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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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砚当场震惊:“这合规矩吗?”

    情况尽管危险,他还是游戏思维——之前npc从不参与战斗,像“一只眼”这样愿意深入协助的都不常见。再任务要计分,这样未免有作弊之嫌。

    郁金比他更惊恐:“是啊,这合规矩吗?!”玩家什么时候能当npc了?

    两人二重唱完,颇为惺惺相惜地对视一眼。

    束钧一鼓作气,眼看要衰下去:“就当我特邀嘉宾,先开路,谢谢。”

    他的回答讨了个巧,两人都按各自的问题理解起来。形势危急,胡砚不再多话。石块花瓣般绽开,径直让出了朝上的路。

    头顶仍是黑暗,天空没有光,外出的通道像极了倒悬的枯井。

    束钧在身边腾起风,却没有立刻飞离,他朝祝延辰点点头,又朝黑鸟队伍所在的方向歪了歪脑袋。

    战术交流多年,祝延辰霎时领会了束钧的意思——他这是要以“玩家”身份,一个人引走镜子蚀沼的注意力。若是事态有异,蚀沼仍有可能对其他黑鸟队员出,束钧这是要他协助保护队伍。

    祝延辰沉静地颔首。得了对方的反馈,束钧整个人被风托起,双脚离了地面:“要我帮你再搞罐脑子吗?”

    对上甜锋时,祝延辰差点咽气,肯定不会考虑研究问题。眼下又送上门一个,不得不是绝好的会。

    “不用。”祝延辰轻声,“注意安全。”

    “如果是因为安全问题”

    “不,就算你挖出一瓶脑,它们也会很快变回普通蚀质。”祝延辰无奈地解释。“总之你心”

    “知道了知道了。”祝大元帅之前一副冷硬模样,知道自己死期没了后,反倒生出些微妙的过保护倾向。“放心,我可擅长逃跑了。”

    话是这么,束钧心里明白,他们别无选择。

    他不可能放着失踪的黑鸟队员不管,也不能把战斗一下子升级成alp蚀沼之间的战役——先不如何和黑鸟先锋队解释,一旦确定他是个搞事的人形蚀沼,这件事会被归类为蚀沼之争。镜子蚀沼很可能先一步清场,到时先锋队必然首当其冲。

    退一万步。就算他们能狠下心直接逃跑,镜子蚀沼也不会放过先锋队,冲突不可避免。

    只能先以强大玩家的身份迎上去,趁那蚀沼不留神,玩把脏的。

    “去洞口。”束钧飞离后,祝延辰自然地接过指挥权。“胡椒粉胡队,我们三个跟去山顶。那里视野好些,也方便你使用能力。”

    这位和嫂子同id的人声音相当好听,活像三伏天流过喉咙的冰水。胡砚反应了会儿,觉得自己这id确实辣耳朵,不搭这把声音。

    这声音更适合喊罗断那种文绉绉的id,不过想到束钧原本那个“明天见”的名儿,胡砚又心理平衡了起来:“视野?外面黑成一片了”

    话溜出口,胡砚才反应过来——明明自己才是黑鸟的队长,硬是被人的气势带跑了。

    “我有办法。”祝延辰言简意赅,他转向郁金。“你来么?若是不来,可以去黑鸟队伍里等。”

    “来都来了。”郁金恍惚道,“不差这两步。”

    “走。”祝延辰掏出枪。

    三人脚下的石块凸起,平稳而快速地往洞口滑。路程不短不长,刚好够胡砚提出疑问:“您和束呃,灰爪到底是什么关系?”

    听到关键词,郁金斜过视线,显然也很好奇答案。

    祝元帅自然不会被这种局面难倒,他摆弄着中的枪,头也不抬:“家属。”

    两个字简单有力,附送“再问不答”的冷意。

    胡砚:“”果然是嫂子的亲戚。

    郁金:“”他早知道那俩是一对儿。现在想来,难道烟尘也是玩家?

    一阵沉默中,石块出了洞口,又被其余石头簇拥起来,向山顶推去。

    “胡队,准备好。”祝延辰从背包里掏出个台球大的球体,抬扔到空中。那球体非但没有落地,反而缓缓升起,亮起强光,仿佛按下时间暂停的闪光弹。

    一时间,山下的黑鸟队伍依稀可见,整个岩山遗骸被照得亮堂,正中液柱泛起黏腻的光。

    视野确实够清楚了,可惜束钧早就没了影。

    束钧被风托着快速向上冲,又在升高半途中急急刹住车——无数长相相同的男女环抱液柱,蚜虫似的覆盖在蚀沼表面。束钧刚出现,那些人皮气球齐齐扭过头,一起看向他。

    束钧给盯得全身发毛,将周一攥得死紧。

    为方便作战,缠住周一脑和嘴的布条早就半路飘离。周一没啥复杂想法,只觉得以嘴接风相当爽快,哦呜哦呜玩了一路。眼下束钧停了下来,舒爽的风没有了,它开始不满地咿咿叫唤。

    周一这一叫,人皮气球们如同被唤醒,齐齐呼救。声音绵绵密密交缠在一起,听得人头发都要竖起来。周一估计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多“附和”的声音,它呛了下,乖乖闭了嘴。

    他们要是还在下面转悠,镜子蚀沼能在岩洞里给四人整个打击乐团。束钧目光扫过那些密密麻麻的人皮气球,腾起风,试图在里头找找活人。

    祝延辰没主张撤走,再加上之前关于蚀沼“需要原型”的解释,他的队员们应该还活着。但两个大活人被藏在哪儿,镜子蚀沼又将脑子掩在了哪里,目前他还没有头绪。

    镜子蚀沼不笨,束钧的招式没能二次奏效。人皮气球都被蚀质牢牢黏在液柱上,没再被风吹飞。束钧又不敢将风起得太大,生怕把真人给摇下去。他一咬牙,继续朝上飞。这道液柱仿佛要刺破天际,束钧能感受到气温明显降低。下方的光照映不到这里,束钧深吸一口气,让气流在附近徐徐旋转。

    靠微妙的阻力,他能大致描摹出这东西顶端的样貌。镜子蚀沼并没有真的长个花园鳗脑袋,它的顶部更像水螅,分裂出六七条触,在空中甩来甩去。

    相比之下,甜锋算是个相当友好的对。

    束钧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这东西把自己拉得太细,纵贯天地,脑可能在任意部位。就算他拿出镇压的能力,也无法镇压这么大的范围。要凭周一这一把刀去砍,他得像切葱花那样把它切碎了才行——前提是这东西反抗都不反抗,任他切。

    他考虑了会儿,微微一笑,冲上液柱顶端。

    果然,蚀沼如同饥饿的水螅,数根触一并缠上来。束钧做出副勉强的样子,“艰难”地斩着那些触,奋力挣扎。

    那些触很快控制住了他,蚀质推挤着束钧的防护服,把他朝液柱空腔内推。束钧耐心地压制着自己和周一的气息,任由触们将他五花大绑。

    要哄骗下面的人,自己也是人皮气球的绝好样本。蚀沼要源源不断地制造人皮气球,又要保证样本活着。它本身的结构就不算牢固,应该不会耗费心思将样本分开管理。就算他猜错了,也完全有脱身的方法。

    幸运的是,束钧并没有猜错。

    空腔内有个鬼灯笼似的蚀质细,两个黑鸟队员正被兜在里面,因为蚀质浓度过高而艰难支撑。细若发丝的蚀质丝钻进防护服,覆盖着两人的体表,估计正在复制情报。

    束钧深吸一口气,放开了对周一气息的压制。

    周一本来在快乐地环顾四周,琢磨着能不能蹭口大蚀沼的蚀质。束钧的压制一撤,它的气息完全暴露,镜子蚀沼的注意力几乎一下子集中在它的身上。

    周一:“救。”压迫感从四周挤来,它甚至不敢大喊出声。

    束钧没吭声,周一的嗓门又粗犷,两位黑鸟队员还以为是束钧出的声。虽气息奄奄,其中的女性硬撑着开了口:“喊救命没用,快快开你的净化多撑一秒是一秒。”

    发现周一后,蚀沼壁开始规律波动,向中间聚拢。

    为了装好玩家,束钧的确带了净化。他熟练地启动它,驱散两人体表的蚀质丝线,随后摸到两人身上的应急绳钩,往身上一挂。

    “开饭。”他低声对周一。

    比起对战甜锋,周一长进了点。这回它没有整个沼呆若木鸡,全程僵成一块板子。剑锋划过包裹三人的蚀沼兜,它犹犹豫豫地吸收了断口的蚀质,让三人初步挣脱束缚。

    随后,束钧没有使用镇压的底牌。他集中精神,调节空气的分布——唰啦一声,厚厚的液柱壁被风刃撕开,束钧驾驭周边空气,钻头似的冲了出去。

    “你”这操风能力异常眼熟,可来人全身包得严严实实,黑鸟队员们只剩疑惑。

    队长退役,先锋队里都是熟人,除此之外只有毫无异能的npc,这个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束钧当然没等他们问完。他一挥,毫不客气地从液柱上刮下黏着蚀质丝的人皮气球。确定蚀质丝本能地绕紧两人,他将绳钩一松——

    “啊啊啊啊——”两位队员毫无准备,身后悬着一大堆和活人无异的人皮气球,眼看就要从高空坠下。

    束钧自然不会让自家队友被摔死。风技能瞬起,借了人皮气球的阻力,两人坠落速度并不快,就是视觉效果相当夸张。

    蚀沼弯下液柱,想用顶端触拉回两人,全被束钧用剑挡了回去。

    两人很快下降到液柱底端的照明范围内。

    见到那一幕的黑鸟队员,多多少少都咽了口唾沫。眼看自己的战友——或者自己一大堆战友——尖叫着坠下,那场面实在有点精神污染。

    和被骇到的胡砚不同,祝延辰相当冷静:“垒起石柱缓冲,将两台净化提到最高功率,先把他们体外的蚀质丝清除。”

    胡砚干脆把广播权限接给了祝延辰。除了连着人的两大坨人皮气球,天上不时还掉些零散的下来,整个场面恍如噩梦,他的大脑一时没法接受。

    祝延辰从善如流,直接指示:“远离掉下来的东西,检查那两人身上的伤口。如果没有贯穿伤,还来得及进行深度清理。”

    “胡队,变换石柱,做成石盾。”给黑鸟队员下完命令,祝元帅转向胡砚。“上方会有攻击,我会测算位置。我控制光源进行指示,你要保证石盾罩在光源上方。”

    “哦,好好。”

    “一只眼,看好胡队脚下,不要让他踩空。”

    “噢噢。”

    祝延辰唤出光屏,紧紧盯着漫天人皮气球,以及不时摇晃的液柱,眼眨也不眨。他控制光源,而胡砚控制石盾,不少难以躲避的人皮气球被挡了回去,给黑鸟队员留下了一片相对和平的救人地点。

    等紧急处理完毕,他们就可以考虑撤退了。最理想的情况,是在束钧不暴露自身蚀沼身份的前提下,暂时让镜子蚀沼失去行动能力。

    就看束钧打算怎么做了。

    束钧自己也数着秒。见下方光源多了石盾遮挡,两位队员估计落了地。紧急处理大概要十五分钟左右,撑过这十五分钟,黑鸟先锋队就能回归方便行动的状态。

    现在又到了一对一的时间。

    被束钧抢走人皮气球样本,镜子蚀沼明显心情不佳。它啪啪甩动触,试图再从地上扫几个上来,可惜就算它能靠体积优势突破束钧的防御,攻击也总被下面的石盾挡住。“投敌”的周一成了它的重点关注对象,周一怂兮兮地哼叫,挡一次攻击就要“呃”一声。

    双方这么你来我往五分钟,蚀沼意识到了问题——既然没法轻松地捞到人质,不如重点射击面前的出头鸟。

    液柱不再乱甩,再次齐齐攻向束钧。

    镜子蚀沼太大,搅起的气流相当杂乱。束钧一时掌握不了它的全部动作,更别提推断出脑的位置,只能被动防守。

    这样下去不行。

    饶是束钧动作灵活,他身上还是多了不少撞伤。周一被抽了几百下,整个沼都被抽傻了,眼看越来越呆滞,呸都呸不出声。

    想想办法,还不到放弃的时候。暴露身份、强行逃走是下下策——

    这里怎么办呀,太麻烦了。模糊的声音浮现在耳边,听着很像孩子的抱怨。怪物队伍拉得这么长,谁知道队长藏在哪。要不就防守到底吧,反正保留实力就好嘛。

    可以派一个队,对队伍头中尾进行突袭。另一个孩子声音更,听上去有点害羞。

    哎,怎么?

    一旦遇袭,队伍会被打乱。队长必须作出反应,及时调整。这个地图呃,这个地图不是不支持远距离通话吗?那

    我懂了,我懂了!同时袭击,看队伍的反应速度,对不对?

    嗯嗯。

    天,这个角度好厉害!我刚才光想怎么在防守上操作了,谢谢你——抱怨的孩子情绪急转弯,又变得兴高采烈。啊对,我们今天发了巧克力我觉得这几种比较好吃,你都尝尝。

    好。

    顺便这个地形,如果再派一队人把队伍从中间分隔,是不是会效果更好一些?阿烟,看这里看这里。

    束钧睁开眼。

    他来不及去追究这段记忆的细节,时间有限,他直接出了——束钧横起巨剑,在身边裹上极厚的风盾,径直从中间斩断那根液柱,同时集中精力感知气流。

    被厚实的风强行隔开,镜子蚀沼的下半部分僵硬了短短一瞬,而上半部分仍然疯狂扭动。很快,上下半截飞快融回一体,但束钧的攻击没停——

    这东西把自己拉得太长,反应果然有时间差。

    不给它转移脑子的时间,束钧抬起,三道巨大的风刃激射而出,正中镜子蚀沼上半截。没了周一开路,风刃断不掉蚀沼,切口会在数秒内闭合。

    数秒时间已然足够。

    切口的愈合,液柱形态的整理,其中存在一个细微的时间差。几波下去,风刃的位置越来越集中,镜子蚀沼终于意识到了危。

    它快速改变自己的形态,朝地面缩去,同时不顾一切地攻击地面上的人。

    可惜它错过了最佳时间——十五分钟已经过了。

    利用岩山碎片,胡砚黏了艘薄壳船。黑鸟先锋队全员撤到船上,胡砚甚至二次利用了那些防水布,在队员们疑惑的眼神中扯起大帆。

    还没上船的只剩祝延辰、胡砚和郁金三人。

    另一边,束钧快速下降。他没有停止周边气流的感知——这蚀沼在打乱身体结构,跟他玩猜杯子游戏。镜子蚀沼比甜锋还要大不少,而且没有受到实质性伤害。若是现在跟丢它的脑,接下来的战斗要艰难数倍。

    “你们先走!”束钧打开防护服内的扩音装置,“都上船,我送你们走!”

    自己集中攻击蚀沼的脑,它必然不敢全力对付先锋队。胡砚身为第一梯队的玩家,自然不是吃干饭的,如果自己争取的时间够长,其他人有极高的逃脱可能。

    剩下就是他和镜子蚀沼硬碰硬了。

    毕竟它是来试探人类的,比起甜锋只强不弱。实话,束钧不清楚自己能不能赢——但话回来,世界上又哪有必胜的战役。

    只要祝延辰和黑鸟先锋队成功逃出去,计划就能继续进行。自己已经是这群人里生还希望最高的了,这波稳赚不亏。

    胡砚不知真相,心理压力些,这会儿也格外果断:“那我们先走一步!”

    郁金见蚀沼塌方,颇有点雪崩到脸前的气势,自然也不敢久留。两人嗖地上了船,束钧刚想扬,却发现有一人还没动。

    祝延辰没有上船的意思。他左提着全开的净化,右拿枪,气势沉稳到不真实。

    “你倒是上船啊!”束钧一记飓风差点打上船帆,险险收回。

    祝元帅却紧接着出了——他朝船帆扔出两个爆弹,它们炸起巨大的爆风,差点将船推出两人视野之外。眼看祝元帅上船无望,束钧咬牙切齿,只得出再推动船帆。薄壳船瞬间消失在地平线,速度恍若起飞。

    “祝延辰,你他妈老毛病又犯啦?!”束钧刚觉得这人有了积极生活的苗头,祝大元帅又开始围着死神旋转跳跃了。

    “你需要照明,以及蚀质位置变动测定。”祝延辰一眼看破束钧的战术。“这里的蚀质浓度破不了我的免疫,我留下来,你的胜率更高。另外,一旦蚀质将消息走漏,必须‘两人合作’的威胁听起来也比‘单枪匹马’要低。”

    “道理我懂,问题是我们对这东西根本就不了解!我可不保证我能——”

    结果他还没完,就被祝延辰平静的声音打断。

    “我知道你不会输。”他。

    熟悉感猛然袭来,束钧怔了半秒:“万一”

    “万一我们死去,背后的蚀沼正好解除戒备。之后的计划我也安排过我活下来本来就是意外,一切只不过回到正轨而已。何况多了最近的情报,董老和四队更好行动。”

    为了提高一点胜率而留下来?比起祝元帅之前的行为,这可真是太不保守了。

    但不得不,有了照明操作和祝延辰的指示,拖延战术的确轻松不少——祝延辰极擅长蚀质流动的计算,束钧完全不需要分心去感知气流。一旦蚀沼试图淹没他们,束钧便带着祝延辰飞上空中,针对脑的攻击一刻不停。

    “时间差不多了。”祝延辰朝镜子蚀沼放了数枪,打断了一根抽来的触。“先锋队应该已经逃出去了。”

    “可我们这撤不了啊。”束钧的汗顺着脖子滑下,防护服里的衣服已然透湿。

    见追击先锋队无望,镜子蚀沼故技重施,在液柱四周摊开“花瓣”。只不过比起设下陷阱那次,这回的花瓣格外肥厚,将两人紧紧裹在中间。尽管束钧不断用风冲击,其中的空隙还是越来越。

    都不用蚀质上场,它这是想用物理段闷死他们。

    战斗已经到了亮底牌的时刻,束钧带着祝延辰,在越来越狭的空间内飞舞。他的镇压是奇袭,面对这种变形经验丰富的蚀沼,第一次最为有用。

    束钧有点紧张。

    他之前不是没有应对过胜负未知的场面,那时他总是潇洒的。一是儿时祝福带来的乐观。至于二人生不过如此,无论世界真实与否,他都没有半个亲人。

    比起祝延辰的八十岁老头战术,束钧自觉问心无愧,至少他的友人们都知道战斗的风险。在内心的某个角落,束钧一向有这么个想法——自己到底是个战士,若时候到了,坦然死去也没什么不好。

    可如今他全身都在冒汗,狼狈不堪,患得患失。

    要是自己死了,祝延辰必然变成陪葬。

    镜子蚀沼见空间封闭稳定下来,再次使出了自己的能力。无数没有五官的人皮气球顺着蚀沼内壁产生,渐渐充斥空间。无数只绵软的伸向束钧,疯狂阻碍他的行动。

    不成调的尖叫声此起彼伏。这些东西没有嘴,也不知道声音哪里来的。

    “我要上了。”束钧嘶声道,声音如同被撕破。“老战术,不能带着你。”

    “我知道。”

    祝延辰反挥出净化,逼退周遭蚀沼,给自己弄出一个立足的空间。净化枪威力惊人,人皮气球们一时无法接近。

    束钧冲向镜子蚀沼的脑。

    过程比甜锋那一战痛苦得多。无数细丝登时挤进防护服,钻入束钧的口鼻,试图将他绞在原地。束钧拿出最后的力气,拼命使出镇压,艰难地朝蚀沼的脑前进。

    他的注意力从未这样集中,他第一次如此希望那个祝福真的来自于神。哪怕姿态难看至极,他也想要赢下这一场战斗。

    细如发丝的蚀质丝在撕扯他的皮肉,镇压一层又来一层。为了保护自己,人皮似的蚀质在脑外包了一层又一层,坚韧无比。

    还不能放弃,祝延辰还在他背后苦撑。

    束钧忍住剧痛,几乎要把骨髓里的力气都榨出来。他的呼吸不知道停了多久,眼前开始一片片发黑。不知道是不是幻觉,人皮气球的尖叫声中,模糊的色彩和影子渐渐浮现。

    你永远不会输。

    是啊,他不会输的。

    巨剑劈开一层又一层的防护,束钧将自己强行拖入蚀沼的大脑。剧痛在骨缝间烧灼,他几乎要以为自己被活生生火化了。

    只有这一次会。

    镇压,镇压,继续镇压。

    去他妈的,束钧想。他必须活下来。

    他伸出,灰白的蚀质从爪尖流过。束钧一刻都没停住动作——上一战中,他的镇压相对沉静,带有安抚的性质。这回他恨不得化身人肉搅拌,拿着大剑在镜子蚀沼的脑中肆意破坏。

    到了最后,他自己的意识模糊起来,上的破坏和镇压反倒越来越疯。更多蚀质从他的脊柱冒出来,在黑暗中结成恍若翅膀的巨大刀锋。

    可惜束钧自己几乎丧失知觉。

    利刃的搅动中,他腕上的械还在安静工作。

    融合度:45%

    融合度:5%

    融合度:3%

    不知何时,呼吸突然松快下来。束钧噗通一声跪在原地,剑锋嵌进大地。镜子蚀沼失去了形态,蚀质在周围安静地流淌。不少人皮气球还没来得及散架,横七竖八漂在蚀沼之上,缓缓溶解。

    祝延辰的移动光源颤颤巍巍地浮动,活像伤了翅膀的萤火虫。

    被人皮气球撕来扯去,祝元帅本人有些衣冠不整,但确实还站着。确定对方存活,束钧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

    他的防护服早就在激战中朽烂殆尽,整个人接近赤裸。周一又一次被吓傻,不过这次它很快回过味来,原地“啊啊”干嚎出声。

    “我们分开了九分钟。”祝延辰走近,脱下自己残破的外套,轻轻披上束钧的脊背。“它来不及把‘人形蚀沼’的情报传出去,放心。”

    “真的?”

    祝延辰冷静地打开腰包,测了片刻周遭的蚀质。

    “我很确定。它们被镇压得相当老实,本身也不会存留太多信息。我们真的留住了底牌。”

    “九分钟啊我还以为打了九年”

    束钧晕晕乎乎地望向祝延辰,他有太多话想,如今却一句都不出。巨大的痛苦之中,他的确得到了些许回忆。只不过和甜锋那时候不同,镜子蚀沼是个纯粹的蚀沼,并没有他人的记忆涌进脑海。

    他想起了自己的,就算只是些片段,也足以拼凑出很多东西。

    “阿烟”

    束钧伸出一只,按在祝延辰心脏的位置。有力的搏动穿过肌肉,顺着掌心敲打神经。

    “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