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感觉,早上这更晚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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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年由秋入冬,姬考带着杜宇、刘全,后面跟着一只巨鳖,辗转于鱼凫氏所在山林之中。

    他们每过一处,便惊起了部族莫大的动静。万千族民,兴高采烈,以君师称姬考。

    姬考也自没让他们失望,畅谈一番之后,他走遍周边之地,观山望水,选取适宜耕种之地。

    耕地定下,然后各部族都是族民尽出,持刀举火,浩浩荡荡,奔赴山林。

    中原上古之时,先民筚路蓝缕,刀耕火种的一幕,重新出现在这蜀地鱼凫氏部族身上。

    他们精瘦无比,但是脸上却满是笑意,带着工具开垦山林,驱逐猛兽,水泽泱泱,尘土茫茫,尽是他们的身影。

    无论老幼,不分男女,甚至那些肢体残缺,甚至身怀六甲之人,都来到垦荒之地帮忙。

    虽然做不了重活,但是仅仅在旁边打下,他们都由衷感到开心。

    按照君相姬考与君上杜宇所,辛苦数月,他们以后就能靠田地而活,食谷物,养蚕桑,渔猎将只是闲余所为。

    这种动静,自然惊动了渎水上游,将他们驱赶至此的柏灌氏部族。

    很快,那位柏灌氏君王,便得到了这消息。

    “高明真人,你目光烛照,明洞千里,能否看看,这鱼凫氏部族,到底在做什么?”

    他刚刚将蜀地通巴之路上面,各种部族都扫除,并入柏灌氏之中,忽然听到这个消息,心中也颇为惊异。

    高明真人目光望向鱼凫氏,很快便了然情况,对柏灌王道:“王上,这是那位从殷商而来的姬周公子,后稷之后,正在襄助鱼凫氏开山垦荒,似乎也要为农耕之事。”

    “好胆,子狂妄,竟敢襄助吾敌。”

    闻听此言,柏灌王顿时惊怒,鱼凫氏部族,可是他如今一统蜀地的大敌,没想到姬考竟然投向那方部族,还襄助农耕。

    当初那十几位随着姬考前去耕种之人,前来复命,言耕种之道已成,他还问过那姬考,却道不想受功,飘然而去。

    那个时候,柏灌君还以为姬考便像中原贤者许由一样,只想居于山林,游于旷野,不愿为凡俗世间之事劳心。

    却没料到,此人直接便去了鱼凫氏,帮助他们耕种。

    然而柏灌王转念一想,忽然笑道:“也好,就让这鱼凫氏好好耕作,等到我与巴人交战,缺少粮草之时,便去彼地取来便可。”

    他柏灌氏差不多已经将入巴之地的部族扫平,下一步便是兵出巴方,一试兵锋了。

    柏灌之民力有限,既要交战,又有耕种,恐怕难以兼顾,一旦出现意外,极有可能粮食不足。

    鱼凫氏势弱,要是能种好谷物,无非是给他们准备的粮仓罢了。

    “不过,那位姬周子,可不能轻易放过。”柏灌王目光一愣:“高明真人,等到此人在鱼凫氏传好耕种,还请天目台修士出,将此僚擒来,我欲将他明正典刑。”

    听到柏灌王之言,高明忽然摇头苦笑:“王上这是难为我天目台修士了,便是此人束在我等眼前,我等也未必敢出。”

    “这怎么?”

    柏灌王顿时神色一动,连忙询问道。

    “此人身上,有洛水之神庇佑,除非崇阳台那位冉旭君,以及上灵台天妖之子,或者龙凤之辈,他们愿意出,其他修行者,避之而不及啊。”

    并非没有人族修行者,敢对这位洛神出,但是出也需有理有据才行。否则的话,青帝伏羲自然不会理会,但是当年那些与洛神交好的神女,可都不是摆设。

    千里眼高明,顿时想到自己初见姬考,要取他储物之器的时候,天外飞来的,那云霞所化一道剑气,大概就是这个原因吧。

    “洛水之神庇佑吗?”

    柏灌王目光一沉,神色极为愤怒,这些神灵庇佑者,就没有让他舒畅的。

    崇阳台上那位冉旭,现在又多了一个姬考,当真是不当人子。

    姬考走了一圈鱼凫氏,看到他们如此斗志,精神焕发,心中也开怀无比。

    随后,依然不作停留,在各个部族之中东奔西走,指导他们田地如何耕成,并如何施肥于其中。

    每个地方,姬考都要亲自下山林到田地,为所有部族耕出一块田地样板,让他们效仿。回访之时,若有发现不对之处,又要亲自动,帮助他们整改过来。

    近半年之久,他就没有休息过,夜以继日,奔波不停,终于在入春之前,帮助所有部族都将田地准备好了。

    “好了,田地已备,耕种已传,现在该回鱼凫氏本族之地,准备孕育谷种了。谷种事大,暂时还不能交给诸部族,以免出现意外。等到我培育好了,再让他们春种之前来取吧。”

    姬考带着杜宇、刘全,坐在巨鳖上面,清洗身上泥土尘埃,忽然之间,看到自己水中的倒影,又回头看了看杜宇、刘全,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杜宇、刘全两人,当即对视,不明白这位相父、大人,怎么会让之间笑得这么开怀。

    姬考指着他们道:“当初老鳖总是叫我黑子,如今看着水中倒影,又看看你们两个,果然是够黑啊。”

    经历数月山林开垦,几乎是日夜不息,日晒雨淋,风雪无阻,如今他们三个,可以都是肤色黝黑,衣衫褴褛,哪有什么为君为相为巫的风度。

    放在诸夏之中,恐怕普通的老农,随冬而藏,都要看起来比他们白一些了。

    杜宇看了看自身,又看了看姬考与刘全,忽然拱一拜:“因我鱼凫氏之事,让相父与巫祭大人受苦了。”

    双目之中,甚至微微泛红。

    他很清楚,姬考与刘全本不是鱼凫氏之人,完全没有必要,为鱼凫氏付出这么多的。他们愿意相助鱼凫氏,鱼凫氏应该做的,不是让他们奔走受累,而是将他们供养,然后偶尔请教便是。

    但是,他们两个,这些时日,却比任何鱼凫氏之民还要辛苦。

    开荒垦地需要他们指导,山林精怪需要他们诛杀,甚至引水导流,也需要倚靠他们之力。要是没有姬考刘全带着鱼凫氏不多的修行者,巡走数月,哪有这么快将山林开垦而出,化作田亩啊。

    姬考微微摆,笑着道:“求仁得仁罢了,不必言谢。我与刘全,想要在鱼凫氏之中,立诸夏之制,自然先要助蜀地之民,生活得更好一些。”

    刘全也在旁笑道:“没错,典藏史大人之前便和我过,百姓缺衣少食,温饱尚不能满足之制,不可能是诸夏之制。唯有衣食有余而求礼仪法度,才是诸夏之制。”

    他此时再看姬考,已经完全是崇敬了。

    入蜀之前,他只道姬考是一个被先帝武乙看中的幸运子,虽为典藏史,但是也没什么了不起。

    后来奉新帝文丁之命,传消息给他,让他想办法逃命,只道姬考灵,直接便与蜀使商量,入蜀逃过一难。

    再后面渎水之畔的大战,洛神自他身上显出,却惊叹于姬考的背景。

    但是此时,眼见姬考种种所为,躬耕居下,虽为鱼凫君之相父,却从不以身份为贵,为传农耕,做种种劳累甚至污秽之时,怡然自得,数月不休,他心中崇敬之情,着实溢于言表。

    “相父,你们准备何时传诸夏之制,又准备怎么传呢?”

    这几月之时,姬考与他已经将准备传入鱼凫氏的诸夏种种制度了一遍,他也思考了几月,觉得这些制度传下,有益无害,也在期待着何时相传。

    姬考道:“耕种之法,知易行难,我要再到诸部族奔走一年,帮助他们秋后丰收。刘全的话,则帮助你在鱼凫本族之地,营造城廓,建立祖辈宗庙,顺便给你讲讲殷商巫制。”

    “巫制之法,你先听听,要自己有所取舍。若是有疑难之处,可随时向麻鱼真人与高觉真人请教。”

    “相父,不能向你请教吗?”

    姬考淡淡一笑:“你要问我,自然也行,不过我提前告诉你,我与当世巫道不睦。真要尽听我之言,甚至都无需巫制了。”

    “当然,鱼凫氏势弱,不可将神灵巫祝尽数得罪,以免有难,做出取舍便可。”

    听到姬考的话,杜宇心中若有所思,而旁边的刘全则是苦笑不已。

    这位典藏史大人,当着自己这灵山传人的面,与巫道不睦,这真的好吗?

    他也明白,姬考因为殷商之事,对巫祝有想法,也是应该的。甚至这种分歧,他便是有心化解,也无能为力啊。

    刘全不知,姬考所言不睦的巫道,乃是当世巫道,这种不睦,虽指向灵山等传巫之地,同样是指向天地鬼神。

    不睦之因,其实早在他未出岐山之时,便已经埋下了。

    那一日,天地震怒,风云色变,雷电交加;

    那一日,剑光浩瀚,扫荡寰宇,震慑四维。

    其中缘由,姬考虽然不尽知,但是却也隐隐有了一些猜测,就等来日证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