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老先生，您别误会，我、我们只是……”林惜“霍”地一下站了起来，手忙脚乱地走过去，试图也自己辩解。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应当解释，只是看到方仲廷受伤不已的眼神，觉得他一定是误会了什么。

    江如樱再次见到方仲廷情绪也分外不受控，许多难以名状的感觉朝心头一齐席卷而来，令坐在在椅子上的她动弹不得，只在桌底下偷偷攥紧了衣服下摆。

    方仲廷锐利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逡巡须臾，待墙上的挂钟最细的那根针走过了半圈，才总算肯缓缓开口：“老郑，回府。”完转身就走，也没理会心思各异的两人。

    林惜忐忑地看向他身后的郑管家求助，郑管家则给了她一个“你这丫头咋这么笨”的眼神，然后扬了扬下巴，示意她还不赶紧跟上。

    林惜心中大喜，拎起包就要走，步子刚踏出去突然想到刚才江如樱求她的那件事，想了想又回头对仍愣在座位上的人道：“江姨，阿佑那边我肯定不会不管的，我会尽快找个机会跟他见一面，有什么事您随时联系我！还有这会儿不早了，您也赶紧回吧，别一个人胡思乱想啦！嗯？”等对方点了头，她才飞快地冲出了门。

    临近午夜的S市，依旧车水马龙、喧嚣不已，坚实的防弹玻璃将这一切都隔绝在了窗外，车里只剩下方仲廷低沉的话声。

    “夏岚之那边听到，最近刘众武十分看重一个叫江佑的年轻人，不仅把一个非常大的项目交到了他手上，甚至还有意将最疼爱的女儿也嫁给他。可奇怪的是，这个人就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样，以前……至少是半年前，从没听过这号人的存在，甫一出现却直接坐上了刘氏企业项目部副经理的位置！”

    林惜听到“江佑”二字，心里猛地一咯登，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这个人，他不会就是……”

    “没错，他就是你在海城时的那位未婚夫程佑安！我猜得没错的话，他只怕半年前从我这里离开的时候，便已投奔了刘家，成了刘众武门下的丧家之犬，同他联合起来陷害于我方家！我方仲廷当初还真是瞧了他呢！”方仲廷到这里尤其激动，抡起拳头狠狠地捶向真皮座椅，发出沉闷的响声。

    “你看看！”方仲廷从手边的牛皮纸袋里掏出一张照片扔给林惜，自己则气闷地靠向椅背，闭上了双眼，似乎没心思再开口什么。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真正亲耳听到这个消息时，林惜心里还是止不住地惊讶，她从没想过有一天程佑安竟会走到这个境地。她心乱如麻地拿起照片一看——原来是一张合照，看样子像是在某个酒会上，最中间站着的是与方老爷子年龄相仿的老头，不同的是他眉目间多了几丝难以掩饰的戾气。老头的左边站着另外两个中年男人，其中一个林惜觉得有些眼熟，想了想好像是夏岚之画廊里的某位常客，看来照片应当是这位男士提供的。而老头的另一侧，则是两名年轻男女紧紧相依，尤其是女孩子，牢牢地搂着男人的腰，笑成了一朵花。没错，这个男人正是阔别了半年之久的程佑安。

    “怎么样，我这个老眼昏花的老家伙没认错人吧？”方仲廷忽然睁开了眼睛，转过头来道。

    “没有。”林惜忍不住在心底深深地叹了口气。

    纵使等心情平复下来之后，方仲廷的理智也回了笼，但还是没忍住问道：“刚才，你跟他母亲在一起，究竟了些什么？”

    “您知道的，从前江姨……嗯，就是刚刚坐在我旁边那位女士，江如樱，我们之间本就亲同母女，她老人家这次难得来S市，所以就约出来见了一面。也就随便聊了聊，您千万别误会。”林惜知道程佑安如今所做的这一切对方家来有多么狠绝，而自己偏又瞒着所有人偷偷出来跟江如樱见面，也难怪方老爷子看到了会心生疑窦，于是只好尽量用趋于平和的语气着。

    同时，心里直叹：果真是人生如戏、戏如人生，死她都没想过，程佑安居然是方仲廷的儿子！听江姨的语气，想必程佑安本就清楚这一点吧，可他为什么还要那么做呢？不行，她得赶紧阻止程佑安，不能让他在这么糊涂下去了！

    方仲廷冷静下来之后，心里的怀疑本就消散了一大半，现在也不过是想听她亲口否定罢了，“听下人你一声不吭地冒着雨出了门，我原是担心你一个姑娘家不安全，才让司机开车出来寻你……”着着神色渐渐变得不自然起来，像是有些难为情了。

    林惜心里一暖，笑了出来：“谢谢您，是我行事不妥，无论如何应该跟家里人声招呼的。”

    想了想，还是默默地作了一个艰难的决定——“方老先生，您很多年前就认识江姨了……对不对？”

    方仲廷闻言并没有表现出多么特别的情绪，不过可有可无地“嗯”了一声，似乎并不太在意她问的这个人。

    “江姨，您跟她曾经在一起过，她还……怀过您的孩子。如果，我是如果哈，如果这个孩子现在还在世，您会……接纳他吗？”林惜不知道程佑安究竟是抱着怎样的恨意，才会如此处心积虑地想要整垮方家，但不可否认的是，压垮他心里最后一根稻草的导火索绝对与方仲廷这个人脱不了干系。

    方仲廷嗤笑出声，“你在胡八道什么东西，那孩子早就被掉了，怎么可能还活着……”到这里，声音却戛然而止，他难以置信地望进林惜眼里，脑海里瞬间闪过一个天方夜谭般的可能性，“难道，程佑安这子就是三十多年前那个孩子？”

    林惜在他紧紧盯视的目光下轻轻地点了点头：“是，当年那个孩子……最终还是被江姨生了下来，他们母子俩这些年也吃了很多很多苦。也许……阿佑对您的确心存埋怨，但他内心深处对您这个父亲一定还是有些感情的。”不然，那天看着方仲廷突发心脏病昏厥过去，不会紧张得不出话来，不会愿意亲自动手进行抢救，更不会在看到方仲廷安然苏醒时明显松了一口气。

    “这怎么可能？不可能啊……他怎么会是我儿子呢……”方仲廷整个人如遭雷劈般浑身失去力气，猛地一下摊在座椅上，嘴里不断重复着同一个问题，显然难以接受这个事实。

    前排坐在副驾驶上一直竖着耳朵听“墙角”的郑管家更是震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差点叫出声来，幸亏他也算是跟着方仲廷见惯了大场面，及时伸出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心道电视里播的可都没这个精彩啊，简直太他妈刺激了！

    S市公安局。

    由于网上疯传的那段视频所泄露出来的“证据”太过赤/裸裸，原本方泽轩需要被扣留48时进行审问，不过博世法务部的部长——华国著名的金牌律师柯律师亲自前来，凭借他那条三寸不烂之舌斡旋成功，待警察同志例行询问了一些必要信息之后，方泽轩很快就被办理了保释手续，顺利地坐上了回家的车。

    “方总，目前的形势对您非常不利，我们接下来必须要以最快的速度找到证据，能证明视频中洪磊所的一切都是假的才行！洪磊这个人……您有没有信心能把他再争取回我们这边？”柯律师点燃一只雪茄递给旁边的方泽轩，又为自己点了一根。

    方泽轩悠悠地吐出一口烟圈，望着窗外浓重的夜色，良久，才开口问道：“他人现在在哪儿？”

    “去公安局接您之前，收到消息他还在医院陪他妻子。”

    “吩咐下去，我要见他。另外，听他孩子暂时寄住在祖母家里是吧？去把人接到我那间学府路的公寓里。当然，务必好生安置，别吓到孩子了。”方泽轩将还剩一大半的雪茄狠狠地摁熄在烟灰缸里，沉声下了命令。因为长时间忙碌而顾不上理自己，松散开来的衬衫纽扣，一个个都耷拉在胸前，他一颗一颗仔细地将它们依次扣好，然后整理好衣领，眼里已经恢复了斗志。

    柯律师抬眸，看到的是一道凌厉如刀削的下颌线，心头微微一颤，应了声“好”。

    此时此刻，天边已经透露出若隐若现的微光，正努力地穿透云层，射向大地，虽然略显微弱，却也足以照亮前行的路。而好几个时之前突如其来的那场大雨，早就没了痕迹，除了散发着清新的泥土气息的空气，根本就看不出它曾浩浩荡荡地降临过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