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危局博弈(三)
韩府的晚宴非比寻常,天上飞的,林中跑的,河里游的,应有尽有,奢侈程度堪比皇宫大内。
韩世忠笼络人心却有一套,对铁杆的部下舍得下血本的,今天的晚宴就略见一斑了。
晚宴间,韩世忠和成闵、解元等部下觥筹交错,划拳罚酒,甚是热闹,梁红玉算是女中豪杰,喝起酒来不输于男人,只见她也和韩世忠他们相互敬酒,无形之中活跃了晚宴的气氛,大伙只喝得酩酊大醉。
席间,韩彦直心中有事,敬了几杯酒,就提前告退了。
大理寺狱依旧是那么的凄冷、孤独,岳霖寻思着如何得见韩彦直。
午夜,监狱廊道一如既往的静谧,没有一点声音,一切仿佛死去似的。
岳霖攀上窗口,又迅速翻到窗外,自由来得就这么简单,要不是众人所累,他早就溜之大吉,不用受这牢狱之罪了。
银色的月光洒满凤凰山麓,反射出炫目的白光,一切显得那么朦胧缥缈,山下的建筑黑乎乎的一大片,间或有数盏橘红色的灯光刺破这朦胧的夜色,分外的清晰。
韩府应该就在那个方向吧,岳霖仔细观察,辨明方向后,一路跑接近那一片建筑群。
一旁的皇宫高大、威严,占地很大,沿着红色的宫墙,岳霖折向东侧,过了皇宫范围,有一座豪华府邸跃入眼帘。走进一瞧,果不其然,韩府两个金色大字给了他答案。
在院墙外,稍稍停顿,他不想惊动更多的人,选择了翻墙入院。
进了韩府,岳霖略微观察,发现这个府邸很大,按照南宋的风格,大致上分为东西院、主院和后花园几个院落。落脚处应该是西院,月光照得院内的树木、房檐明亮亮的,整个院落没有一点灯光,侧耳听去,这个跨院绝无半点声响。
院中的人应该都睡熟了吧,他暗想。
彦直兄,你住哪呢?岳霖眯着眼睛四处观望。
顺眼向东院瞧去,咦?有一丝光亮,尽管月色很亮,但这灯光还是很显眼的,橘红色的,看上去很温暖。
走进一瞧,这间透出灯光的屋子像个书房,有走廊,悄悄望去,之间屋里的书桌前坐着一个青年,正挑灯看书,这不是韩彦直吗?
岳霖心跳加剧,也没顾得上多想,直接就敲门了。
“谁啊?”
里面传出声音。
“岳霖道深夜造访,韩兄勿怪才好。”
真是英雄惜英雄,韩彦直听到是岳霖的声音,一下子就从椅子上蹦起来,迅速打开书房门。
瞧见站在门前的岳霖,他兴奋不已,攥拳捣了他胸膛一下,直乐呵:“刚才书看不下去了,正在发呆想你时,你就出现了,这大理寺狱对你来真是形同虚设,若不是李夫人他们还关在里面,我看你早就不知跑哪去了!”
话间,韩彦直把岳霖让进了书房。
砌好茶,兄弟俩聊了一会儿,什么话题都有,有诗文歌赋,有拳脚枪械,也有胡吃海喝,谈的甚是投。
茶过三杯,韩彦直面带笑容地道:“兄弟深夜越狱造访,一定不是为了和为兄聊天的吧?”
岳霖点了点头,诚恳地:“是的,兄弟遇到难题,特来找兄长商洽。”
他直接明来意,又把这段时间狱中思考和盘托出。
韩彦直听后,略一沉思:“下午时候,父亲成闵、解元等部下来府叙旧,谈及岳元帅蒙冤入狱一事,大伙无不义愤填膺,大伙均道岳元帅精忠报国,抗金大数百仗,为大宋立下汗马功劳,圣上却轻信奸佞之言,实在令人寒心。”
顿了顿,又有些担心:“想那秦桧、张俊把持朝政,结党营私,我父和岳元帅长期在外征战,朝中支持力量实在是太少了,这样朝堂争论不免被动。”
岳霖腹诽不已,心想:我那便宜老爹为人率性耿直,得罪了不少大臣,哪像你老爹处事圆滑老道,从不吃亏,连宅子都比我们岳家的好多了。
不过韩彦直这话的确实在理,我们现在的确势单力薄,就用毛爷爷的统战思想来道道,毛爷爷的思想博大精深,其中统一战线更是古人所想不到的。
(注:统一战线多用于战争时期,在大革命、土地革命、抗日战争、解放战争之中,统一战线成了我党致胜法宝,三千五百年后的先进思想毕竟不是这个时代能比拟的。)
想到这儿,岳霖朗声道:“兄长所言极是,当下我们最要紧的事就是尽可能的争取朝中大臣同情,让他们了解爹爹蒙冤经过,在朝堂上据理力争,洗刷冤情。”
对!就这么办!韩彦直喜上眉梢,激动不已。
可我们该争取哪些人呢?转眼间他又犯愁了。
果然,古人的见解还是有局限性的,毛爷爷的理论是经过实践检验的,实践可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岳霖暗自得意。
假装沉思,片刻功夫,岳霖道:“彦直兄,你看这样行不行!我们要巩固同情派,争取中间派,孤立敌对派,用统战的段扩大阵营,孤立秦桧、张俊等奸佞,争取朝堂话语权,争取洗刷冤情。”
不错!不错!韩彦直有点兴奋。
复又问道:“敌对派我是知道的,就是秦桧、张俊、万俟卨等奸佞,可这同情派、中间派怎么理解呢?”
岳霖歪着脑袋,直言不讳:“同情派以我们老爹的朋友为主,加上有正义感的大臣就可以了,这个中间派吧,就是首鼠两端,主意不定的大臣,我们要争取他们!”
韩彦直见岳霖如是,很是佩服,转眼又怔怔出神,这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的话吗?简直是诸葛亮转世啊,太让人难以置信了。
看着韩彦直瞪大着双眼上下大量自己,岳霖有些不自在,确实,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出这番话着实有些夸张了。
岳霖又沉声低语:“早先时,听父亲过大理寺丞李若朴、何彦猷等虽非主战派系,但他们与秦桧、张俊等奸臣格格不入,平时持守公正正派,从不阿谀迎合!”
“越王赵偲和我爹爹素有往来,他历来主张抗金,对官家一味求和的态度甚是不屑,这个人也可以争取的。”韩彦直兴奋地道。
话间,门外传来脚步声,声音很轻。什么情况,兄弟两个一阵紧张。
咯吱,门被推开了。只见萝莉韩玲儿揉着惺忪的眼睛,自言自语道:“哥哥,我睡不着,我要听你讲岳霖哥哥解毒的故事。”
“大半夜的,不睡觉跑到这里,吃饱了撑的。”韩彦直训斥道。
我萝莉不满的嘟噜着嘴,一副委屈相。
当她睁开眼睛,看到哥哥声旁有一少年,虽衣着褴褛,但脸色白皙,饱满的五官俊美异常,一头乌黑茂密的头发,一双剑眉下却是一双黑亮的眼睛,勃勃英气迎面而来。
好一个清秀俊朗的少年!
萝莉芳心萌动,好感顿生。
她兴奋地道:“哥哥,他是谁啊?长得真好看!”话时,眼睛却没有舍得从岳霖身上移开一点。
我靠,宋代的女孩都这么大方吗,姑娘的天真烂漫让岳霖猝不及防,脸色微红。
看到岳霖的窘态,韩彦直哈哈大笑道:“玲儿,这就是你的岳霖哥哥啊!”
“真的吗?”
韩玲儿更加开心了,走到近前,不断打量着岳霖,问东问西,弄得岳霖足无措。
韩彦直看出岳霖的尴尬,连忙解围:“玲儿,今夜的事不要告诉爹娘,你去把书童韩嵩叫醒,让他去正几个菜,再搞一壶皇上恩赐的佳酿。”
“好咧!”
韩玲儿蹦蹦跳跳地出去了。
时间不长,只见书童韩嵩拎了一个大食盒,韩玲儿中拿了一壶酒,二人走进屋里。
“谈半天了,肚子有点饿了吧,整点酒菜,不成敬意,兄弟我们边吃边谈吧。”韩彦直笑呵呵的。
酒菜摆上桌子,菜虽不多,却很精致,有凉菜四碟,分别是蒜拍黄瓜,水煮花生,镇江肴肉,宝应桂花蜜汁莲藕片,热菜有四个,分别是扬州红烧狮子头,东坡焖肉,西湖糖醋鲤鱼,清蒸长江鲥鱼,端的是色香味浓,让人垂涎欲滴。
打开壶盖,一阵酒香沁入心脾,宫廷佳酿,舒服啊!
唉!万恶的封建社会,生活待遇不错啊。岳霖暗自想到。
书童韩嵩一旁侍候,兄弟俩边喝酒吃菜,边谈接下来的话题。韩玲儿却不吃菜,就是盯着岳霖那张俊脸看个不停,仿佛岳霖就是席间佳肴似的,搞得岳霖浑身不自在。
这时,岳霖想到了什么,忽然郑重其事:“兄长,以前我读过唐代的有关书籍,记得唐贞观政要论政体记载着‘君,舟也;人,水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陛下以为可畏,诚如圣旨。民意不可违,自古以来就有此。”
民意不可违?韩彦直喃喃自语,复又点头赞同。
见无异议,岳霖坚定地道:“在争取朝堂斗争的同时,我们要开展民间宣传,让天下百姓都知道我岳家军精忠报国,收复失地的故事。”
萝莉听岳霖娓娓道来,敬佩不已,忽而眨一下那一双可爱的大眼睛,听得认真仔细。
岳霖可不知道,这萝莉听爹娘、哥哥话从来都没有这么认真过!
韩彦直沉思片刻,不解地问:“民间宣传?可以吗?怎么宣传?”
此时,岳霖脸色肃然,沉声道:“我要收集编写父帅从军抗金的故事,有岳母刺字、牛头山救驾、黄天荡遭遇战、郾城攻坚战等感人情节,大力宣传岳飞舍生忘死、精忠报国的英雄气节,大力宣传岳家军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掳掠感人情节”
“对!可以借鉴画册的形式,图文并茂,这样更加通俗易懂。至于印刷费用嘛,还请韩兄慷慨解囊。”他又补充道。
韩彦直还没来得及回话,萝莉就囔囔道:“我有钱的,这些年爹娘给我的压岁钱全在我屋里,有很多很多金条和银钱呢。”
此时,萝莉眉飞色舞,开心不已,岳霖看的一阵感动,暗道:多可爱的萝莉,只可惜年龄太了!不过我这副身躯也才十多岁吧,自己也是个屁孩,没资格别人。
“好了,好了,费用嘛不成问题的,为兄解决了。”韩彦直爽快地应道。
席间,大伙亲密无间,畅所欲言,氛围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