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一个主义
“做为我的继承人,你应该担起更大的责任。”罗公召在宽慰了朱一贵后,又突兀地提醒他道,好似对他现在止步于眼下的状态有些不满。
朱一贵摇了摇头,诚恳道:“师叔,我有几斤几两我自己还不清楚。
你教我那些道理,什么情况下该与人讲道义,什么情况下该与人谈利益,仁义礼智信这儒家五义在其中的分寸该如何拿捏,哪些地方该坦诚,哪些地方该封闭,我到现在都还稀里糊涂,不知该怎么运用。
我觉得我就是一榆木脑袋,在政治上没有丝毫天赋,还是老老实实做个勤快人,干点有关生产之类的工作。”
罗公召气急反笑,指着自己一头白发道:“我要是还年轻,会指望你?若不是看你还年轻,若不是我年岁已高,我会矮子里拔将军,选你这么个孬种。”
朱一贵憨厚地顺杆子往上爬道:“朽木难雕,求您老人家放过。您老现在修为以至化境,活个一百二十岁还不跟玩似的。现在您六十大寿还没过,寿数一半都没到,正是年富力强之时,又何必来找我这个辈麻烦。我也不过比您老三十多岁,不定您挑的这个继承人,还活不过您。到时我若是先你而去,你那些心血岂不是白费。”
罗公召一脸严肃道:“可命运的事,谁又能得准,多少天才中途意外陨落,总不能把整个大宋的希望寄托在我一人身上。你有一点得很好,我也很赞同。”
朱一贵看着师叔,一脸懵逼,怎么听师叔这话,这坑是自己挖的,现在要以身相许,填自己挖下的坑,不由茫然地问道:“我过什么?”
罗公召一派世外高人,衣袖飘飘,孑然一身道:“世事变幻,天道有常。你的对,一个伟大的国家,必有其伟大的制度。不因一人而兴,不因一人而败,兴利除害,如人的成长,又如大道遵循着规则运转,整个国家都有一套行之有效、能够自我完善,茁壮成长的运行规则。”
朱一贵心不在焉,一副诚恳的样子,恨不得如鸡啄米般点着头。
只是他心里却有些不以为然,理确是这个理。只是这道理太过空泛,空有口号却没有丝毫具体操作,让人只能看不能吃。
正以为师叔到此为止,哪料罗公召语不惊人死不休,放了一个大招,将朱一贵顿时雷得不轻。
“你的不错,现在的大宋,所谓的共和制度,只是徒有其表。只要领导人还是像现在一样实行终身制,那么所谓的共和只不过是新瓶换旧酒,还是皇帝式独裁统治的那些老一套,虽然现在是类似上古的禅让制。可只要独裁的根基还在,迟早会走上家天下的老路。
唯一的办法,就是改良成如你所描绘的那个政治制度般,一个思想,一个组织,一个国家,一个领导核心。而不是像现在照着西洋制度,画虎不成反类犬,有些不伦不类。”
朱一贵张大了嘴巴,吃惊地望着罗公召,一股精气自脚后跟而起直冲脑门,让他情不自禁地挺直腰杆肃然起敬。
他的这个师叔或许行事不够厚道,或许有时过于算计,为了利益冷血无情,但在这一切的表象背后,隐藏着的是他那颗火热的心,是他那种为义而奉献牺牲的精神。
这个世界又有谁甘心为了他人,为了集体,放下自己到的利益,在握的权力。
我死之后哪管他洪水滔天,也许才是现实的写照。
也许义这个词,在社会上已经流于滥觞,甚至成了许多黑势力挂在嘴边的牌坊。
可是谁又真正理解过它的原始含义呢?
不用任何解释,只透过它古典的写法,那上羊下我的形意字,我们就能穿过历史五千年的时光,来到先民祭奠上苍的祭祀上。
那洁白的羔羊,那无辜而纯洁的眼神,代表的是先民心中的纯洁,对天地自然的敬畏,对未来生活的无限憧憬。
这是先民们在向上天,献出自己纯洁的信仰。
在此刻的朱一贵眼里,站在他面前的不再是他的师叔罗公召。
而是舜,是禹,是一代又一代传承这份精神的先民。
“我脸上有花吗?你子怎么用这种眼神看着我。”罗公召随就扣起指,在朱一贵头上‘咚地扣了下去,提醒他道。
朱一贵本来满眼的感动,满心的欢喜和崇敬。可随着罗公召这一下子,疼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委屈道:“师叔,我不知怎地就想到了师父,你和师父真的好像?”
罗公召奇怪地问道:“像什么?”
朱一贵损道:“你们都是好人。”
罗公召得了这么一个回答,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好人?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我虽然不是什么祸害,可我也不是什么短命的好人,你这个马屁拍错对象了。”
朱一贵心中直翻白眼,忍不住暗自吐槽道:马屁本来就拍错了,你本来就不是好人,逮住了师侄就死命压榨,比黑心煤窑老板的心还黑。
罗公召目光在朱一贵脸上停留了片刻,突然问道:“你是不是在心中诽谤师叔?”
朱一贵把头摇成了拨浪鼓,哪里敢承认,道:“哪里敢诽谤您老人家,在我心中您就是神一样的存在。”
“是吗?”罗公召总算是逮着了会道,“既然我是你心中的神,那你是不是该听我的安排,服从我的命令。”
朱一贵顿时又傻眼了,没想到又被师叔抓住会将了一军。
他脑袋飞快地运转起来,把以前师叔或明或暗的提示都串联了起来,大体知道了师叔的打算和安排。
师叔这是打算提拔他进入大宋国政界高层之中,成为他下独挡一面的大员。
朱一贵知道这事他拒绝不了,以师叔罗公召一言九鼎的性格,一旦认准了一项事就轻易不会改变,除非他朱一贵愿意和师叔翻脸。
不过他虽然拒绝不了,但不代表他不能谈条件,更自己争取更多的筹码,更大的自由空间。
朱一贵睁大了眼睛,察言观色,斟酌着用词,对罗公召道:“功名利禄对我来都是”
朱一贵话还没完就被罗公召给生气地打断了,道:“话遮遮掩掩,岂是大丈夫所为,有什么想法都痛快地出来。”
朱一贵尴尬地停顿了一下,没想到自己的一点心思还是被师叔给看出来了。不过他脸皮也是足够厚,嬉笑地问道:“不知师叔打算让我任何职?”
“你这才算到点子上了。”罗公召转怒为喜道,“我打算让你出任大学士一职,成为我大宋内阁成员之一,分管教育和对外贸易工作。”
“对外贸易?”朱一贵很是疑惑不解,“可是据我所知,大宋内阁下属的礼部是分管教育的,可分管对外贸易的是哪个部门?”
罗公召笑道:“大宋这艘船还,正是可以调头的时候。你不是制度不合理吗?华夏的官制,罗马而元老共和制混杂在一起有些不伦不类,我打算第一步就从大宋的部阁职能上改起,将六部只能细分,礼部分出外交部和教育部,其他五部也多有细分,除此之外还要多一个商务部,由你来分管。”
罗公召并没有急于求成地打大宋领导人的终身制的主意,而是先把目光放在职能构架的改革上。他知道自己若是打终身制的主意,除了那些表面客气,却私心很重根本不是和他一条心的反对势力,还会不会有自己人站出来反对他。他倒不如先改革政府职能构架,趁把一些自己信得过的人安插进进新部门,为日后的废除领导人终身制做铺垫。
“饭一口一口的吃,先一点点的做铺垫也好。”朱一贵很快就领会了师叔的意思,从他来大宋的经历来看,他就已经察觉到师叔虽然贵为大宋的最高领导人,在大宋国内却并不是没有反对他,根本就不和他一条心的另一股势力。这股势力不仅有,实力还很大,让师叔不得不谨慎对待,时不时地做出些让步,所以他对罗公召谨慎的做法十分赞同,“稳定和发展是前提,否则把国家弄得一团糟,再好的改革也是白搭。”
对师侄朱一贵的理解,罗公召十分开心,道:“那这次的事咋们就一言为定,你以后就是大宋的大学士,主抓教育和对外贸易。当下你的主要任务,就是建设属于我大宋的稷下学宫,融汇东西方学,统一我大宋国民的思想。
我大宋虽然因为重视教育,几乎人人都识字,可是因为一些历史因素,以及我的妥协,却依旧是四书五经,读书做人做官那一套。
可我心里清楚的很,时代已经不同了。
只是读四书五经,学会如何做人,如何做官已经不够了。还得有逻辑思维,有科学精神,去探索未知的真理,世间的大道,用工业发展壮大自己的国家。
现实就有鲜明的例子就放在我面前,大食教自我阉割,舍弃了求知的科学精神,原先西亚大食文化圈内的国家拥有着领先世界的医学、数学、自然科学,现在却已经落后于它们的对,那些信奉景教的欧巴罗国家。
而欧巴罗国家自从开启文艺复兴以来,苏格拉底思想,犬儒主义等古典希腊哲学文化再次兴起,打破了原先的思想束缚,不仅产生了新的景教流派,文明也呈现出新的活力,已经露出了征服世界的苗头。”
罗公召的话让朱一贵唏嘘不已,他没想到师叔对西方文化的认识如此之深,判断如此准确。不过他有一点还是错了,欧巴罗国家不是露出了征服世界的苗头,而是已经在征服世界的路上。虽然世界不同,可是历史却是大体相似的,这个世界也有一个日不落国家正在诞生。
只不过这些目前离他朱一贵还很遥远,即便他想要阻止,也是不太可能的。除了不列颠人已经征服身毒,根基已经基本奠定外,他的实力也不允许他做这么自不量力的事。
朱一贵轻叹了口气,又回到了眼下的现实,摇了摇头对师叔罗公召道:“师叔,我还有话没完。等我完了,你再下结论也不迟。”
罗公召不知朱一贵为何叹气,问道:“你有什么话要?”
朱一贵道:“建学宫统一国民思想,是我提的建议,你让我负责我也不能推脱。只是有一条我需要师叔你答应,我要建设属于学宫自己的武装力量。”
这话一出,罗公召慈祥的眼神,顿时变得犀利起来,双目如同利剑射出冷冽的寒芒,直直地盯着朱一贵,仿佛是要将他的心给挖出来,看看他到底是怎样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