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29.入V第七章
“我你这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呢?那怎么就叫封建迷信了?”辛村长一巴掌扇到辛余的后脑勺上, 发出一声清脆的声音, 像是成熟的西瓜被拍了一掌似的。
“那你不是一直都和我们,现在不兴封建迷信这一套了吗?”辛余一个三十岁的大汉, 被村长这么一教训, 顿时还委屈上了。
他和村长也是族亲,算起来,村长是他叔辈, 跟自家人话, 他就有些娇气了。这要不是他特别听他叔的话,他能这样吗?到头来还怪他咯?委屈!
“啧,你这傻孩子。你怎么都分不清。”辛村长白了他一眼,才跟他介绍了巫黔的身份。
“国家注册过的正式天师!高级天师!懂不懂?人家国家专门有人负责这些神神鬼鬼的事儿的, 像隔壁村那个连个证都拿不出来,还老让人生病喝符水的神婆, 那才叫封建迷信!”
“感情还真的有天师啊?”辛余顿时瞪大了眼睛上上下下量起巫黔来,就跟看什么珍惜深海鱼似的, 眼神能放光了都快。
“不然你以为那些传故事怎么出来的?瞎掰的啊?哪有那能耐!”辛村长又赏了他一记蒲扇盖, 这傻子怎么就能带跑题跑这么远的?
“哦, 那好吧。”辛余被怕了, 赶紧举双手投降,和巫黔他们起那天他看见的异常来。
其实原本,他也没有注意看的。
他们渔村, 风俗习惯也很传统。像这种在海里枉死的, 按照习俗, 是不能随便去盯着逝者的尸体的。
一是对逝者不敬,二来,是祖上有这样的老法,一直盯着逝者的话,还没有被阴差勾走魂魄的逝者,可能会因为怀念阳间而决定给自己找一个替死鬼。
替死鬼的对象,自然就是盯着逝者不放的生人了。尤其是孤家寡人的,替死鬼把他的阳寿和身体夺走,其他人也不容易看出来,这就是为什么孤寡最容易出事的原因。
辛余虽然嘴里一直不搞封建迷信,但是他们出海渔的人,却事实上是最讲究这些的。
尤其是他们渔村全村一直供奉的娘娘像,虽然时代久远分不清是什么神位了,但是他们每年都会全村一起供奉那尊娘娘像,当天就像是一个庆典一样,会闹得很盛大。
不过这些年,出去外面拼的年轻人多了,就越来越不爱搞这一套了,是都是迷信,都不科学,本来每年轮着抗娘娘像的,也很多都不乐意干了,就剩一些他们这样的老古董守着老规矩了。原本每年都会筹钱把娘娘像修缮的习惯,也渐渐地搁置了好些年。
辛余当时把人捞上来之后,就用一张他没用过的新油毡布把人给遮上了。
本来按,是应该一路就这样平平静静回到村里,他什么也看不见的。
但是中途却起了风,地平线那端的天开始变了,海上的乌云走得很快,辛余当时就有点匆忙起来,一边收拾今天的收货,一边努力往回赶。
当时他路过辛重的身边时,正好就刮来一阵大风,把肩膀那一块吹歪了一点,他去拉回去的时候,眼睛不由自主地就看见了,断臂的地方,有些闪闪发亮的深蓝色星点。
很少,而且在血肉里被掩着,看不大清楚,他当时心里了一个冷颤,就没敢继续看了。
“深蓝色,会发光?”巫黔沉默了。
辛余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现在想起来,他都觉得有点怕。看见巫黔沉默不话,这个大汉忍不住有点怂的问。
“巫天师,那些东西是什么?不会、不会缠上我吧?”
辛村长的表情也不大好,他之前完全不知道这回事,现在知道了,反而更加觉得心里发寒了。就怕这案子,不是那么简单哦。
巫黔抬头看了一眼辛余,刚才他就开过天眼看了,辛余差不多就是个行走的人型向日葵了。
“事情都发生了半年,你还担心这个?放心吧,你很安全。”
句不好听的,那四个跟他来的人会出事,辛余都不一定会出事。这种阳气十足的童子鸡,不管是孤魂还是野鬼,根本连碰都不敢碰。再加上祖辈留下来的少量功德,几乎就是人型克星了。
辛余一想,也是啊!他都安安生生的又了半年渔了,要出事早出事了!三十岁的汉子顿时咧嘴憨厚一笑,摸了摸还有点发疼的后脑勺。
“辛村长,还有两位发现人是谁?我们过去看看吧?”巫黔心里大约有了一点点猜测,转过看着辛村长。
“诶,成,我们这就过去。”辛村长看得出来巫黔和那些警察不同,显然这事儿是碰上行家了,赶紧解决了,他这个当村长的才能放下心!
当下,他就带着巫黔算继续走下一家去。
“我和你们一起去吧!这事儿都憋在我心里半年了,我可想知道结果了。”辛余一看两人要走,赶紧从自己的渔船上蹦上来,临走还不忘把刚才补到一半的渔网给塞回去。
“就你多事!”辛村长瞪了他一眼,正算把人赶走,巫黔倒是拦住了他。
“没关系,让他跟着也好。”
有辛余这个体质,万一真的出事了,辛村长和他站在一起就足够安全的了,也好让他不用分心。
巫天师都这么了,辛村长自然也给他面子,就是手里痒痒没忍住,又扇了辛余一下重的。
去第二家的时候,那四个人总算是吐得回过神来了,估计是指使了一个村民给他们带路,正巧和巫黔这边碰上了。
那个男人的禁言过了一个时早就已经解开了,看着巫黔的时候嘴唇蠕动了两下,想什么,但是到底没有出来。
巫黔也不太在意,反正他空间里禁言海了去了,就算禁上三天三夜,都足够用的。
唯一一个没和巫黔搭过话的女生大概是被他们推出来,上来就是坦荡荡的,“巫大哥,这个任务是团体任务,虽然我们几个实力不行,但是有什么行动不如一起?我们也能给你下手?”
看习惯了之前那三个人鼻孔超天的姿态,巫黔对这个懂得放低姿态的女生,略微有了针眼大的好感。
“少,专心看。”想了想,巫黔还是点点头。
虽然他实力上碾压这几个人,但是现在也没必要做出敌对的姿态,省得年轻人起些逆反心理,凭白给他增加麻烦。
女生意外的没想到巫黔这么好话,完美的笑脸有一瞬间的呆滞,但是很快就反映过来了,赶紧笑着介绍起来。
原来,他们三女一男其实是表兄妹。
虽然这个名叫张曼曼的女生没,但是巫黔猜测他们应该都是分支的人。除了名为张巍的男人是初级天师,其他三个女生都是中级。
短发女生叫张姝,鹅蛋脸长发女生叫张羽情,他们都是第一次出门正式开始走上天师的路子,可以都是些有理论知识但是没有丁点儿实战的初生儿了。
“巫黔,你们也知道,我自学的。”点点头,巫黔简单的应了声。
“巫大哥一定很有天赋吧,今天那个禁言,我们都没看出来你是怎么出手的呢!”张曼曼围着他转,语气里充满了崇拜。
原来是探这个。巫黔一瞬间秒懂了,难怪那个张巍就是不看他,居然靠让女人来前锋?
“辛村长,就是这家吗?我们进去吧。”扭过头,巫黔看着一直在旁边乐呵呵的笑着假装什么也没听到的辛村长和同款表情的辛余,冲他们。
“好咧!”辛村长点点头,带着他走进去。心里倒是有自己的一个算盘,他就这次怎么来了这么多人,这个巫天师看起来就像是个靠谱的,至于那几个娃娃?听起来像是什么二代出来镀金的,看样子不能指望那几个娃娃了,还是指望巫天师的好。
第二个发现人,是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汉子。
他吧嗒抽了抽自制的烟杆,屋子里烟雾缭绕的生生逼走了两个女生之后,他才嘲讽地开口了。
“我就之前那些警察是没有用的,现在勉强来了个懂行的。”
他一开口,巫黔就有点敏感起来。这口气,难道这个中年人知道点什么?
中年人吧嗒抽完最后一嘴烟,才揉了揉被海风常年刮得像是老丝瓜的脸,直白地了他隐瞒了警察的那些事。
他告诉警察,他是在岸边捡到人的,但是事实上却不是。封海的时候,他有一天心血来潮,不去海里一样觉得浑身不舒服,就大清早开着自己的渔船出海了。
那天是个满月天,他特别有印象。皎洁的月光,万里无云的天空,就算是他这样的粗俗人,都难免觉得这样的夜色下,平静的大海美得让人窒息。
反正他也不是像往常一样为了渔出的海,当时海风吹过来特别舒服,他就在海上漂了一会儿,躺在自己的渔船上欣赏这片夜色,睡了一觉。
“难怪婶子总叔你是我们村最懂浪漫的人了,可以啊!”辛余一听忍不住就乐了,上去亲密的顶了顶中年人的肩膀。
“安静点,听正事呢。”张巍脸色有点黑,有点毛躁的骂了一句。
辛村长那双黝黑发亮的眼睛顿时望了过来,张巍猛地一惊,头下意识往后昂了昂,再仔细看去,辛村长又恢复成那副笑呵呵的样子。
这些细节巫黔看在眼里,却也不多什么,只是示意中年人继续下去。
中年人估摸着,他当时在海上应该就眯了不到半个多时吧,突然海上就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
“老实,有点像牛的声音,但是更清一点,也特别长。”那是一种他从来没听过的叫声。
“然后呢?”巫黔默默记在心里,继续问。
然后,中年人就起来四处张望了。到了他这个年纪,知天命的人了,就不怎么怕这些奇怪的事了,他反而有点担心,是不是有其他的年轻也偷跑出来,不听规矩来下网,不是现在很多那些音乐功能的机器吗?
他以为自己听到的是那个,就掌舵往声音发出的方向过去看了。
“然后,当时我一眼就看见了,海上漂着一个人!”中年人叹了一口气,话题戛然而止。到这里,大家都明白了,他看到了那个熟悉的村民后,自然就把人捞起来了。
“当时警察问我,我要我出海了,他们肯定以为我是去下网了。再加上这事儿也怪,我就没实话了。”他接着补了一句,要不是辛村长带了几位天师来,这事儿,他是怎么也不会真话的。
那四个张家的人都没话,只是面面相觑,觉得颇为棘手。这种,这种事情根本无从下手啊!他们从到大学过的知识,可没有和这些搭上一星半点的关系啊!
“那你有没有仔细看过当时有什么异常?”巫黔一边问,一边冲辛余比了个眼色。
辛余呆了一秒就反应过来,赶紧给这叔了他的发现。
中年人听他完之后,淡定地点点头。
“不止。”
“不止?”惊讶的是辛余,他抓抓头,难道他看漏什么了?
那四个年轻人也忍不住把目光放在中年人身上,企图他出一些,他们知道的东西来。
“嗯,不止。”
他不像辛余,发现村民死了,他当时有点震惊,又觉得太古怪了。这大半夜附近除了他的船,也没看见过其他的船了,怎么就突然有人死在海上了?
他当时就想到,可能是有人杀了人,抛尸在这,把人捞上来之后,他自己先检查了一遍。
这么一看,他立马就发现了点奇怪的地方,先不断开的肢体部分上诡异发光的粉末状东西,他当时大着胆子摸了一把尸体,是温热的。
“热的!?你该不会是在骗我们吧?人都死了,怎么可能是热的!”短发女生张姝立马尖叫起来,浑身一哆嗦,吓得花容失色。
中年人平静地看了她一眼,没理会,自顾自下去。
他当时就吓到了。但是到底好奇心作祟,他没忍住,就去探了逝者的脉搏,还在跳。但是当他把耳朵贴在逝者胸口的时候,却发现,里面应该有的心跳却是没有的,心脏也不翼而飞!
“这怎么可能呢?人死了,尸体自然就没有脉搏,心脏都没有了,怎么可能还是温热的?”鹅蛋脸长发女生张羽情同样花容失色,嘴里自言自语似的在呢喃着。
“可能是被取心的速度太快了,尸体本身都没反应过来?我记得之前医学上有过一个这种例子。”张曼曼看起来最没地位,但是明显比其他三个都要坚强些,勉强找了个适合的理由分析起来。
其他三人听她这么一,脸上的表情都好了一些,张巍更是猛点头,“对对对,是有这个例子。”
“不是。”一个声音断了他们。
巫黔随手从包里掏出来一个纸人,在纸人胸口上撕了一个口,然后道。
“我们不是看过尸体了吗?心脏是完全凭空消失的,没有任何外伤的痕迹。这基本上只有一种可能性了。”
“什、什么?”张巍一哆嗦,下意识接话。
“就是有东西,在里面把心脏吃干净了之后,才钻出来的。”巫黔手指在纸人上面摩挲了一下,才突然笑起来道。
屋子里除了他以外的所有人,齐齐了个冷颤。
“从、从里面、吃、吃掉?”辛余牙齿不自觉的上下架,默默往自己叔身上凑了凑。
“嗯。”巫黔点点头,却没有继续明,只是示意中年人,还有没有其他的细节。
中年人摇摇头,他注意到的,就这么多了。
“还有一家是吧?现在方便去吗?”巫黔看了眼窗外的天色,已经变得有些阴沉了,暮色看样子很快就会降临。
“没什么不方便的,我们晚上一般也没啥事干,就是吃个饭就睡觉了。”辛村长摆摆手,带着他们继续走下一家。
最后一家,是个上了年纪的阿婆,年纪大的人耳背的厉害,她一个人拉扯着五岁大的孙子,儿子和媳妇每年就回来一趟,平常也省吃俭用的。
阿婆年纪大了,听不清他们在问什么,也记不太住事情。不过好在五岁的孙子,是和她一起发现最后一个逝者的。巫黔他们从孩子有些逻辑混乱的词语中整理了一下,大意就是,看见好看的点点,会发光,还招过来一只一样好看的蝴蝶。
这下更让人摸不着头脑了。
孙子完,就缩在奶奶身后腼腆得不肯再露出脸来。阿婆像是风干橘子皮的手掌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眼睛笑眯眯地道,“娘娘护佑崽乖乖长大,以后就会变得大男子汉了。”
渔村虽然人少,但是因为都是渔民,彼此之间住的距离也比较遥远,好不容易走完最后这一趟,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整个渔村顿时陷入了黑暗之中,之前还能看见一些村民的身影,现如今也完全没有了。整条路上就剩下他们一行人,辛村长和辛余习惯了倒不觉得什么,那四个张家人哪里受得了这黑灯瞎火的,根本连周围人的脸都看不清!
他们干脆就开了手机的手电筒功能,照着路感觉舒服多了。
“哟,现在的机器就是方便,听这些机器都挺贵的吧?好几千呢要,我们村子里也有出去工的年轻人买了,不过我们这些人常年累月都习惯了,这有光照着路,还觉得看清的东西变少了。”辛村长新奇地看了一会儿,就挪开了眼,呵呵的和巫黔道。
“村里没有出去的人赚了大钱回来的吗?比如赞助修路之类的?”张曼曼私底下是个话多的,再加上这么冷冷清清的夜晚她确实也是第一次,就忍不住和刚才还有些看不上眼的村长搭起话来。
辛村长倒是没有什么芥蒂,和她分析起来。
他们渔村地方确实偏,而且又是一个三不管的地带,周围有三个城市,但是没有一个城市愿意承认他们这个渔村的。
所以时间长了,他们渔村在地图上面,其实是找不到的。
而那些出去赚到了钱的年轻人,就算有心花钱修路之类的,没有政府管这件事,他们哪里来那么多闲功夫?到了最后,走出去渔村的年轻人们,干脆带着老少都住在大城市里再也不回来了,村子里剩下的,都是些老弱病残,像辛余这样肯留在村子里的人,确实很少了。
“你怎么不出去啊?”张曼曼顿时有点古怪地扭过头看着身边的辛余。
辛余那一口和辛村长同款的大白牙,在这夜里就算没有灯光也特别抢眼。
“我不乐意和城里人交道,在村里多好啊,有点什么事,全村都帮着带着。外面就不一样了,天天跟防贼似的,活着多累!”
没想到朴实的傻大个,却能够一针见血地出这样的话,其他人顿时都沉默了。
“哟,对了!”破沉默的是辛村长,不知不觉的,他们已经走到辛村长家里了。因为村子里没有招待所之类能住人的地方,所以巫黔他们只能暂时在辛村长家里住下来。
好在辛村长作为村长,家里地方还算大,巫黔和张巍住进了他儿子的房间,其他三个女人则是都住进了他女儿的房间。至于辛村长的儿子和女儿,则是久违的和爹妈睡到一个房里去。
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巫黔也不嫌弃辛村长这里的条件,穿着短裤在屋子外冲了个冷水澡,就擦干身子穿上衣服躺上床睡觉了。
三个女人倒是有点忍不住想洗澡,毕竟被海风吹了一天。最后还是村长的老婆起身给她们烧了一大锅水让她们一起洗了,张曼曼作为感谢,还私底下偷偷给她塞了点钱,村长老婆捏着红钞票抿着唇笑了笑,又回屋给她们拿了一床绣着龙凤的被子,闻起来就是经常晒的挺干净,然后才回屋睡觉去。
至于拉不下脸皮的张巍,最后也实在忍不住,学着巫黔在屋外盯着冷风洗了个冷水澡之后,就捂进被子里开始喷嚏,一副受了凉的模样。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张巍最后烦躁的拿起手机一看,好家伙,居然才九点多钟!他就难怪了,平常这个点数,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再一看身边睡得死沉死沉的傻大个,张巍顿时心里不平衡了。
凭什么这么个死猪一样的人,居然是高级天师?
一想到白天测试的结果,他心里越发的生气,最后干脆一撩被子直接穿了件衣服,就出去散心去了。
黑暗里,巫黔睁开眼睛看着人影走出去,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这位可真的是蜜罐子里出来的少爷,在明知道这个村子里有不明物体存在,居然还敢一个人自己出去瞎转悠?
而且他没有记错的话,这一位只过了初级天师的测试吧?
心里微微叹了一口气,巫黔快速收拾了一下,带着自己的背包跟了上去。
他可不希望,到时候村子里的事情还没解决,就有添多一个麻烦。
张巍看起来似乎只想随便走走透透气,巫黔捏了张隐形符不紧不慢的跟在他的身后,也不叫住张巍,只是跟着他的背后,慢慢悠悠地走着。
张巍的脚步有点杂乱无章,用手机的灯光随便四处照来照去的,一路走去,除了草丛里传来的虫鸣声,和隐约可见周围房屋的影子,什么都没有,实在是安静到了极点。
刚开始,巫黔还不觉得有什么,他以前跑过比这个渔村还要封闭的地方,就为了赚那么一点钱,那里的环境更恶劣。
所以一开始,他还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直到过了一会儿,他才突然反应过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张巍手机上的灯光开始不再晃动了,而是直直在地上,一直在顺着一个方向走。
一直在耳边萦绕的虫鸣声也莫名其妙没有,天边的乌云渐渐笼罩在这一带的天空上面,四处刮起了一阵阴冷的风,还不到寒冬腊月,却吹得彻骨的冻人。
巫黔心里不禁警惕起来,继续心翼翼地跟在张巍的身后,张巍的步伐却突然停下了。
离得远了听不清张巍的动静,但是手机灯光的角度却能够看出来,张巍似乎是在给谁电话?
想了想,巫黔稍微向前几步,风中传来隐隐约约的字眼。
“对……在外面……不对劲……你们……来”
巫黔顿时了然,看样子,这个张巍还不算是全然的无脑,知道不对劲了要叫人了。眼睛随意扫过地面,巫黔突然一怔。
地上,居然有两道脚印!?
抬头再一看,张巍手机上的灯光继续照着前方,灯光里赫然是一连串不间断的脚印!
原来张巍是在跟着这段脚印!巫黔顿时明白了,难怪这个张巍会突然就跟找到方向似的一直往前走,而且还知道给其他三个人电话,看样子,他是也看出来这脚印不对劲了。
那三个女人来得速度不算慢,巫黔甚至看见她们喘着气苍白的脸上干干净净的,一点儿妆容都没有,显然是一接到电话就直接奔了出来了。
陈曼曼第一个反应过来,“巍哥,那个巫黔人呢?他没和你一起吗?”
张巍摇摇头,“我自己算出来随便转转,他还在房间睡大觉。”想了想,他又嫌恶的补了句,“睡得像头猪一样。”
张羽情伸手从包包里掏出一把梳子梳了下头发,闻言顿时声音有些怪怪的。
“不对啊,我们刚才去看过了,房间里没有人,他的东西也不在。”
张姝也跟着点头,“就是,我们还以为你们在一起呢!”
手机的灯光猛地晃了几下,张巍有点慌乱的声音在黑夜中听得格外清晰,“你们可别吓我!我出来的时候,他确实睡得死死的!”
……真是抱歉了,我还真的没有睡得死死的。巫黔一脸无语地站在他们的身后,大概是和老五住一起久了,他对张巍还没有冲干净带着点味道的身体,确实有点嫌弃。
张曼曼似乎想到了什么,嗓音突然亮了起来,“先不管他,既然找不到他人,那如果我们一起解决了这件事,到时候再去申诉,功劳岂不是都是我们的了?”
“可是……没有高级天师,我们能解决么?”
“怕什么?难道你们还没有家里给的一两件防身的宝贝吗?大不了拿来冲这次任务了,这可是个高级天师的团体任务!没有他,我们肯定能分到不少贡献值。你们难道忘了,贡献值到时候可是可以换做同等价值的宝贝的!”
“曼曼得对!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而且这次本来就是我发现的线索,怎么能白白让他抢了我的功劳?我们走!”
三女一男定主意,突然心里都冒出一股子勇气来,叫嚣着继续前进。
巫黔对于他们会做这个决定,倒是不觉得有什么稀奇。他刚开始出来抓鬼的时候,也有点拎不太清,后来见多识广了,就大概有个直觉,哪些是他能解决,哪些是碰都不能碰的事情了。
而且从他们几人嘴里不难听出来,这所谓强制性的任务,其实还附带了不少好处,眼下可能新实施的体制还不算完善,但是后续,肯定会变得越来越好,他们想撕开他吞这么一大口,这不难理解。
不过不难归不难,巫黔手里却捏着个录音笔把他们的话给录了下来。正所谓你做初一我做十五,他还有一个徒弟要带,不攒多点家底,怎么行?
想着这些事情,巫黔脚下的动作一点儿不慢,继续追了上去。
这一追,他们足足走了两个时。
“怎么这么远啊?我的脚快要断了都!”第一个耐不住喊出声来的,是张姝。她穿得是有跟的鞋子,本来走在这种沙质的土地上,就很辛苦了,又是在这么阴深深的半夜跟着一串脚印走路。
她也不知道她现在喊出这句话,到底是因为心里太害怕了,还是真的脚疼,总之,她不太想继续往前走了。
谁知道,一向比她还要娇气的张巍却突然转过头骂咧咧的,“断个屁!赶紧给我继续站起来走,这么大一份贡献值你不想要了?你不要你就在这呆着吧!”
着他就继续拿着手机往前走,不过他的手机已经早就没电了,现在用的,就是张姝的手机。
“我、我就是想休息一下……”
张姝弱弱了一句,张羽情拧着柳眉看着张巍的背影,走过来把人扶了一把。
“他的也对,这么好的机会,再坚持一下吧。”
张曼曼不言不语地跟在他们身后,她的脚也很疼,因为出来得太急了,她穿得是一双夹脚人字拖,早就疲惫不堪了。
……难道他们都没有学过轻体符?一直贴着轻体符如履云端一样轻松,并且不会留下脚印的巫黔在几人背后默默想到。
轻体符难道不是符箓入门级别的吗?这都没学过?难道四个人都是学的术法?
出现了点插曲,那一串长长的脚印,终于在一间不起眼的房子面前,没了踪迹。
“就是这了。”张巍心情有些紧张起来,他心翼翼地用手机的灯光算照一下房子,却一晃晃到了一张凶神恶煞的脸上,顿时魂飞魄散一样尖叫起来,手机直接被甩了出去,清脆地一声之后,灯光熄灭。
“张、张巍!你搞什么!别人吓人好吗!”张姝几乎是带着点哭腔的跟着大叫起来,手里紧紧拽着张羽情和张曼曼的胳膊,一动不动站在原地颤抖着。
“我、我见到了一张脸!”张巍比她更害怕,几乎是半哆嗦地出了这句话,瞬间气氛都凝结了。
巫黔倒是看清楚了,张巍照到的是什么。
这个房子,居然是一座点大的庙宇,因为正门大开,所以张巍那道光直接就在了里面那个神像的身上。
不过巫黔对那个佛像的脸觉得挺陌生的,不是他知道的任何一种神像。
思考期间,张曼曼鼓起勇气拿出手机灯照了照,才语带欣喜地道,“只是一个神像!”张巍一定是找到了神像上面了!所以才会觉得恐怖!
她这么一,大家顿时放下心来,纷纷看了进去。果不其然,确实是一尊神像。有点像观音大士的造型,但是下身却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鱼鳞,有点感觉不伦不类的感觉。
“这……你们见过这种神像吗?”张羽情咬唇想了好一会儿,才有些不情愿挫败的发问。她一向逞强好胜,发现自己居然不认识这种神像,对她的击还是很大的。
“没有。”
“没有。”
“我妈以前让我背过,但是我从来没见过类似这个的。”
其他三个人都纷纷摇头表示没有见过。
躲起来的巫黔,却想到了,辛余的,关于娘娘像的事情。所以,这尊神像,很有可能是辛余嘴里的,他们渔村从前年年都要拜的那尊神像咯?
“很有可能只是地方消息闭塞,随便做出来的神像吧?我看这个地方也不大,很有可能工匠的手艺也不怎么样,就没有做好。你们看这个神像做的,不是非常粗糙吗?”张羽情转念一想,自顾自找了个听起来靠谱的理由道。
“你这么一,还真的有可能。”其他三个人也附和起来,这个猜测挺合情合理的。
“啊!”张羽情顿时猛地大叫一声,有些嗔怒,“你们谁偷偷戳我!这么黑,别随便吓人好吗?”
她话音刚落,其他三人都僵住了。
张曼曼第一个哆嗦着干笑了两声,“张羽情你可别和我们开玩笑啊,我们三个人都站在这边,你一个人在那边,怎么可能戳得到你?”
“不可能!刚才明明有人戳了一下我的脖子!”张羽情信誓旦旦地着,脸上的表情却也渐渐地僵硬起来。
张姝吞了吞口水,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这夜晚似乎突然的,就降温了,冷得她人都快要僵硬了。
“我们没骗你,真的没有。你自己看看这距离,飞也没有这么快啊。”
张羽情一双纤纤玉指几乎快要生生搅断,她一边向着三人靠过来,一边颤抖着话。
“你们别动,我、我走过来和你们一起。”
张巍他们三人都没有动,张巍甚至还特意拿着灯光照着她的脚下,屏息看着带着影子的张羽情汇合了过来,四人都一起舒了一口气。
“张羽情,你刚刚,感觉到那个戳你的……,是冰的还是热的?”四个人背靠背站在一起,张曼曼用手机照着面前,声地问。
张羽情一听,顿时惊起了一身白毛汗!
寂静。
“我、我看,我们还是白天再来吧,反正线索都有了,明天不如和那个姓巫的一起来。我们可是张家后人,我们的安全可比任务重要多了,你们是不是?”张巍结结巴巴地破了这片寂静,声音里甚至带着点哭腔。
“对、对、对,还是巍哥想事情明白点,我们都听你的。”张姝这下也不脚痛了,只一个劲的点头,迭声道。
“就是,以身涉险可不是家里人教我们的作风,做事做好完全的准备,才是硬道理!”张曼曼也跟着附和起来。
“那、那我们先回去睡觉吧?明天再好好吃顿饭,然后才有力气去做任务,对吧?”张羽情也下意识拽着张曼曼拿着手机那只手,柔声细语地强装镇定。
“不如、不如我们四个人牵着手一起走?左边和右边的人负责拿手机照明怎么样?”张曼曼吞了吞口水,提议道。
“好!”
“就这样!”
“走吧走吧,这个点了,我们都该困了。”四个人立即牵着手走出了庙宇,不知道是不是他们的错觉,刚才还觉得有点发寒的身体,顿时变得缓和了起来。
他们面面相觑了几秒钟,纷纷迈开步子,像是被什么东西追赶着一样,快速向着来时的脚印赶回去。
巫黔看了一眼他们消失的方向,隐身在神像面前看了好一会儿,心念百转,才转过身追了上去。
他离开的一瞬间,神像那张凶恶的脸,竟然微微勾起了嘴角,露出一丝讥讽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