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六章 悲 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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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者看了看叶正,又看向程婉,道:“你们以后,日子还长。总是要回去的。”

    程婉舒了口气,道:“以往,婉儿都是为别人活着。今后,婉儿只想为自己活着,也过几天舒心的日子。”

    老者点了点头,把书信又收了回去。

    叶正皱了皱眉头,上前一步,问道:“敢问前辈,苦情毒可有解药?”

    老者目光闪了闪,答道:“此毒深入魂魄,无药可解。”

    叶正目光黯淡下去,轻轻拱了拱。

    程婉低头想了想,又道:“婉儿已被逐出家门,在这世上无亲无故,还有一事,想请侯爷做主。”

    老者点了点头,问道:“什么事?”

    程婉咬了咬牙,道:“请侯爷做主,我与叶兄今日结成夫妻。”完转头拉了拉叶正。

    叶正心中悲喜交加,也在程婉身边跪了下来。

    老者笑了出来,道:“好,此事我替你们做主。”

    叶正跟程婉对视一眼,却在她的眼睛里,清清楚楚地看见了自己。

    两人不觉都笑出来,一同给老者磕了三个头。

    老者沉吟片刻,慢慢道:“多年前,回春谷妙医圣苦恋一女子,历尽千辛万苦,才炼制出数瓶苦情毒,却送了一瓶给翠湖冷家。听冷夫人对此毒参研甚深,或许会有解毒之法。”

    叶正眼睛一亮,当即道:“翠湖冷家,多谢。”

    老者又看了两人一眼,接着道:“不过,冷夫人对此毒颇为忌讳。昔年我与冷先生有过些交情,你们去了翠湖,只是江南青衣客的后人。她应该会念及故人,设法替你们医治。”

    叶正心中生出希望,又拱了拱,起身道:“走,去翠湖。”

    程婉仍是跪着,只看着老者,又流下了两行眼泪。

    老者笑了笑,抬了抬,道:“相濡以沫,不若相忘于江湖。你们走罢,走得越远越好。”

    程婉擦干眼泪,也笑了出来,道:“不能侍奉侯爷终老,婉儿再给您磕三个头。”又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

    老者点头笑了笑,又闭上眼睛,不再话了。

    叶正扶程婉起身,两人相对一笑,携走出濡沫轩。

    屋外的阳光清澈,湛蓝的天空飘着几朵白云,干净得就像洗过一样。

    程婉仰头深吸了几口气,猛然觉得以前种种,却像是南柯一梦,如今总算是醒过来了。

    叶正颇为着急,道:“走,我们先去翠湖。”

    程婉也不在意,悠悠道:“还有七天。能与叶兄携终老,此生无憾了。”

    叶正心中释怀,也不再催促了。

    程婉抬头看着天,自顾道:“听翠湖风景优美,我们死后就葬在那里,也做一对神仙眷侣。”

    叶正视线渐渐模糊,想不到自己居然还会有泪水,猛地拉过程婉,紧紧抱在怀里。

    程婉也由着他,把头倚在他肩膀上,过了一会,忽然道:“端木公子要做大事,山庄里怕是不安稳。我们走了,月怎么办?”

    叶正松开程婉,笑了笑,道:“你放心,有个人能照看好她。”

    程婉点了点头。

    叶正不再迟疑,拉着程婉往外走。两人的紧紧握在一起,似乎一刻也不肯松开。

    徽州城南山下,一辆马车停在山脚驿道旁。

    叶正先下车。吴月从马车里跳了出来,转身又扶程婉下车。

    吴月四下里看了看,问道:“叶大哥,我以后就在这里学剑么?”

    叶正点了点头,领着两人往山下走,到了一处草屋前。

    吴月颇为兴奋,先喊道:“杨大哥,快出来。”

    一道身影从草屋里闪出来,落在吴月身前。

    吴月怔了一下,跺了跺脚,道:“你干什么,吓死我了。”

    杨锐满脸兴奋,只看着吴月,眼睛里闪着光。

    叶正见他还在发愣,走过去道:“月还想学剑,你教教她。”

    杨锐回过神来,长舒了一口气,道:“你总算回来了,听少林寺外死了很多人”又看到了身后的程婉,愣了一下,冲叶正“嘿嘿”直笑。

    叶正插话道:“我还要出一趟远门。”

    杨锐又愣了一下,问道:“还要去哪里了?”

    叶正回头看了程婉一眼,低声道:“帮我照看好月。若是有会,带她去找端木公子。”

    杨锐心中疑惑,又看了看程婉和叶正几眼,似乎有些明白了,点头道:“你们保重。”

    叶正冲他拱了拱,转身便走。

    吴月有些不舍,眨了眨眼睛,道:“叶大哥,婉姐姐,你们要记得回来看我。”

    程婉点头笑了笑,又冲吴月摆了摆,跟着叶正走回马车旁。

    叶正将程婉扶上马车,心中焦急万分,用力抽了几鞭子,赶着马车一路飞奔。

    午后,阳光强烈。

    徽州城北的驿道上,行人稀少。端木拓独自打马往北急行。

    过了片刻,前面远远望见一个邋遢老道,不紧不慢走在驿道当中。端木拓也没在意,又走了一阵,却察觉不对劲。那老道还是在马前不远不近处,距离一点也没变,莫不是白日里见到鬼了?

    端木拓心中好奇,当即打马疾驰。前面的老道还是随意漫步,可任凭马再怎么发力狂奔,仍是一丁点也没追上。

    老道忽然仰头大笑,高歌道:“悲来乎,悲来乎。天虽长,地虽久,金玉满堂应不守。富贵百年能几何,死生一度人皆有。孤猿坐啼坟上月,且须一尽杯中酒”

    端木拓听得明白,拉住缰绳,停了下来,大声问道:“今朝有酒今朝醉。如此大好时光,为何要做悲歌行?”

    老道也停了下来,慢慢转过身来。周身上下脏兮兮的,却像是个老乞丐,只打量着端木拓。

    端木拓打量一阵,却丝毫看不透对方的路数,不觉心中大惊,当即翻身下马,牵着马快走几步,停在老道身前,拱道:“前辈虽唱悲歌行,却有超然洒脱之意。晚辈佩服。”

    老道点头笑了笑,道:“唱者无意,听者有心。这悲歌行,本就是唱给你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