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萤写的酸，甩了甩腕，抿着嘴，砚盘里的墨汁也没有多少了，他起身接了点水，祁萤低着头专心的研墨，梁相还沉浸在回忆里，没有逃出来一样，祁萤干脆就让他冷静着，至于门外那个，他更没兴趣去管。

    反倒是青浦，莫名其妙的对他们来了兴致，他轻捻了捻指腹，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两腿往面前的桌子上一倚，自动忽略掉祁萤的嫌弃目光，他可是条蛇，还有什么姿势会比端坐更累吗？

    怎么可能！

    他游荡着的目光，不经意间似的落在了檐下的灯笼上，风雪交加，大红色的灯笼里，烛火摇曳着，被吹打的几近熄灭，却总是在要灭掉的一瞬间，又重燃着火花出来，维持着微弱又顽强的生命。

    好看的眼睑上，睫毛宛如长长的松针，末梢被灯火照的几近透明，又被主人安静的敛下，垂落的阴影，犹如泼墨。

    他眼光一转，半笑半嗔的问祁萤：

    “你这贪睡的毛病一直不改，十五的灯会错过去了，真不难受？”

    祁萤怒目而视，恨不得伸把里一盘子墨扣他那欠揍的嘴脸上去，不提还好一提就炸，这可算是祁萤最近最大的痛脚了，可他不能那么干，别能不能如愿，泼他个乌漆墨黑，这玩意儿磨起来废的劲儿，就足够祁萤打消念头了，所以他咬了半天的牙，最后还是没动，不过嘴上还得怼：

    “我难受什么啊我，一群骗人的奸商而已，哼，我要想猜灯谜，我自己写，想要多少有多少。”

    点点头，青浦就等他这句，话锋一转他接着下套：

    “别等你出了，自己出自己答有什么意思。”

    他这凭空打岔的真是很生硬，祁萤搞不懂他什么意思，这可还有人等着做买卖呢。

    青浦眼神又在这兄弟俩身上好好转了转，有趣，有趣的很啊。

    他胸有成竹的跟祁萤接着聊：

    “本王给你出一个，你就随便猜，对错无所谓，本王不会计较你猜不出来的。”

    我擦嘞！这话的不就是我猜不出来吗？哎呦喂，祁萤这脾气，真是禁不起几个激将，瞬间就把哥俩给扔了，撸着袖子，他瞪大眼睛一拍桌子：

    “来来来，出题！”

    眸光再闪，青浦看准梁柳，缓慢的开了口：

    “长兄终日昔为伴，竖子自知云不甘！”

    祁萤哪成想，青浦这是早有准备，张嘴就来了，他一愣神，这好像，还是个字谜？

    是不是字谜他不知道，但是梁柳已经怒吼一声，一脚踹飞椅子，扑到青浦身边去了！

    “妖怪！你自己找死！！”

    “就凭你？呵。”

    梁柳是来的快，去的更快，青浦这下可没留一点余地，结结实实大长腿上去就是一脚，直接把梁柳从屋里踹出去老远，咕咚，一声爬在了雪地里，挣扎了半天愣是爬不起来，他死咬着牙刚撑着抬起点头，噗的一下，一大口血没忍住就喷了出来！

    “高抬贵啊，高抬贵！”

    “柳年纪太，不懂事，您大人不计人过，别生气，别生气，我待他给您赔礼了！”

    梁相也不知道梁柳今天是怎么了，暴躁更似往常几倍不，还隐隐的带着着莫名其妙的自暴自弃。

    他被青浦直接踢到吐血，还在努力想爬起来，可是这次青浦真是下了黑，他在原地爬了半袋烟的功夫，硬是没能爬起来。

    换做平时，祁萤是要来扶一下的，可这会儿他居然破天荒没动，只有梁相跑过去，着急着慌的想要把弟弟给扶起来。

    可是等他跑到弟弟身边，却发现大雪天，外面冰冷刺骨，他却已经汗如雨下，他不是不想起来，而是实在爬不动了，脸色惨白到毫无血色。

    梁相急吼吼伸就要去搀扶，却被梁柳一把推开，他颤抖着声音道：

    “别，别动我，你，你先顾好自己，顾自己！”

    “顾自己，顾自己，我是哥哥，顾自己还要顾到什么时候！”梁相也终于爆发了，他声嘶力竭的喊到：

    “难道还要我放弃掉你，只顾自己死活吗？你是我弟弟，我弟弟！！”

    挑了挑眉，青浦的脸上那是什么表情？

    祁萤侧头，他总觉得青浦每次露出这种看着像是怜悯众生实则是又一次开始套路人时候的必备反应。

    “额，要不然咱们这回好心点？”

    “嗯，你去。”

    “”

    青浦自己都不知道，他这副模样，在祁萤那边就是开始黑心眼的节奏。

    他只是单纯的想揭穿一些，虚幻的东西罢了。

    空气就在这一刻，尴尬又紧张起来，祁萤倒是还有点自知之明，他这有点拆自己家台子的瞎搅和，把自己给快给倒腾进去了，赶紧狗腿的乖乖去装模作样的翻记录去了。

    梁柳死死的盯着青浦，这个人，不，这个妖，才是他最大的劫数？

    青浦轻飘飘的话语，完美的诠释了他的疑惑：

    “呵，你这样的兄弟情，真是难得。”

    苦笑几声，梁柳把目光挪到了旁边满脸痛苦不已，担忧着他的梁相。

    他心里突然却有了些疲累，默默背负了这么久的事儿，突然间，却不想继续下去了。

    轻轻的，缓缓地，却不容置疑的，青浦走到他身边，居高临下的看他，眼神里是一片沉寂，没有波澜：

    “你们已经忘记了，最后是如何离开的对吗。”

    他不需要听到解释，就直接揭穿了一切：

    “为什么呢？让我猜想下。”

    他直起身，目光从路上来来回回顶着风雪，缩着身体，匆匆忙忙的人群上游离，已经快出正月了，街上相邻的店铺陆陆续续都开了业。

    虽然天气不是很好，可人们还是得该干什么干什么，所以白天时候这条街还是很热闹的。

    不过这会儿已经到了下晌四五点了，天也马上快擦黑，行人是没几个，倒是有几个店里没啥客人的掌柜，眼看着添锦这挺热闹，几个人揣着袖口，挤在不远处的一家茶水铺子门口，围着里头炭火烧的哔咔哔咔响的茶水炉子，挤眉弄眼的对着门外几个人指指点点着，一看青浦看了过去，又赶忙掉过头去，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