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的学子，都有了对学习和生活不同的抉择。

    胡利云搬进了学生公寓，在12人一间的套房改装宿舍里，起早贪黑，全神贯注地投入学习中。

    言想和殳蔚选择了学校后街的午托，二人时间赶得上，中午基本约着一道前去。若是不刻意，她和明江唐愣是十天半个月碰不上一面，因着课业繁忙，两人也约定减少互发短信的时间。

    明江唐在一中侧门的书香园租了一房一厅，同租人是河玺。

    全市一模前的那几天，天灰蒙蒙的，时而起风，却迟迟不见雨。

    殳蔚没想到会在楼道拐角撞上他，还跟八点档狗血剧似的，弄掉了他怀中厚厚一沓书。

    书哗啦散落在台阶、地板上。殳蔚迭声道歉，都来不及看撞到的是谁，混乱捡书时，眼底映进一只手臂。手腕上，挂了块黑色腕表。

    还有那轻笑的声线，她却倏地鼻子发酸。

    “怎么不捡了，”明江唐勾唇在笑，“别以为撞到的是我，就能从轻处罚。”

    殳蔚抿了唇，默不作声地替他拾书。心口烫，心跳重，不知为何，连眼眶也是热的。

    纵使学业的压力呈几何倍增长。

    她还是很想他。

    “好在撞的是我，瞧你这傻乎乎的样儿。”他叹了声，书已堆好摞在脚边。起身时，轻捏了把她的脸颊。

    见面的机会太难得，她也佯装不知他的故意调侃，心甘情愿跳进坑里，当了替他搬书回租屋的劳工。

    哪只路到半途，多日不见的雨，哗然而落。

    殳蔚仰头望着沿车棚顶滑下的雨水，狭窄的空间里，体温相融，手臂挨着，好似稍微再动就会撞倒那长排单车。

    “把书给我，我拿回去，再撑伞来接你。”他右手拖住那沓书底，左手把她怀中的书三五本抽出，搭上他的。

    殳蔚又三两本拿回：“雨不大，书香园过了马路就到。”

    没等他蹙眉再劝，她已经抱着书跑出车棚。

    头发和衣服湿了大半，在秋日夹风的傍晚，她禁不住了个喷嚏。

    干毛巾搭上了头，遮盖了大半光线。她扯下毛巾，抬头看向同样发稍浸水，俯身翻找抽屉的明江唐，一时怔忡不知该些什么：“河玺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他推关了抽屉，手中多了一件黑色长袖T恤。

    回头看她时，不知是那细碎湿漉的额发遮挡，还是突如迎上的光线晃眼。他微眯了眸，在书桌三角区，俯身圈住她：“你骗我把你领回家，是为了见其他男的？”

    “别颠倒黑白，明明是你骗我来的。”殳蔚声反驳。

    明江唐笑了：“你这上钩程度，在我这儿是优点，在别人那，可得给我改了。”

    她局促的眼眸刚垂下，怀中被塞了那件黑色T恤：“最好洗个澡，把衣服换了。这里有烘干机，等衣服干再走。”

    ＊＊＊

    百日誓师当日，全年级文科班组织去文庙祈福。

    写红丝带寄语祈福时，同桌神秘兮兮地凑上前：“殳蔚，你算写什么？”

    “想考的大学。”殳蔚不动声色地收了笔，垂掩着那红丝带。

    “你想考哪？还是G大？”

    “嗯。”

    同桌由衷一叹：“学霸就是不同，你的成绩应该没问题。我太不稳定了，不敢想。”

    分组挂红丝带时，殳蔚选了个较偏的位置。

    风吹响的风铃声中，她的丝带隐于众多之间，随风而动。

    炭黑的笔墨，是信仰，是梦想，是走向未来的决心——

    G大，只为你。

    从一而终。

    落款：殳蔚。M。

    ……

    晚修第二节下课的铃声刚响，烟花声乍然而来，全校沸腾。

    阳台，操场，窗边，全是围观看烟花的学生。人群如潮水般决堤而出，根本拦不住。

    殳蔚贴着窗户，望着那忽明忽暗的半边绚烂天幕，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

    她从书包内层掏出手机，短信嗡地震出。

    明江唐：【来操场，地下通道旁的台阶。】

    殳蔚花了两分钟跑到时，扶着双杠在喘气。黑漆漆的某处，有人在笑她：“放心，烟花还有。”

    她蓦地抬头——

    他的头顶正上方正巧绽放一朵烟花，流光倾泻，缤纷夺目，却怎么也比不上他在烟花下，那一晃而逝的眉眼笑意。

    一阵音响的忙音极速而过，紧接着，全校各处的喇叭，一同响起了一首轻音乐。

    广播站播音员的声音，响彻全校上空：“这首《Letter》，这场烟火，送给每一位为爱为梦，在青春的原野上奔跑成长的高三学习子们。烟火世纪，你在今天努力书写的一切，会在明天绽放花火。祝福你们。”

    “这声音……不是你们班的河玺吗？”广播站王牌播音员，数不清多少次在年级大会上发言的优秀学子代表，怕是不知道名字的，也能认识这个声音，“这是学校准备的……吗？”

    “这烟花，我是不知道。但广播室的门，不是老师同意才去开的。”明江唐得云淡风轻。

    殳蔚还沉浸在热血又感慨的氛围中，身旁的人偏头看她的眼睛：“今天你们文科班去文庙了？”

    “嗯。”

    “做了什么？”

    “礼拜祈福，写红丝带，挂丝带。”

    “唔，你写了什么？”

    “了就不灵验了。”

    他微抖肩膀笑了笑，第二批烟火渐渐消殆，操场上依旧站了一圈又一圈的人。

    她掐着时间也快到了，正欲走，明江唐突然低喊了声她的名字。

    殳蔚不自觉地被这一声吸引，侧过头，就望进他比星辰还亮的眼眸。

    操场上人声鼎沸，却有浮华初散余温留存的喧杂落寞感。批批的人随着预备铃，慢悠悠地朝教学楼晃回去，还有一些舍不得走的，三两扎堆，在在等。

    两人无声无息，对视了三秒。

    殳蔚轻咽下口水的，那一秒电光火石间，发生了三件事——

    音乐再度奏响高|潮。

    第三批烟花“砰——”地一声划亮天幕。

    他弯唇，无声地对她笑。

    还有不在同一秒，却成为她心中，一辈子谜团的，第四件事。

    明江唐注视她，嘴唇轻动，了一句话。

    话声融进烟花绽放的喧嚣里。

    殳蔚愣愣看着他。

    他又笑，俯在她耳畔。这一句低却清晰：“没骗你。”

    ……

    从前只觉高考遥不可及，无非旁人梦。转眼已是局中人，未来近在咫尺。

    一中每年都有高三传统活动：撕书。今年自然不例外。

    只不过今年新增了一个“项目”，高楼层普遍安排的是高一高二的学生，他们可以把对高三学子的祝福写在纸上，折成纸飞机往下投，高三的学生可以在一二楼捡“祝福纸飞机”来看。

    当日场面一度沸腾而壮观，白花花的纸张纸片在半空中飘洒落地。音乐声，呐喊声，欢呼声，祝福声……一波未平一波起，寻求三年来煎熬苦闷未落的出口。

    十二年寒窗苦读，只为这巅峰一战。

    广播站的播音员，是那位雷厉风行，曾被殳蔚和明江唐炸到暴跳如雷的教导主任，三年难得一遇的宽厚温和之声：“好了，各位高一高二的同学们，拿好你们手中充满祝福与爱的纸飞机，在数完这三秒后，朝着你们学长学姐的楼层位置，扔出它。各位高三的同学们，你们可以下楼，也可以静待原地，去迎接，这份在今天，只属于你们，属于你们每一个人的，真挚祝福。”

    “三，二，一……”

    无数纸飞机在那一刻自半空中交叠飞下，像夕阳西下的广场上，骤然飞起的一片白鸽。

    “学长学姐们，祝你们，高考顺利，金榜题名——”

    掌声雷动，音乐漫开那刻，有多少人奔涌下楼，就有多少人被泪迷了双眸。

    ……

    撕书大会结束后，按惯例，高三22个班级中，每班派出两人和清洁阿姨一同扫被白纸淹没的楼底。

    殳蔚再度成为其中之一。

    捧过那满地厚厚一层恍若积雪的试卷废纸，随手还拆着几只“祝福纸飞机”，将近50人的清理效率，不高不低。

    为快速清洁完划分区域，殳蔚和生活委员分在两头，一个拖着一箩筐，往里头丢废纸。

    一只纸飞机，悄然而至，落在脚边。就如同他的到来一般，轻得似羽毛拂过眉间。

    “清洁员，真卖力。”明江唐双手插着口袋，居高临下地垂眸看她。

    殳蔚捡起那纸飞机，险些要往大竹篓中丢……

    “你看都不看？这可是专门给你的。”他悠然提点道。

    手腕弧度一转，殳蔚睨了眼他，声埋怨：“话喘大气，差点就扔了。”话落，展开那纸飞机。

    半张高一物理试卷，是她的。第一面，写满了错题红笔分析。哪一次考试的？记不清……不过他怎么会留着这么久远的试卷，还是她的。

    翻转背面，她手腕顿住。

    当年的最后一道大题，她只写了一半。订正时，倒是洋洋洒洒写了一堆解题过程。

    空隙间，是一副图。

    穿着花裙子的羊角辫女孩儿，和一个胖子，咧嘴笑着，奔跑在一片草地上。

    图画上方，有一行字：

    【九夜深秋话不眠，你是郁郁心上原。】

    目光移到下方……她的心倏地一轻——

    【高考结束，做我女朋友。】

    ——上卷完——

    作者有话要：　　难以想象，这一章，我从下午断断续续的写，到现在才收尾。嘤嘤嘤……

    这是高中篇最后一章了啊哈~下一章进入新卷大学篇，我要放开手脚了。

    你们懂的。

    Ps忘了，这章可以配合轻音乐《Letter》—iris食用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