」它们拐走「馬」之子的藏身洞穴所在。
这些「无主字灵」因为不具备实际的文字含义,只以各种闪闪发光的偏旁部首的形态在南京城的街头巷尾,摊闹市角落生存着。
而对于一直隐藏身份生活在人间的亓官主任来,这一切也是他安身立命的看家本事了。
“……「亓」的职责和含义就是看管和教育无主字灵,南京城内的无主字灵我大多都见过,它们生性像孩子一样胆,善于躲藏,平时不会轻易出没,眼下这种情况它们本不敢出来,但这一次,我也会尽力让它们帮我们找到那个「醢」的源头……”
先前坐出租车朝市中心方向赶过来时,坐在两人当中的亓官主任这番话冥冥中也预示着要收服这「醢」必然存在的危险性。
陆三二和刘罘对此都心知肚明,但显然,他们都不可能任由今夜的灾厄在南京的眼皮子底下发生。
只是与此同时,和他们两个此刻心情相似的「亓」却也不得不将今晚这件事最坏的结果透露了给了他们。
“所以,您是,「醢」现在就在我们的脚下……也就是新街口地铁站的下方?”
“对,这里是南京市中央,在古代基本就相当于一个都城的中心了,而字官曾经过,「醢」要吃肉长大,需得先寻个「器」,砸碎了那个藏着它本体的「器」,「醢」才会被收服……”
“……”
“尤其是作为汉字中原形最易碎的一种「字」,「醢」虽然可以被收服和击碎,但在这之前,我们必须先防住那些已经生长在南京城里「肉」,毕竟当年78年永州大劫历历在目,它所造成的恶果和灾难,本不是你我可以想象,尤其眼下这种情况,你们两个要千万当心……”
眼下,他们三人正分开前往不同地方,「亓」负责去找「鸡」,「鸣」它们赶过来相助,恐怕得在零点之前才能重新和他们回合。
与此同时,刘罘和陆三二也以率先踩着南京城上方的各式现代建筑,化作金光独自潜入了了黑气存在于地底的下方。
“咻咻——”
深夜晚十点,依旧是人来人往的新街口站下方。
闸机口灯光闪闪烁烁的底下通道中,路面下依稀传来这样冷兵器摩擦过通道墙壁的撞击声。
暴雨来临前,站警和零散的乘客在上方地面上走动着,再有大概一个半时,地铁下方就要彻底迎来今晚的末班车。
城市公共频道关于凌暴雨的广播依旧在回响,一切都在分秒钟间决定着所有人的生死存亡。
而在下方黑漆漆的底下通道里,两个浑身包裹着金色的身影却在下方无人的隧道中一边快速地斩杀地底咆哮涌出的黑气,一边朝前跑动着。
进来前,他们也已经确定了这附近应该没有任何其他人的气息、
毕竟两人也不想波及更多无辜,只想搞清楚那躲藏于南京城内的「醢」到底源头在哪儿。
而在这最前方的,赫然飞行着还的则是陆三二的字——「朔」和「辶」。
此刻沐浴在地底黑气中的‘它们’正在带着两人一路往这儿倾斜着联通隧道下方的奔跑着,周身也充斥着一股夺目耀眼,与先前有和很大不同的金光。
凡碰撞上这摩擦出火花的金光,那些「醢」所布下的‘热流’便会发出惨叫,被刺穿身体化作血水飞溅到洞壁边缘。
在其后方,发出‘咻咻’声音的「刂」,陆三二以及紧紧地跟随在后面,接着三人迎面穿过一道水位线更高些的浅水区,这才一下子踏入了下方仿佛深渊般的地底通道。
这一下,陆三二一个飞身踩着旁边的洞壁就扛着「刂」就向下方砍去,‘热流’不受控制地被斩断,中间还流淌出类似血浆一样的腥臭脓液。
见状,从一旁另一个底下管道内跳下,径直落入下方水面的刘罘紧接着俯冲上前,接着爆发出强烈黑气的一脚,前方所有淤堵着‘热流’的通道顿时都被一股水浪所击垮!
“——!!”
隐隐约约间,地底类似‘怪物’的回声也大了。
见状,一刻不停攻下地铁下方通道的两人也没有丝毫停顿,立刻擦擦脸上的水渍就向下继续快跑。
而等真正跳跃入那飞溅起大量肮脏积水的地底通道前,从四方龟甲中现身的‘红人’「乇」便已经张开自己的血盆大口,为他们一口气扫清了前方淤积的大量黑气。
“干的不错,「乇」!回来!吧”
难得开口表扬了句这位正式跟随他们弃暗投明的‘红人’。
陆三二的夸奖也让漂浮在空中的「乇」张牙舞爪地冲他翻了个白眼,接着又继续跟着他朝前蹦跳着飞快地跑了。
只是当他们越往下进入这个偌大的新街口地底隧道。
刘罘和陆三二却越发地能感觉到这危机四伏的地底潜藏着和之前截然不同的强大‘怪物’。
这藏身于地底像是活人的血管般盘根错节‘怪物’的强大,或许根本无法用寻常语言去细致描述。
但当任何渺的活物靠近,会清晰地听到自己好像能感知到这个易碎的「器」正在等待被雨水滋润浸透的土壤,路面,城市的下方发出一阵阵规律的类似人类的心跳声。
“咚——咚——”
这是……‘「容器」’的声音?
南京城的‘肉’好像正在被一点点餐食干净,好像在因为‘「容器」’的吞噬而痛苦……
可是,那个‘「容器」’到底藏在哪儿?
不知为何,目睹南京市地底的这一切异象发生时,置身于阴暗潮湿的地下通道中快速奔跑着的陆三二心里竟涌上了这么一丝奇怪的感觉。
他莫名想起了自己的那个关于萧无极于1978年的湖南永州造字时的梦。
想到了那首奇怪糟糕的歌谣,而紧接着,就在他的思绪有些紊乱时,他忽然感觉了前面刘罘停下了自己脚步。
“陆三二,你有没有听到……前面有什么声音?”
似乎同样听到了什么奇怪的动静,抬手驱散前方黑雾,同时行走在地下通道中的刘罘忽然间停下,又向后疑问地看了一眼。
而一听到这么,本还陷入回忆中的陆三二也是跟着朝前看去,随之才神色略微有些变化地回答。
“……是歌谣声。”
“歌谣?”
“「器」的歌谣,它在唱1978年永州当年的那场大灾。”
像是为了验证陆三二的话,那地底积水严重,还散发出一股未消化完全的胃液恶臭的隧道底下也忽然泛起了‘咕噜’一声,随之一阵阵断断续续的歌谣声也从深不见底的可怕泥沼下方一并飘了出来。
【“……1978年,湖南永州闹饥荒,”】
【“一个娃娃死了妈,拿手指天上……他他姓萧,天命不该让他亡……”】
【“天上下红雨,地里长怪肉,挖出来就能尝,煮熟了吞下后……”】
【“……饿死的活人满街爬,头身子大,新社会的天要塌……天要塌……”】
听到这让人浑身鸡皮疙瘩都爬上来的动静,意识到有所不对,跑快一步的刘罘尽力挥开前方无尽的黑气往前急速行走着,又一拳击向了那歌谣的源头。
紧接着,他便眼看着头顶那团骇人的黑色‘热流’已经弥漫开整个地底,又像是狰狞的怪物般向着地面上开始涌动。
对此,让「刂」一起跟上的陆三二不敢有丝毫怠慢,赶忙和他继续一步步朝下走。
而等他们两个结伴真正穿过那隧道进入下方之后。
目及之处,整座城市密不透风的情形下,常年流通着污水处理的地底还涌动着一股极为恶臭难闻的血腥气。
更糟糕的是,当他们发现这南京城的下方究竟藏着何等‘秘密’时,两人的脸色皆是一下子就变了。
“这……难道就是萧无极当年所造的「醢」?”
……
时间快进回半时之前,13日,傍晚五点半。
鼓楼区上方有乌云压下,一场积压了数日的大雨也呼之欲来。
在城市的半空,仿佛有一团团不断往外漏风的旋涡,咆哮着要将所有地面上的人与物都吸进那上空的黑气中。
而伴着堆积的黑气中那一瞬即逝的闪电,马路上面色烦躁的行人脚底下也碾过一丝丝的热气,那热气上升,却无法挥散,竟蒸腾得整座城市竟像是在一座无缝的容器一般。
‘容器’。
不知为何,这个词莫名地就给人一种头顶有什么重物要从当中压下,或是置身于狭空间被活生生绞碎的诡异窒闷感。
如果将此刻的南京真的比作一个‘容器’,那一旦发生什么,所有置身于其中的人又会是什么下场反而令人害怕起来。
因为缺乏光照而藏污纳垢的现代都市中总有充斥着油渍的吃摊后巷,内里或许遍布着动物尸体的恶臭,腐烂的食物,恶臭的垃圾。
这些城市里连根生长的‘肉’像是肮脏的脓包一样流淌过人身体正常的‘器’。
并将‘容器’一点点试图填满,以至于从地底,天空,四面八方不断膨胀挤压而来的‘容器’正将无知无觉生活在其中的寻常生灵们一点吞没。
更随着,南京城内连日来的气候异常,将一切都一步步推向了一个濒临爆发的顶峰——
“——!!——!!”
外头的街上,几个拎着包和伞的女孩正被妖风刮的尖叫着捂着工作裙就跑进了路边的便利店里。
画面一转,跟随行人脚步快速涌入地下通道脚步声的新街口地铁站内。
闸机口前人群拥挤中,面色发青,逆着人朝外走的中年男人正撞开两个面露不耐的行人,行走在身旁到处都一身热汗朝里面拥挤的人群。
‘他’看上去像是极其寻常的工人,四十多岁,双腿仿佛灌入铅块一般摇摇晃晃,低头面目平常地行走在身旁能淹没在人群中。
此刻那工装衬衣衣角,不断往下流下深褐色汗水的干瘦下颚,沾着点灰尘的皮鞋都在昭示着他是个再普通不过,也许还相当庸庸碌碌的‘凡人’。
可显然,今夜会出现在这整个南京城今夜黑气最重的地方,便明着‘他’的诡异之处。
视线能接触到的地方,兜里揣着的城市暂住证和证件明着他是从福建来到南京工的普通务工人员。
若是仔细看,便能发现他就是上次华电科技城门口驾驶泔水车的那个古怪司机。
只是‘他’作为一个曾经的凡人,为何会受从福建武夷宫被盗走的「醢」所诱,本身就是一件不同寻常的怪事。
而如今再回想起来,一切‘怪事’的源头似乎都来自于半个月前的那一场奇遇。
那依稀是一周前的泉州火车站,凌一点多,四处都是熙熙攘攘的外地工者。
和老婆发完短信的‘他’夹/着/屁/股/拎着行李,只是想去找赶在发车前在附近哪个公共厕所个便,结果却在站外的烟酒店附近亲眼撞见了一件极其蹊跷诡异的事。
夜空中那轮方形的月亮尤为醒目,半空中七八个衣着扮半古半今,看不清楚长相的奇人。
以及一个被所有人围攻夺宝最终落败被杀的落单者,还有他们在半空中飞来飞去的身形和不断发出金光的神奇斗。
【“……你,你们这些广协徐来手下的走狗恶徒……今日夺宝害命之仇,我大师兄闻人峥和武夷宫定会为我报的……”】
【“哈哈,闻人峥?武夷宫?这些都算是东西,就是你师父老字师今夜来了,我们……也定要取了你手中的那件被‘五杰’萧无极所造的「醢」……而且,我们可不是广协徐来的狗,虽然今夜过后,也没人会相信这一点就是了……”】
【“你们……不能杀我,不能杀……啊——啊!”】
这些对话,作为一个凡人的‘他’肯定是听不懂的。
但因为目睹了这神奇的一幕,之后的‘他’竟无意中拾到了这些人因为斗而遗落在车站外的包裹。
而在这行李袋中,‘他’看到了那些杀人夺宝者口中所谓的‘宝物’,而那依附在一口陈旧的兽形钟鼎的‘古老文字’眼看着显露出黑气,竟开口对自己它叫「醢」。
「醢」具体是什么,‘他’作为一个在老家学都没读过几年的文盲根本不知道。
但是‘他’却知道,会引起那些‘活神仙’的抢夺,这必定是一件价值连城的‘宝物’
这让原本只是作为工者正常返乡的他仿佛魔怔了般,将这个后来造成异常可怕后果的‘怪物’从火车上秘密地带到了南京城中。
谁知,这竟会是一场真正无止境可怖噩梦的开始。
‘他’按照「醢」给的指使带到了一后门的沙县吃店。
年久失修的学校后街本就无人看管,要动些手脚南京本地的一些字门中人也不会发现。
在那里,这个能来历神秘的‘怪物’用‘肉’和学生们交换了自己的「器」,又吞吃了那吃店里没有其他亲人的盲人老太太店主。
也正是因为这些源源不断补充着它的‘肉’,才让原本隐藏在南京城中「醢」变得越来越强大,一点点被滋养,直到将字气充沛彻底膨胀巨大到今晚这般……
这般想着,双眼空洞发灰,已经彻底沦为「醢」的傀儡的‘他’也将视线抬起望向了半空当中的黑色旋涡。
‘他’空空如也的脑子里已经没有任何人类的思维了,事实上,‘他’被吃光心肺肝肠的身体也已经沦为了‘容器’。
来自地底的地铁声,仿佛城市的一阵阵肠胃蠕动;马路上汽车的喇叭,就像是城市的一下下心跳。
天空中即将落下的红色雨水,恰如这巨大身体里流动的红色血浆。
这座城市即将与‘他’融为一体,伴着头顶的‘血’,成为一个「醢」。
「醢」为「皿」,同命,凡出现,总给某地带来巨大的血光灾厄。
传,它爱吃「器」。
文言文中,「器」也正是维持人呼吸循环的根本所在。
而随着周身充斥着腐烂之气的「醢」往前走着,‘他’惨白腐烂的嘴唇上方也渗透出了一滴滴往下低落的虚汗。
他的肉身即将消散,和地底融为一体,完成‘「器」’的使命。
与此同时,那彻底濒临死去的口腔里也泄露出了这样断断续续的压抑诡异的喘气和呻/吟。
——“啊……下雨了……地底下的肉……肉……要长出来了……”
“——轰隆隆!”
地底恶鬼的嚎哭声中,城市上空的雷声仿佛突然间更大了。
无法被常人所看见的强盛黑雾正在城市上空积攒,等待着化作真正的灾厄之雨在今夜凌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