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85
凌宗住院一个礼拜, 全身多处骨折,尤其手上割伤遍处初看显得狰狞。
住院期间, 他实在不想搭理时安其人,所以每当她来探望他, 他都要下意识的冷处理。
她简直要了他的命,凡事讲究巧合,如果那天他不是凑巧探寻到了时安的行踪, 后果不堪设想。
噩梦一般,每每想起都大汗淋漓。
但是时安的脸皮比较厚,他不理她她就靠他近一点, 时不时的拿孩子做要挟, 孩子的存在得益于凌宗督促以及时安三不五时有心无意的调理,时安习惯性神经紧张, 于是当医生猝不及防将头一份将孕检报告放在她跟前,她饶有不可思议若坠梦中的怀疑。
但是当时因为身体的原因孩子并不稳定,她看着那颗存在了的豆芽,她想让它活下去, 她必须得很心很心。
时安的确心酸,孕期的艰辛没有家人陪护在侧是漆寒而又孤单的, 生理性的困扰反而其次, 可明明又是她主动逃开凌宗,后来时间证明了故事的起承转折,她越发清晰的站在凌宗的立场研习着来龙去脉,她太聪明了, 以至于就越想越后悔。
可是时安行事决绝的时候不留情面,她离开凌宗的时候悄无声息,如今回头也是骑虎难下,于是乎她只能堵着一口气等他来找她,她当时想他找到她了以后就好好过日子,哪里曾想还有后来周建安那一出,差点要了凌宗一条命——
时安叹了口气,不停的在凌宗耳边叨叨,月份大了经不起折腾要保持良好的心态,还晚上睡觉的时候翻身背疼,侧睡又肋骨疼,肚子里又是一个调皮,刚躺下就不停踹踹踹弄得她上厕所也不是不上厕所也不是。
凌宗侧了个身,背对着她。
时安难得心灰意冷,顿了会儿,她嗫嚅着嘴胡搅蛮缠,“我要给你生孩子了,你不能生我气。”
时安一边一边落泪,她警告他,“你要是再这样我真的生气了,反正我离家出走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凌宗闭上眼睛,时安变脸跟变天一样,“我其实在外面也很不开心,你知道我想你的时候就不停的找普惠的新闻来看,我有时候想我真的躲得这么厉害为什么五个月了你都找不到我,后来好几次我还去了普科大楼等你,”恰好巧合了凌宗休整两个月苦苦寻她的日子,那段时间他根本不在大楼出没,她缩了下鼻子,“我就想你肯定是不想找我了,我却还要带着你的崽在外面东躲西藏,本来就没带多少钱出门,好几次我都有冲动要不零工,我觉得我太苦了。”
边她边擦鼻涕,“整个孕安中心就我身边没有男人,想任性想发脾气都没地方发,孕早的时候想吐什么都不想吃,想找个人抱怨找个人撒娇都没有只能自己均衡饮食,后来肚皮一点点变化,痒痒的有撕裂感,一点点情况我都要大惊怪找下医生,我好害怕这个孩子就又没了......”
到这里,时安是真的觉得心酸了,她本来还想挑些难过的事情出来博同情,但是她艰难的发现他自己竟然都在同情自己。
两个人,一个躺在床上一个坐在边上,肚子大了她要细微的调整坐姿以免伤筋动骨。
好久,时安懒散的站起身来,不经意间一撇,她看见凌宗即使抬手遮着眼睛,却止不住零星的眼泪滚落。
时安下拉着嘴角,一时间进退两难,最终,她撒娇一样喊了声他的名字,“对不起噢,我不该让你这么担心。”
她侧身到他床榻的位置,靠近一点点,挤在他的跟前。
凌宗没有动作,她就将他的大手贴在她的肚子上。
她,“长了好多妊娠纹,不好看了。”
“我已经吸取教训了以后再不让你担心了好不好?”
“......”面对这样一场独角戏,时安有点耐不住性子了,她,“你怎么这样从来不知道你气起来像个姑娘,我是故意的吗,我也不是啊。”
时安划拉他的手,他就由着她将他的手扯下来。
他不遮不拦一瞬不瞬定睛望向她,反而让她实在不好意思。
一双清明的眼睛,里面还残留着失去的恐惧,但更多的是失而复得的淡淡欣慰。
时安亲吻着他的唇角,轻声哄道,“不生气了好不好?”
她又笑了下,“不生气了不生气了,都是我的错。”
凌宗突然下拉着嘴角,依旧冷面问她,“都哪里错了?”
“哦哦哦,”时安大喜过望,两个雀跃的酒窝格外耀眼,她,“我错了我不该一声不响就离开,我应该信任你才对,有商有量才是夫妻解决问题的最终方式。”
时安盯着凌宗的眼睛,里面波澜不惊,蕴着深意。
他握住她的手,许久,他终于,“我的错。”
时安愣了下。
她听见凌宗长吁口气,连闲淡的一句总结都痛彻心扉,他,“我的错,”他抬手抚在她的脸颊,“我不应该让你冒险,不应该把你放在计划内。”
他告诉她,“我只是希望事情水到渠成的真相大白,毕竟你介怀的事情和我父亲有关,我没有立场告诉你真相,我只能顺着你的脉络让真相袒露出来,至于是否符合你的心理预期,我一直觉得你应该有调整的余地——”
时安欲言又止,终于,她还是只能讪讪的句对不起。
凌宗叹了口气,面对这种失而复得的狂喜,他一时间恍如梦境,他害怕这种不真实,他喟叹出声,“时安,即使我对你再有信心,也不会再让你面临险境了。”
比如故意让她接近周建安。
这其实对时安而言都是工作上无关痛痒的事,她从未假设这是凌宗对付她的阴谋诡计,那些矫情的局外人的设想,也是在凌宗被尚仇提醒后再提醒她时才顿悟的。
凌宗放下他的自大也了声对不起,时安咬着他的嘴唇,让他收了回去。
她会是他的帮手,和他站在同一起跑线。
你有你的铜枝铁干,
像刀,
像剑,
也像戟;
我有我红硕的花朵,
像沉重的叹息,
又像英勇的火炬。
彼此分担,仿佛永远分离,却又终身相依。
时安孕后期并不是一帆风顺,怀孕三十四周的时候时安得了腮腺炎,听这玩意儿每个人都会有一次,时安时候蹦跶的健健康康没甚事儿,没想都三十岁高龄产妇还要温习一次。
从时安回来之后凌宗对工作就抱持着不大上心的态势,中途陡生这个破病他更是提心吊胆。
腮腺炎分为病毒性的和细菌性的,病毒性尤为可怕,孕期可能会导致胎儿畸形,正常人得了也可能失去听力,最少也得隔离治疗半个月才行。
好在时安得的是细菌性的,时安窃喜。
等检查结果出来,凌宗已经两整天都没合眼,时安看见他眼下因为过分关切紧张而出现的黑眼圈,有点于心不忍。
其实就算是病毒性的腮腺炎对时安也并没有太大影响,毕竟宝宝早已经发育完全了。
她其实知道他只是对素巧生前的话耿耿于怀,什么断子绝孙,对她而言不过是无关痛痒的警告,对他却是格外的督促和规解。
每个人都有两面性,那些素巧在她面前的装聋作哑,凌宗在她跟前的忍辱负重,到头来不都是为了保护她而已。
如是想来,她何其幸运。
宝宝是足月出生,七斤重,肥的要死。
看见孩子的第一眼,凌宗皱了皱眉,显然觉得孩子长得差强人意。
还是个男孩,皱皱巴巴的一团,眉眼都没有舒展开,脑袋上几根浅毛,还朔着满脑袋的奶痂。
宝宝看见他就哭了,导致时安差点从床上气的爬起来,她恨恨的推开他,“你吓着孩子了。”
宝宝酒足饭饱,月子室里只剩下时安和凌宗两个人。
时安尴尬的问他,“真的有那么丑吗?”
她不免自言自语,“怎么长得谁都不像啊?”
凌宗难得放松,他宽慰她,“不是长得丑,孩子出生基本都这样。”
“那你为什么皱眉头?”
“额,”凌宗愣了下,他攫取她的唇瓣,磨蹭半天,才道出了内心的忐忑,“我只是不知道,怎么突然间我就是爸爸了,爸爸应该是什么样的?”他想了下,“我觉得男孩子,我应该表现的至少威严一点免得他以后没大没。”
“......”时安噗嗤笑出了声,“你怎么这么幼稚?”
两个人温存了片刻,凌宗纠结半天,他还是,“不过,这孩子是真的——”
时安有共鸣,心酸的问他,“不好看?”
凌宗点了点头。
时安是顺产,基本上当天就能下床行走,后来摄于习俗在月子中心待了两天,再后来实在百无聊赖直接带着宝宝回家。
宝宝长大后惊为天人的时候,他恐怕不知道出生时候是如何被自己亲爸亲妈嫌弃的。
宝宝名字叫凌谓,随便起来就喊石头石头,出生后时安陪伴石头的时间较多,可是石头会的第一句话是“粑粑”。
一周岁的石头可以长得很开了,眉清目秀笑容满面白嫩粉嘟很是可爱,喜欢四脚着地爬来爬去,这时候曾经嫌弃过他的女人抱着他喜笑颜颜,还怂恿着他再一遍。
如是,宝贝很乖的再一遍,“粑粑,粑粑。”
凌宗依旧很忙,尤其在nitr□□el试图破贸易壁垒时出现了一起概念车失控事件,媒体争相报道,最后揭露正是普科的无人驾驶刹车失灵导致车主惊心动魄夜间以120公里/时的车速从东往西狂奔。
外界轩然大波,但是普科通过后台的数据显示当夜车辆各项指标数据均为正常。
凌宗没有按照以往的冷处理方式,而是直接要求提取车辆进行检测并要求公开,对此,当事车主百般阻挠,并在其他访谈节目中大放厥词,自己是某某赛车手,对车辆如何熟悉,又不放心将车辆交给普科检测,怕他们做手脚。
其实该人的闪烁其词的态度已经让观众明白他心中有鬼,一个谎话需要无数的谎话填充,采访中途面对汽车专业人员的提问他停顿数秒,不停的事情就是这么发生了,你问我怎么发生我也不是很清楚。
普科一方面在网络上进行专业上的知识普及,另一方面直接民事起诉并提交证据,双管齐下,不渲染不煽情,实事求是的获得了掌声。
很奇怪,从孩子出生之后一直都是凌宗比较多愁善感,有时候这种顾虑甚至会绵延到他的工作方式中,不再决绝而冷血,但实际上,也没好到哪里去......
凌宗是两个月后听见了石头的那一句爸爸。
凌宗在和时安领证后在公司附近某高档区安置了一套别墅,山间环境优美空气清新,房间里各处放置了软绵绵的铺垫,桌椅的犄角旮旯都通通没放过。
一般家政和保姆通通不在的情况下,石头就一个人孤苦伶仃的爬来爬去,他比较喜欢时安,时不时就从她腿上手上跌落,而凌宗则专心致志的给时安肚皮上抹百洛油去除妊娠。
两相和谐的时候,石头的一句“粑粑”就脱口而出了。
时安骄傲的和凌宗对视一眼,顿了下,凌宗调戏着自家儿子,“再来一遍。”
石头被鼓励住了,手欢快的扑腾着,于是再一遍,“粑粑。”
凌宗摸了摸他的脑袋,特得瑟的了句“乖”。
当年的镀锌案最终还是在法庭上得到了结果,普惠即使能够置身之外,但是以凌魏国为首,依旧要偿还大量的补偿金,而曾经玩忽亵职的职.工,也得到了应有的刑事处罚。
凌宗知道时安不大想和凌魏国来往于是没有强求,可是有一天凌魏国百无聊赖强烈想要看看孙子,凌宗就只能回家和时安商量了下。
时安正背对着凌宗做饭,凌宗环着她的腰腹半天看她没动静,就亲吻了下她的耳垂再等等也没关系。
时安好久才“嗯”了一声。
这其实不是什么难解的心结,凌宗上班的时间,时安就专门抱着石头去到凌魏国家中拜访,凌魏国的妻子看见时安以及孩子刹那间什么都懂了,欢欢喜喜的迎接进门。
凌魏国面上虽然不温不火,但是一得到个空隙就盯着石头瞧瞧,越瞧脸上就越盘上笑纹。
到此,时安差不多释怀了。
时安在石头两周岁后开始复工,起先难免业务生疏,好不容易度过焦头烂额的一段时间,她又怀了孕,很无奈,就像凌宗曾经过的,女人在生理构造上的确被赋予了更多的职能,是权力也是义务,疲累也幸福。
有了一胎的经验,再加上二胎凌宗事无巨细的照顾,时安也并没有受多大累。
那天晚上落地窗外下起了鹅毛大雪,时安躺在凌宗的怀里均匀呼吸,石头看着动画片牙牙学语,房间里是温暖的色调。
睡梦中时安笑了下,应该是做了个美梦。
凌宗低头亲吻她的唇角,他一生拥有过太多,但是抛下浮华假象,这个屋子里的一切,才是他一生挚重。
他往床下靠了靠凑在时安的耳边,异常耐心的按摩着她的脊背,顿了会儿,心血来潮,他凑在她耳边,“我爱你,瓜子。”
两人老夫老妻惯了,都不是喜欢甜言蜜语的类型,但是时安下意识的抬手,她神情安稳舒适,眼睛一如既往的清澈,一声慨叹。
她笑着,“我也是呀,好巧。”
石头回头看见爸爸妈妈,咯吱咯吱的傻笑。
凌宗宠溺的摇头,“原来你在装睡呀。”
作者有话要: 我其实是一个很奇怪的人,一旦开始一件事情就强迫症一般的要写下去,完成《生时》大约就抱着生理性的初衷。
《生时》对我来其实很特殊,因为期间我家里发生了很多事情,包括爷爷去世,我很爱我的爷爷,从他生病到住院到最后离开人世,其实短短半年时间,住院期间我经常去探望他,在他面前得隐瞒他的病况,坐车回来的时候即使面对陌生人眼泪都会止不住的唰唰唰,我有我的生活,但是我不会向身边的人倾诉痛苦,太矫情了。
但是爷爷离开两个月了,现在想起,我还是很痛苦,就像此刻我还是哭的。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把这件事放进有话,大约是我太痛苦了,又可能是我渐渐看开了。
但总的来,谢谢你们陪伴我这么长时间,所有留言过的可爱,我爱你们,你们还不知道吧,当我难熬的时候,你们给我了一点力量。
终归再见,希望重逢。
最后唠叨一下吧,不妨收!藏!下《贵胄》等,楔子在微薄里,可以看一下喜不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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