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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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婆早起的时候凌宗将醒未醒,他挣扎了下,歪歪斜斜倒在一侧,身子缩成一团。

    平时周叶青早起的时候凌宗也就起了,周叶青送完凌宗还要去上班,时间规律基本恒定,凌宗也就有早起的习惯,但是昨晚实在磨蹭的太晚,导致他现在精神都有些萎靡。

    周婆了个哈切,摸了摸外孙的脑袋,欣慰的笑了下,嘱咐,“还早,多睡一会儿。”

    这句话完,屋子外头沸沸扬扬。

    周婆开窗户,看见镇会计的老婆用活络且夸张的肢体动作表达着愤怒,仔细听,好像是他家的西瓜田被人偷了。

    周婆支在窗户边上,看见对面的素巧一边刷牙一边问的漫不经心,“你家西瓜都能结了?”

    会计老婆,“就长了那一个又大又圆,元元吵着今天要吃,一个晚上就不见了,”她气的龇牙咧嘴,“不晓得哪个杀千刀的?!千万别落在我手里!”

    的像是有血海深仇一样。

    素巧漱了漱口,转身回屋没再围观,会计老婆本来就浮夸,如果给劲了她会越越兴奋,谁有那个功夫?

    周婆没心思继续听那些鸡毛蒜皮的事,于是也将窗户关上,回头一看,外孙不知不觉中已经下了床。

    外孙穿了件白色老人衫,下面随意套了件裤衩,蹭蹭蹭快步走到大门口。

    周婆跟在后面,看见外孙垫着脚费力的将门掩取下,然后“吱呀”的将大门拉开。

    他鬼鬼祟祟的朝外探了探头,然后目光有所聚焦,便跨着门沿蹑手蹑脚的走出去。

    周婆往门边上靠,这才发现自家门口莫名其妙多了个西瓜,西瓜个头不大,甚至不一定结了红瓤,被石头顶在了墙角不易让人发觉。

    周婆看见外孙匆匆忙忙将西瓜抱了起来,很是费劲的抬脚跨过高高的门沿,神色紧张,浑然没发现边上的自己,然后把西瓜搁在茶几上,年纪愁眉不展。

    周婆也好奇,问,“哪里来的西瓜?”

    凌宗蹙着眉头抬头望了外婆一眼,保持缄默,然后落寞的坐在门沿上。

    他紧盯着隔壁的大门,听见隔壁大妈几乎在嘶吼,“瓜子你还不起?还要不要上学了?你不上学也可以,我待会儿就电话给警察让过来抓你!”

    不知道屋子里什么情况,只知道过了几秒,大妈恨铁不成钢的又吼,“你看你身上邋里邋遢的,昨天晚上不是洗过澡?”

    之后,啪啪几声,猝然传出时安清脆而响亮的哇哇哭声。

    凌宗抿着嘴一脸嫌弃,他一直生活在新京的市中心,父亲凌魏国之前是国企的技术工,后来改制,他就以很低廉的价格将电器厂收购,从供货到自销,事业蒸蒸日上,也形成了自己的产业链,在新京算是有独辟蹊径的成就,凌魏国的生活越来越好,在物质上更不可能亏待自己的宝贝儿子。

    而对面的人家很是粗糙,凌宗怂着眉头,又过了会儿,看见一个中年男人闲适的走了出来,手里捧着喝梨水剩下的水杯,里面捂着白开,上身穿了一件工字衫,后脑勺顶着个鸡窝头。

    他将杯子放进自行车框,熟稔的抬脚跨座上去,然后冲屋里交代了声,“我上活去了!”

    里面的女人搭腔,“知道了,早去早回。”

    老式自行车的零部件蹡蹡作响,时一民的衣摆被掀起来,在凌宗面前风一样的离开了。

    外婆将早饭张罗好,遥遥的,“外孙,吃饭了。”

    凌宗没搭腔,他看见隔壁门口迈出一条短腿,然后探出个人头,女孩穿着俗气的粉色衬衫,下面穿的是灰白色的秋裤,书包挂在肩上,走起来一颤一颤的,脸上似乎还有泪痕。

    女孩朝着反方向刚走了一步,就被身后的“喂”叫住了。

    时安疑惑的转过身,左手还搭在眼帘上。

    愣了下,她听见凌宗喊,“过来!”

    时安一动没动,她朝着幼儿园的方向看了一眼,又看了眼凌宗,踟蹰。

    凌宗气愤的往前走了两步,很快,时安就笑嘻嘻的朝着他飞奔过来,她软乎乎的头发逆着光,是金色的。

    时安跑的气喘,差点跌倒在凌宗怀里,凌宗嗖的往后扶墙一退,时安定定站住。

    她脸上泪痕还没干,从凌宗的眼神里知道自己穿的不好看,她也知道自己不好看,在家还犹豫了好久,想着要怎么逃学。

    时安笨拙的解释,“我没换洗衣服穿了,嘿嘿。”想了下,她问,“你叫我过来干什么呀?”

    凌宗冷声,“我不要你的西瓜。”

    时安愣了一下,“为什么呀?”

    凌宗望向她的眼睛,里面有清澈的,自己的倒影,潋滟着水光。

    但是他毫不客气,一到底,语气不上嫌恶,只是平静,他平静,“我不要偷来的东西,也不要你的。”

    时安怔住了。

    凌宗转身回去搬西瓜,时安就站在门口。

    门口刚好路过班上的女同学,她得过最多的红花,她朝着时安招手,“你怎么还不走呀,快迟到了哟。”

    时安失落的“哦”了声。

    女同学笑着,“我们一起走吧。”

    时安从门沿上往下一跳,刚才的事似乎都不记得了,她的笑容灿烂,一边追上一边,“好的哇。”

    于是凌宗抱着西瓜出来的时候,时安已经走远了。

    时安的成绩不好,和胖子坐在第二组的最后一排。

    最后一排是调皮个高好动的代名词,只有时安一个女生,所以显得格外引人注目,比如被欺负的时候。

    胖子就喜欢欺负时安,尤其是她委屈巴巴的时候,他就格外有成就感。

    今天时安和班长一起进来的,班长的爸妈是双职工,大学文化,因为图安稳,没有赶上下海狂潮。班长穿着蓬松的公主裙,头发上夹了个蝴蝶,白白净净的一张脸,挂着温润的笑容走进教室。

    班长的身后就是时安,笑起来傻乎乎的两个酒窝特别显眼,穿的嘛......胖子猝不及防喷了一口然后一阵狂笑,胖子笑了,最后一排的男生也就都爆笑不止。

    时安涨红着脸走到最后一排,愤愤的把书包砸在课桌上,将塑料凳子挪开了一些距离,然后坐了下来。

    胖子不知死活的量着她,等别人都安静了,他的笑声在她耳边断断续续,最后伏头锤着桌子那么凶猛。

    时安的脸又红又热,她声告饶,“你别笑了。”

    胖子假装没听见,反而笑的更大声,边笑边,“你穿的是什么,家里的麻布吗?”他笑的眼泪都流出来了,“你家很穷吗?”

    时安没回答,胖子锲而不舍,拍了下她的肩膀问,“我,你家很穷吗是不是?怎么那么没礼貌都不带回答人问题的。”

    时安愤怒的回瞪他,这让胖子觉得有趣,他于是大声问,“时安,你家是不是穷呀?”

    声势大了,最后一排的男生拖着凳子坐到两个人边上,最后导致全班朋友徒手过来围观,里三层外三层。

    时安成为嘲笑的核心。

    胖子不懂见好就收,他站起来,拎了拎时安贴身的粉色衬衫,“这件衬衫是捡来的吧?我好像在垃圾桶里见过。”

    时安委屈的抿着嘴,压低声音,“你不要话了,我待会儿让老师给我们换位置。”

    “你换就换,你那么笨,凭什么换?!”

    胖子有点紧张,他不想她换座位,她坐在自己边上比较好玩,就像现在一样。

    时安本来就不太开心,昨天鞋子的事情她还没忘记呢,她倔强的抬起脑袋,憋着红晕,好久,她炯炯有神的目光盯着他,认真,“赵元,我们一架吧!”

    时安时候比较笨,只会心里话,她一架就是一架,是下定决心的意思,时安不后退,胖子作为一个男孩子,梗着脖子也要上。

    于是这天早上,王老师处理完插班生的手续进班的时候,教室空空荡荡,几个红凳子还集中在时安的座位边上。

    幼儿园也不大,她正纳闷,操场上就传来了喧嚣的呐喊声,来自一群五岁的朋友,奶声奶气震耳欲聋的是“加油”两个字,女孩子的分贝比较高,幼儿园又是男多女少,听起来就像时安实力碾压和欺负对手一样。

    王老师朝着新生朋友尴尬的笑了下,然后飞奔下楼去到操场。

    果然,操场玩耍区的沙地上,层层叠叠围观的都是自己班级的朋友,成绩由外往内递减,厮在一起的两人就是倒数。

    王老师远远呵斥了声,声音被稚嫩的欢呼声掩盖了,因为身高的原因,王老师对局势看的比较清楚,时安处于弱势,胖子抓着她的腿利用体重的优势压到在她身上,两个人没有章法的拍对方,又扔沙子又相互撕咬,胖子属于雷声大,没挥舞一圈就喊叫一声,时安闷声被捶也、不发一言。

    时安憋了口气,她的力气集中在臂上,两只脚向上弓起,狠狠的蹭在胖子的膝盖,反手一拧,重重的拐着胖子的胳膊骑坐在他身上。

    时安此刻蓬头垢面,松散的头发遮挡着脸,双手紧紧卡住胖子的手腕,压制的他是又疼又急,体力上她肯定不是胖子的对手,所以没稍会儿胖子就要反制,时安干脆扑在他的后背,能怼一下是一下。

    优势还没发挥完毕,王老师急匆匆推开人群,雀跃的加油声顿时偃息。

    时安此时像是个疯子,因为她的确还没有痛快,所以不愿意起来。

    而胖子在沙子里扑腾了一下,觉得很丢脸,然后将脸埋在沙子里。

    王老师冷声呵骂了句,“你们完了吗?”

    话的功夫没轻没重的将时安拽起来,随后又要把胖子扯起来。

    人生第一次被女孩子碾压,胖子又羞又愧,保持趴在地上的姿势纹丝不动,王老师一时间力气竟没用上,稍后,他又想用沙土把自己埋起来。

    王老师恨铁不成钢,跨在他身侧两手笼着他的胳肢窝把他拉起来,他在王老师的双手上荡了个秋千。

    王老师让他们排成排站在围栏边上罚站,前因后果了解的并不透彻,一抬头,时安看见了凌宗。

    她朝着他龇牙开怀笑了下。

    凌宗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