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白鹿将出天下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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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松竹涧变成松竹河,河左岸烈火熊熊,河右岸几十来个村民神情麻木呆呐,火光在他们黑瞳白仁的眼睛里跳动。

    白桑村的村民对于松竹山的一草一木都是有感情的,在这时代,百姓对于土地和山林都有莫名的信仰。这一把火烧的不只是满山的飞鸟走兽,还有白桑村村民的退路。

    活不下去了,自然要造反!

    这是自古以来最简单的王朝更迭法则,用无数鲜血证明了它的准确性。

    李彻知道这个时代将迎来风云变幻,他也知道白桑村的这些村民不应该这么早被裹挟到战乱的洪流中。但现在这把火彻底地烧醒他,元末风云,就是一把火烧出一个新王朝的过程。不想成为苦苦哀鸣的走兽,不想成为盘旋无所依的飞鸟,就要开始反抗。

    一只可怜的白鹿撞缺了鹿角,从火海中跌跌撞撞地冲了出来,在雪地中翻滚了几下,挣扎着站起身来,朝着火海呦呦悲鸣。

    李彻知道它是在呼唤同伴,可是无论它如何呼唤,终究没有得到回音。

    白鹿身上的皮毛已经没了往昔的干净舒亮,东一块西一块的烧伤,显得它极为悲惨。雄壮的鹿足不停地踢着积雪,想要熄灭大火,终究是徒劳无功。

    李彻知道这可能是一群鹿群里最为壮硕的一头鹿了,看着它悲壮的模样,有些动容。于是他双合在嘴边,大声吼着,想让那头白鹿赶紧后退。

    大火还在蔓延,浓浓的黑烟已经遮天蔽日了,一阵风吹来,火势朝着他们这边而来,浓烟将那头白鹿包裹。

    李彻觉得它要完了,这些毒烟可以无声无息地杀死它,然而在下一瞬间,李彻却看见那头白鹿从浓烟中跃出,落在雪地上,一个踉跄,从山坡上滚落下来,生命顽强如斯。

    同样的,从火海中窜出三头满身伤痕的野狼,这些野狼已经失去光泽鲜亮的皮毛,血迹斑斑,站在巨石上,仰天大吼。

    很明显,它们发现了河边的白鹿,恶狠狠地咬着牙朝着河边奔来。

    李彻拿起弓箭,朝着对岸射去,射中其中一只狼。受箭伤的野狼往地上一滚,竹箭脱落,拖着伤残的一只腿,再次朝着河边奔来。

    “救那头白鹿!”

    李彻对身边的韩大虎吩咐道。

    韩大虎中的弓弩早已饥渴难耐,一箭射出,正好射中跑得最前面的那只野狼,竹箭从它的眼睛穿透而出。

    “好嘞!殿下!”

    随着这一声应答,他再次弯弓,射出一箭,这弓是他从杀死的蒙古人身上夺来的,用起来得心应。

    第二箭将另一头狼死死地钉在雪地上,几声呜咽之后,那头狼僵硬地死在雪地里。

    李彻瞧见最后那头瘸腿的野狼狼狈地朝着其它方向逃窜,便不再理会。

    大火烧雪山,生灵涂炭。

    “殿下,该走了!”身后的范老头催促道。

    李彻点点,看看最后回头,看了一眼松竹山的大火,看着急湍的松竹涧,看着河边的白鹿和狼尸,低声念叨:“可惜!可惜了!”

    能跟上李彻回路的恐怕就是韩大虎了,他也念叨着:可惜,可惜!至于可惜什么,在他看来要是能去对岸,那大家下一餐的伙食就有着落了。

    他和自家殿下走在队伍的前头,领着众人朝着连绵的群山走去,寂静无声。

    山转路回,不知何时是尽头。

    等到李彻他们追上大部队时,已经过了午时。瞧着这一行人饥肠辘辘地待在山坪处,神情恍惚地望着依然冒烟的松竹山,李彻眉头紧皱,深深叹了一口气。

    他绝不认为这放火烧山的罪过是自己引起的,但似乎貌似好像,真它吗的有那么一点点因果关系。

    “彻儿,快让为娘看看有没有受伤,这大火也不知道是谁烧的,真是作孽啊!”

    着,李大娘又是一个熊抱。

    李彻对于自家老娘的关爱表示无福消受,看着老娘又要脱自己的裤子,他赶紧躲到一边。

    这都什么事啊,怎么自己的心理年龄也有二十来几了,还让人脱裤子检查雀鸟,哪怕是在这个时代,到了十三四岁也没这情况吧?

    害臊得很,这样下去,自己这个太子殿下还有什么尊严可言?不行,得和自家老娘好好道道!

    李彻阻止自家老娘准备伸进裤裆里的咸猪,叹着气道:“阿娘,孩儿已经不了!您呀,实在没必要用这样的方式来表达咱们母子间的关爱了!”

    李大娘瞧着自家的儿子,突然间觉得有些不认识了,想想自从见面开始,这个往日闷屁不响的痴儿,如今倒确实有几分大人模样。

    无论是之前鼓舞村民的歃血为盟,还是跟着范老头去断后,神经粗大的李大娘这时才觉得自家孩子和往常确实不一样了,可怜的李大娘还不知道是自家儿子怂恿着这群人打那些追兵的主意。

    她脸色一黑,粗大的搂过李彻的脖子,捧在眼前认真地观看,没错,是自家的彻儿,不是鬼上身?

    “我彻儿,为娘可只剩下你们姊弟四人了!你那死鬼老爹鬼上身了,做当皇帝的春秋大梦,结果被人砍了脑袋,到现在还尸骨未寒。你长大了为娘欣慰,但千万别想什么皇帝梦了,咱们老李家踏踏实实的过日子不行吗?进了这松竹山,有这百来口人,当个山大王,也不是难事啊!”

    李彻瞧着自家老娘,四目对望,眼中满是疑惑,自家老娘看来不像是那些被洗脑的造反粉啊,一番谆谆教导怎么看都不像是个普通的土财主家的千金姐。

    看来自家老娘绝对是有秘密的人啊,这一穷陋的白桑村怎么出了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人?该不会老李家真是李唐遗脉吧?

    摇了摇头,驱散这些不靠谱的念头,李彻挣开老娘的魔爪,整了整凌乱的衣服,道:“阿娘,孩儿目睹阿爹身死惨状,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孩儿已经长大了,老李家该有个顶天立地的男儿站出来了,不仅仅是要撑起这个家,也是要给白桑村追随我们的村民一个交代!”

    李大娘再次看着自家儿子的模样,看看他话间不卑不亢,举止进退有度,眼中疑虑更深,只是想着这确实是自家儿子,如假包换,只能满怀忧愁地道:“为娘欣慰,彻儿你有这样的担当是好的,咱一家子也是命苦。彻儿你放心,你娘这一身武艺还不曾遇见对,无论碰到什么追兵,为娘定会护你姊弟四人周全!”

    李彻脸上的愁容渐渐消失,对自家老娘这番话很是动容,自己有一半是人家儿子,有些责任终究要自己扛起,这世间哪有让自家老母亲冲锋陷阵,而儿子坐在后边看热闹的事啊?

    “阿娘放心,孩儿知道分寸!至于追兵,您不用放在心上,短时间内不会有人追上来了!”

    李彻抬头,望着群山,眼中满是忧愁,自己这些人又该何去何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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