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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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亲她欺骗了父亲,”女孩回答的艰难,“父亲虽然爱母亲,但是却难以原谅她……我能理解父亲也能理解母亲,这是没有办法的事。”

    “是什么样的事情让人无法原谅?”阿道夫有些好奇。

    女孩抿了抿唇:“我不能。”

    罗伊笑了笑:“我也没有强人所难的爱好,不能就别了吧。”

    “很抱歉,但还是要谢谢你们。”女孩再次郑重的鞠了个躬,起身回了房间。

    回到木屋里,罗伊给踢被子的崽们掖好被角,阿道夫在房间里踱步了两圈,还是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农场主明明爱着他的夫人,却无法原谅她呢?”

    “要看是怎么样的事情吧,爱情又不是万能的,谁爱了就要原谅对方?”罗伊朝阿道夫招招手,“反正你也想不明白,早点睡吧。”

    阿道夫想想也对,正算钻进被窝里,他的耳朵忽然动了动:“有声音,像是什么动物……”

    罗伊也听到了,他放轻了步子走到窗边,见到两只细长条的动物蹿到了砖瓦房的墙角,一个跟着一个的往上爬。

    罗伊看到这副景象挑了挑眉,化身成蝙蝠在半空中盘旋了一圈,停在阿道夫的耳边细语道:“居然是两只黄鼬……我去看看情况,你待在这儿看孩子。”

    阿道夫还没来得及反对,就见到蝙蝠一个俯冲,飞快的冲进了夜幕中。

    黄鼬其实就是黄鼠狼,在东方很常见,是一种有点邪门的动物,在西方却基本没有,罗伊也是到了华国之后,才将黄鼬和母亲讲的那些奇异东方故事对上号的。

    不过没想到在这个地方居然能见到这样稀罕的动物,罗伊不禁起了兴趣。

    飞得近了,罗伊才发现它们嘴里各自叼着什么东西……这是要干什么?要孝敬人类吗?这家人对他们有恩?

    他暗自思索着,倒挂在屋檐附近,他就这么静静的看着这两只黄鼬,看着它们费劲的爬上了最高的那扇窗户,心翼翼的钻了进去。

    野生动物这么闯入人类的家中,怎么想都觉得有些奇怪,罗伊又飞近了一些,才发现这是农场主夫人的房间,正巧他之前开了窗户,给动物们制造了机会。

    蝙蝠的倒挂在窗帘上,黑黝黝的眼睛正往屋子里张望,见到的景象却让他惊讶的差点从窗帘上掉下来——

    那两只细长条既不避光也不避人,把嘴里的东西往地上一放,居然就那么蹿上了床,钻进了被窝里,还特别亲密的倚靠在病弱的女人两侧,甚至蹭了蹭女人的侧脸。

    农场主夫人睡得迷迷糊糊,居然自然而然的搂紧了它们。

    罗伊:“……”

    要不是有了几百年的阅历,要不是见过了真正的女巫,要不是他本人就是个被人类厌恶的异类……他估计都会以为这是个邪恶的巫婆。

    农场主趴在床沿睡得不安稳,正巧其中一只黄鼬正在摇晃着尾巴蹭着女人的手臂,不巧扫过了农场主的脸,对方被这异样的触感给弄醒了,一睁眼便受了惊吓,噗通一声坐在了地上。

    动物们也被吓了一跳,三两下蹦下床,蹿出了窗户。

    而它们原本嘴里叼着的东西还在原地,是一条鱼和一只鸟,看上去是留给农场主夫人的礼物。

    农场主这才惊醒了一般,猛地扑上了窗沿:“路易!查理!你们为什么要跑!你们不要爸爸了吗?”

    什么爸爸?这是什么奇妙的发展?

    罗伊简直被惊呆了,他脑海中闪过一丝记忆,猛地扑腾着翅膀腾空而起,试图稳住心中的惊涛骇浪。

    之前听闻那个兔耳少女的遭遇太过震惊,以至于忙着处理掉那个残暴的子爵的同时,他漏掉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为什么兔耳兽人和人类会生出兔子呢?难道是基因导致?

    不过先把那件事的原因撇到一边。

    如果农场主是人类,而农场主夫人是兽人,除去那三个孩子是兽人,他们还有另外的两个孩子,而这两个孩子是兽,也就是那两只黄鼬?

    所以兽人和人类在一起,会生出兽人或者兽?

    天哪,这也太混乱了吧!那兽人和兽人在一起会生出什么?人?兽人?或者兽?

    农场主夫人被惊醒,她艰难的坐起身,揉了揉眼睛:“……发生了什么?”

    农场主的嘴唇微微发颤,他道:“路易和查理,他们刚刚来过。”

    农场主夫人被这两个名字镇住了,她僵硬的扯了扯嘴角:“你在什么傻话?路易和查理?那两个可怜的孩子们早就夭折了,怎么可能来过?”

    农场主绷着脸,眼睛里透着痛苦:“事到如今,你还想要骗我吗?”

    罗伊魂不守舍的飞了回来,守在窗边的阿道夫张开手掌迎接他的到来,见蝙蝠停在掌心中央一直不动弹,他忍不住伸手戳了戳:“怎么了?”

    蝙蝠仰头看着他:“我听到了一个可怜的故事。”

    青年古德是个贫穷而努力的人类,虽然家境贫寒,但他一直坚信着自己能通过双手制造属于他的财富。

    毕竟他只是穷了一些,却不属于社会的底层,每每生活艰难的时候他都会自我安慰:这有什么的?再惨也比不过兽人们惨,我好歹是个人类,作为人类肯定有机会翻身,不要放弃啊古德。

    青年的信念很坚定,努力也得到了赏识,在生活慢慢变好之际,他有幸和一位勤劳能干的女孩劳拉相恋,很快他们组成了一个家庭。

    靠着劳拉家里的一点资助,他们买了一块地,努力的古德很快就从贫穷的人类摇身一变,成为了年轻的农场主,买下了几个兽人农奴,一切都往美好的方向发展。

    不久后,女孩劳拉怀了孕,想到未来的胎儿不知是何种姿态,她犹豫再三,决定向青年坦白一件事,坦白她兽人的身份。但青年古德的承受力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他得知这件事之后如遭雷劈。

    任谁被欺骗了都不会好受,古德又气又恼,兽人在他的固有观念里是底层的、是糟糕的、是完全不值得去爱的,他很彷徨,因为内心的受伤开始和女孩进行冷战,可每每看到女孩可怜无助的身影他的内心又务必的心疼,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这场无声的战争持续到了女孩临盆前夕,这段漫长的时间里,青年终于想通了,他爱女孩,即使对方是兽人。可等女孩生产过后,他满心欢喜的想要迎接新生命,却发现襁褓里空无一物。

    “孩子呢?”他的声音里带着干涸。

    “夭、夭折了,我把它埋了。”女孩忐忑的道,无法承受般的哭了出来。

    他原本想好了孩子的名字,第一个孩子可以叫路易,那是他祖父的名字,祖父是个勇敢的猎手,继承了这个名字,他的孩子就能像祖父那般英勇神武。

    谁知,孩子没了。

    第一个孩子夭折,生活却不能停滞不前。

    还能怎么办呢?那就继续努力吧,于是他们有了第二个孩子,第三个孩子。

    到了第四个孩子,那个本应叫查理的孩子再次不幸的夭折了。

    这天,让古德再次联想到了第一个孩子路易,他将心痛埋在心里,在不久后又迎接第五个孩子的出生。

    等孩子们长大了一些,他陪着孩子们玩耍,看着孩子们蹦蹦跳跳的快乐模样,他不禁提起了那本该是他们哥哥的路易。

    “咦?”拉布疑惑的歪头,“路易哥哥不是在吗?昨天还陪我一起玩来着?”

    古德一愣,还以为孩子在什么胡话,等拉布三番五次的提及路易,并煞有其事的模样,他终于按耐不住心中的好奇,见到了拉布的哥哥路易——一只聪明的黄鼬。

    他略微愣神,却并不起疑,只以为是孩子的玩闹凑了巧,在见到另一只名为查理的黄鼬时他也是这么想的。

    他并不爱护这些动物,自己都不能快活的吃肉,对动物又能慷慨怜悯到哪里去呢。他甚至有时候会粗暴的赶走这两只动物,只因为他们偷吃了家里的面包。

    直到某天,提前回家的古德站在院子的阴影处,听到他夫人难过的抽泣声:

    “路易、查理,是我对不起你们,我不该抛弃你们的……可是我这样做没办法,没有办法!你们的父亲讨厌兽人,更不可能喜欢上只有兽形的你们……我该怎么办才好?你们都是我的孩子啊,我不忍心让你们受苦……”

    古德的目光直直的投向夫人的怀里,那里趴着两只慵懒的黄鼬。

    古德的心仿佛被冰在冷水了,他想:这个女人再次骗了我,她甚至把我的孩子丢弃,她从未告诉我真相。

    夫妻间的冷战又一次开始了,他一直等着女孩坦白,可对方总是抿抿唇一句辩解也不,自顾自的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

    “但如果见到你们的父亲,请走的越远越好,不要让他伤害到你们。”

    那时候,听到这话的古德感觉已经不认识面前的这个女人了,她都在做些什么啊?他不够爱她吗?他能原谅她兽人的身份,难道忍受不了孩子们兽类的身份吗?他看起来就是那样的一个冷酷无情的家伙吗?

    古德感到心灰意冷,当自己不被爱人信赖,当爱人始终对自己心怀芥蒂,爱情就仿佛被冻结了一般,难以持续。

    这种状况持续了很久很久,直到这场传染病的降临。

    见到心爱之人在死亡的边界挣扎,他的心隐隐作痛,在某个瞬间,他忽然想通了。

    一切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还爱着这个人。

    只要孩子们还在,他就一定有机会能够挽回这段爱情,赢回做父亲的尊严。

    他一定会想到办法,让那两只兽心甘情愿的钻进他的怀抱里,感受到这份本就该属于他们的父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