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君记得顾影漠的身体向来都是健壮如牛，若是真是伤得这样重，本君倒不得不遣个医术高明的御医去顾府看看，到底是什么顽疾竟半月多还没康复。”

    顾啸天一下子跪倒在地高呼道：“臣有罪，请梅君宽恕！”

    “顾丞相大可如实来，为何顾影漠到现在还不肯上任？”

    “其实是老臣的儿媳病了。影漠嫌婢子们照顾得不称心，适才让臣托病告假，影漠想在家，在家照顾妻子。”

    梅俊漾的面部肌肉明显一僵，这顾影漠倒是个情种，只是忒不上道，竟拿他的王命当耳边风。

    “顾丞相，你回去告诉顾影漠，明日勒令上朝，若还不到，本君便要将她夫人请进宫来。本君倒要看看，程将军到底养了个什么妙人，竟让眼高于顶的顾影漠荒废功名。”

    “是是是！老臣一定传达，一定传达！”顾丞相连声称是。

    梅俊漾无言以对，拿顾影漠没有办法，轻轻摆打发了顾啸天：“眼下也没什么事了，顾丞相先回去吧，本君要批阅奏折了。”

    “是，梅君。”方才欺君吓得顾丞相脚底发虚，他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正欲退出御书房，又被梅俊漾叫住。

    “顾丞相，将军府大姐的病民间的大夫若是看不好，丞相就去太医院借个御医，病拖成大病可不好。三子，你去请个御医去顾影漠府上，替他那宝贝新夫人诊病。本君看啊，佟筱莞若是不好，他是没心思来上朝的。”

    “臣代影漠叩谢梅君。”

    顾丞相正要跪下去，被梅俊漾喝住：“行了，顾丞相你年纪大了，就不要再跪來跪去了，这些繁文缛节，适当可以省略。”

    “多谢梅君，臣告退。”

    顾啸天退出御书房，心仍扑通扑通狂跳。

    真是罪孽深重，老夫一辈子都没过谎，为了儿子先时助他讨儿媳妇欢心，而后又为他欺瞒君上。还好还好，梅君大度，否则他一世英名就要败在儿子上了。

    顾啸天长吁一口气，跟着三子前往太医院，挑了个资历最老的太医带到了影漠的府院。

    太医与顾啸天同坐一台马车，见顾啸天今日不发一言，便问：“丞相大人，不知是府里哪位家眷患病？”

    “是本官家的儿媳，寻常军大臣筱莞患得只是普通的风寒，只是见她咳了半月不止，急得儿不敢离开半步。”

    “咳嗽这事儿可大可，咳了半月还不见好便要心了。”

    “是呀。待会儿还要劳烦太医替筱莞好好看看。”

    “那是自然。梅君待丞相一家可真是优厚，少夫人生病梅君亲自从太医院派人去诊治。”

    顾丞相客套了一下：“梅君对我顾家恩宠甚隆，我顾家以后更要尽心尽力辅佐梅君。”

    马车微微摇晃，穿过车水马龙的大街就到了军中郎府。

    “太医，请吧。”

    两个门僮见是老爷来了，一人跑去牵马，一人进屋禀告。

    “少爷，老爷来了。”

    彼时佟筱莞正坐在床上，她倒没有体虚到需要卧床的地步，筱莞顾影漠见她咳了半月，便一心觉得是了不得的大事，半月来军大臣府的中医来来去去已经换了好几个了。

    “哦，爹今日怎么来了？”

    “爹今日进宫去替你告假，没得到梅君的应允，梅君勒令你明日就要上朝。”

    “早就想到了。”顾影漠微微一笑：“梅君大概今日动了肝火了。”

    “漠儿，你怎么知道？”

    “猜的。”

    他幼时被远送金晟当质子时闲来无事便到各个驿馆串门厮混。那些无聊动荡的年岁里学的最好的便是洞察人心了。顾影漠想到梅俊漾坐在宝坐上想怒又极力隐忍的样子笑意又加深了些。

    “影漠，这位是太医院赵太医。梅君听筱莞病了，便请赵太医来府上替筱莞看病。”

    “有劳赵太医了。”

    顾影漠对着佟筱莞柔声道：“筱莞，爹从宫里带了赵太医为你看病。”

    “又看病，我不过是咳几声罢了，也没感觉哪里有异样，不必看了吧？”

    “若是等闲的病，三五天就好全了，你看看前些天身子发虚，今日又咳嗽不止，若不瞧个明白它日落下病根可如何是好，筱莞莫闹，还是让赵太医看看吧。”

    一句莫闹，让佟筱莞娇躯一震，她一个大龄剩女人民教师，怎得还叫一个后生哄上了，等她反应过来时，赵太医的丝帕已经覆在筱莞上。

    “像是受过风寒的样子，不过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佟筱莞的脉象顾影漠偷偷草草摸过，确实是风寒无误，而且夫开的药方子他也一一过目，连煎药的时辰和火候他也一直盯着，中间并无差错。

    顾影漠虚心问道：“只是筱莞她为什么还是咳个不停？”

    老御医皱皱眉，忽地看见院子里的花开得正盛问道：“夫人可有花粉过敏症，现在正值换季，院子里的樱草，瓜叶菊开得正好。花粉经风一吹，吸入咽喉肺腔里自然要咳嗽的。”

    佟筱莞摇摇头，表示不知道。绿儿便抢先答了：“姐，夫人跟我起过的，您闻不得花香。”

    “那便明了了。只需将院子里的花移除，平日里少开些窗就行，我开些抗过敏的药，一日一帖煎给少夫人喝。”

    “原来是过敏症。”顾影漠心下懊悔没有对症下药，又让筱莞白吃了那些苦头。

    先前在金晟为质时，顾影漠缘巧合之间拜得空海山人为师，那空海山人是个奇人亦是个隐士。

    顾影漠不仅精通岐黄之术，并且善于观星、占卜、箭术。那时见到他，他身上有什么天命，得神乎其神，非要收他为徒。

    空海山人也曾教过他医术，只是时间不长，刚好领进门来，点个通透之后便没有再学了。

    正值他为质的十年之期已满，空海山人在他临走时给了他几本医本，玄玄乎乎地什么天命将至，回到梅都之后切不可忘了继续学医。

    梅都像晟京一样繁华，只是繁华的背后也一样藏着不平之事，那时他才知道，不公平是绝对的，公平是相对的。到哪里都一样，只是摆脱了质子之名的他活得更像他一些罢了。

    “麻烦张太医了。”

    “分内之事，不必言谢。”张太医拱躬身拜别。

    顾影漠送张太医出了门，便匆匆回到房中，将张太医写下的药方子递给福新，叫他去药房抓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