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景陌赐下的郡主府其实是早年便建好的, 只是一直空着, 赐为郡主府后,也不过是挂上门匾,里外收拾扫一番。
而郡主府的护卫却是自皇家暗卫中抽调出来的。
与白锦书道出不日便要搬进郡主府的两日后, 凉月果真搬进了, 搬也不尽然,她除了自己,什么也未带,且当日也不过是与白锦书一同在郡主府内逛了一圈。
夜里她又被白锦书拐带回了丞相府。
他的理由是郡主府没有如丞相府里的活水浴池, 沐浴着实麻烦,且还嫌弃郡主府的厨子手艺不好,不如丞相府的厨娘。
凉月一阵无言后, 终是被他连哄带骗拐带回了丞相府。
她回到丞相府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好好感受一下丞相府的浴池与厨娘天下独绝的厨艺。
夜半时分,丞相大人又来爬床。
凉月盘腿坐在床上,身着一袭男子款式的单袍,瞧着便是松垮垮挂在她身上一般。
她斜眼瞧着半夜三更偷入她房内的美男, “夫君大人莫不是孤枕难眠, 特来偷香窃玉?”
心思被她戳穿,白锦书俊脸微红, 神色赧然,“想与你会儿话。”
含蓄的丞相大人收到了一个鄙夷的眼神,嘲笑他有贼心没贼胆。
但丞相大人心里苦啊,那日他都脱光了,美男计失败也就罢了, 竟被她嫌弃身无四两肉还敢在她面前宽衣解带,那之后,他觉得自己失宠了。
凉月未在主动对他上下其手,即便夜里亦是要求分房睡。
独守空房可不就孤枕难眠嘛。
瞧他那委屈的模样,凉月心软,做了让步,她拍了拍身侧的位置。
“坐下。”
“我想……躺着。”某人得寸进尺。
凉月无言撇嘴,自行躺下,又往里侧一滚,分了大半的位置给他。
两人并肩躺着却久久无言。
凉月昏昏欲睡了依旧未听他什么,这段时日养成的习惯便是每夜在他怀里安睡。
今夜本想忍一忍的,奈何本能难以控制,无意识时已翻了身朝熟悉的怀中钻去。
温香入怀,丞相大人无声勾唇,理所当然揽住娇躯。
“你方才要什么?”凉月含糊地问。
“便是想夜里抱着你才可入眠……”
“……”
果然,他越发会撩拨她了,甜言蜜语张嘴便来。
不多时,怀中人呼吸清浅平稳,已然睡着了。
白锦书低头,借着幽幽烛光凝视怀中睡得香甜的人儿,喃喃自语。
“凉月,不会太久的……”
……
天子诞辰,普天同庆。
各使团入宫朝贺,身为丞相,白锦书全程陪在景陌身侧,接受使臣道贺献礼后,一应接待事宜交由礼部专员负责,白锦书忙里偷闲悄悄去寻凉月。
然,四处找寻亦不见凉月身影,入宫时在马车上原是好了的,他忙完便到御花园寻她。
南风亦是疑惑,御花园中无夫人,却遇到了杨素云。
见自家公子是背对着,并未瞧见杨素云,南风轻声提醒,“公子,杨姐朝这方来了……”
白锦书蹙眉转身,杨素云带着婢女已至身前。
“见过丞相。”
到底乃世家贵女,杨素云举止投足间尽显淑女风范,身旁婢女亦恭敬地随主子一同福神行礼。
白锦书淡淡道,“杨姐多礼了。”
清润之声,语气疏离冷淡,杨素云黯然垂眸,咬了咬下唇,自行起身,面上恢复如常。
白锦书无心久留,转身便走,南风立时跟上。
“白公子留步……”
杨素云急声挽留,见白锦书仿若未闻,她身侧的婢女不顾一切便冲上前去,拦住白锦书的去路。
杨素云未料她会如此,不禁惊呼,“墨香!”
“容奴婢无礼了,丞相可否听我家姐几句话……”婢女战战兢兢完,屈膝便跪在了白锦书跟前,匍匐在地,身子轻颤。
她是害怕的,可为了自家姐,她不得不如此。
南风面色一寒,便要拔腿上前,白锦书抬手制止,似笑非笑道,“倒是个忠心的,你起来罢,你这般拦路,倒显得本相不近人情了。”
墨香颤颤起身退到一旁。
杨素云心下凄凉,如今连同他搭句话也得靠着婢女用性命去求,他该是何等的厌恶她。
殊不知今日她又花了多少勇气才会不顾及女儿家的颜面来拦他,不过是想了结这许多年的夙愿。
白锦书面上显露隐约不耐之色,却未多言,静待杨素云开口。
“白公子,你可记得十二年前在此处救过一个女孩?”杨素云的目光哀戚落于前方荷塘。
白锦书不明所以望向她所指的地方,俊眉微拧,实在想不明白她此言何意。
“杨姐莫不是记错了,十二年前我终年卧于病榻,连独立行走已是极为艰难,更遑论在此处救人。”
闻言,南风似是想起什么,猛地抬头。
杨素云颓然退了一步,他果真不记得了呢,这十二年来只有她一人念念不忘。
白锦书只注意到南风的异样,眉目微动,却也只淡淡瞥了眼南风,而即便只是这轻轻一瞥,南风也不禁了一个寒颤。
南风是三年前才来到白锦书身边的,对于白锦书幼年时的事,他知之甚少,但旁观者清,他比白锦书先明白了杨素云为何忽然提及十多年前的旧事。
瞧自家公子从来只对夫人温柔细腻,南风也深感无奈,只好凑过去,在公子耳边低语,“公子,这杨姐多半误以为十多年前是您救了她,是以才……”
白锦书眉头越发皱的紧了,细细回想确实不曾有这所谓的‘误以为’发生过,他幼年时虽也同景熠一道入过几次宫门,但那时他一步三喘,行走尚需人扶,如何能救得了杨素云。
“杨姐怕是认错……”他忽然记起一些事,当年的事,或许真是杨素云认错人了。
那时他身子孱弱,几乎是闭门不出,偶尔好转能下地行走,身边玩伴也只有景熠一人,每回入宫亦是与景熠一起的。
十二年前,他十一岁,景熠也是,那一年是他成年前最后一次入宫,当时还是皇帝的太上皇与他叙话,景熠便自行跑到这御花园来玩,待他来寻景熠时,是在院门处碰到衣袖半湿的景熠,当时这荷塘边围着不少宫婢內侍,他隐约听人窃语有人落水幸得世子搭救。
原来当年景熠救的竟是杨素云。
白锦书摇头轻叹,“世人皆赞杨姐聪慧,此事到底是一叶障目了,十多年前我入宫次数屈指可数,每回皆是与景熠世子为伴。”
言尽七分便差不多了,剩下三分破了也无甚意义。
言尽于此,白锦书急着要去找凉月,便不再逗留,南风见公子走了,倒是怜悯地犯了十数载傻的杨姐叹了一口气才跑追上自家公子的步调。
杨素云顿时面如死灰。
竟是她认错人了。
忆起旧事,历历在目,那年虽母亲一同入宫陪太妃叙话,母亲在太妃寝殿,年幼的她好动乱跑,与乳娘走散来到这荷塘边,荷花盛开,她便想着折上一只带回府去,未料踩滑落入荷塘。
扑腾挣扎许久渐渐失力,意识模糊,似是被人抓住胳膊拎了起来,她是在乳娘的哭喊声中醒来的,最后也只瞧见那渐渐远去的衣角。
她虚弱问方才那人是谁,有宫婢顺着她瞧的方向望了一眼后告知那是白国公府的大公子。
自此白国公府的大公子便成了她的执念。
却原来,她认错了,一开始便错的离谱,以致后来执念成魔,她险些酿下灭族大祸。
痴念十余载,到头来只是个误会,她多可笑。
陀峰顶上,她心魔作祟,恩将仇报,差点儿害得那救了她性命的女子坠崖。
细细想来,这些年,她做了些什么呢?
墨香上前扶住仿佛失力所有力气即将站不稳的杨素云,心疼地劝道,“姐,您该放下了。”
放下……
白锦书始终未能找到凉月,不多时星魂亲自来寻他,擂台摆在宫中教场之上,还有一刻便要开始了。
心想或许凉月去了教场,白锦书又匆匆奔着教场去,方走了几步,后颈一痛,失去了意识。
一个时辰后,擂台之上站着每轮皆获胜的四人。
杨凌云、成瑾浩赫然在列,还有便是以德安王义子身份上擂台挑战而胜出的宋子煜。
以及丞相大人……
御座之上是悠闲散漫的君王,满朝文武大臣眼瞪得如铜铃一般大,年纪大一些的不免怀疑自己老眼昏花,揉了几回眼,擂台上那白衣翩翩的公子怎长了一张与丞相一样的脸。
景熠饶有兴致摸摸下巴,似笑非笑道,“原以为锦书哥有自己的法子,未曾想如卿哥又来显摆他出神入化的易容术及高强的武艺……不愧是表兄弟,这身量也差不多,倒还真能以假乱真。”
星魂心虚应是,垂首不敢多言。
只听景陌又自嘲冷笑道,“呵,这主意多半又是离忧出的,她倒是心疼锦书哥得紧,如此厚此薄彼……怎就不心疼心疼我呢?”
因知情不报而心虚的星魂大气也不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