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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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觉得非常奇怪。”梁宴北的回答可以是十分认真了。

    无端有妖怪出现, 且那么多人都看见了,照理应当传的满城风雨才对,可是这夜间一出来,竟没有听到一人议论此事。

    就好像这事根本没有发生一样。

    “会不会是那妖怪使了妖法,让他们都忘了这件事?”他试着猜测。

    “也有可能是今日那两个修仙的人,暗中使了什么法术。”温禅也猜。

    “不过那妖法真有这么厉害?”当时可是围了不少人。

    “我也不知。”

    两个什么都不知道人盲猜了一会儿,同时放弃纠结这个问题。

    话间两人就停在了巷子口, 两边的街道后面是各种长短不一的巷子,虽然多但并不深。

    “这么多条路,该往哪走?”温禅左看看又看看, 仿佛哪条路都像是吴奇所住的巷子。

    “咱们站高点看。”梁宴北指了指房顶,“我带你上去。”

    温禅觉得这注意不错,就伸出一条手臂示意梁宴北抓着。

    他低眸看了一眼,好笑道, “你是真以为我是神仙还是怎么的?带着你就能飞啊?”

    着他将一边的肩膀压低,矮身与温禅持平, 拍了拍自己的肩头,“快抱住。”

    温禅当下就收回手臂,想要反驳。

    梁宴北心,这可由不得你。

    他出手相当快, 抓住温禅的手臂往自己脖子上一挂,另一手就将他的腰圈住。

    温禅只觉眼前一花,视线再次清楚的时候,已是稳稳的站在屋顶之上, 自己与梁宴北贴得很近,眼前就是他的锁骨。

    鼻子传来他身上还残留的拌面气息,明明不是什么旖旎的香气,却也让温禅心跳乱拍。

    梁宴北很快就将他松开,没做多余的动作。

    温禅却想跳起来给他一锤子,但见他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也不好什么,自己磨着牙忍下。

    他不想梁宴北总是对他动手动脚,或做出过分亲近的动作,因为他怕自己一直引以为傲的克制被消磨至崩塌。

    一旦没了克制,温禅想,也许他就会变成一个疯子。

    “你看。”梁宴北突然出声,断他的思绪,“大多数人都出门了,只有少数人还在家中。”

    温禅注意力一转,应声看去,果然站得高看得远,方圆几条巷子都收在眼底,只见亮着烛灯的只有寥寥几家。

    吴奇若是回了屋中,肯定是要点灯的,所以那些暗着的人家直接排除。

    “我看见他出了店门之后是往东走了,那我们便从玉钗店往东的这几家中查。”梁宴北随手一指,划出来一个范围。

    完他张开双臂,“来吧温少爷,下去。”

    “你少诓骗我!”温禅不配合。

    谁人不知梁宴北天生神力,前世梁宴北没少抓着他胳膊乱飞,那时的温禅岁及弱冠,比现在高得多也重得多,梁宴北都毫无压力。

    梁宴北十分无辜道,“我哪骗你了?”

    温禅自然不会搬出前世的事情作证,只得随便扯了个借口,“我听别人你力气极大。”

    梁宴北啼笑皆非,“你听谁的?我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平时从不干重活,那有什么力气极大的法。”

    这不是实实的瞎吗?哪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人会一脚踹得别人口鼻出血,当即昏死过去的?

    温禅又好气又好笑,“你能不能改了你这个胡的毛病?”

    梁宴北其实不是个喜欢乱话的人,但他对非常熟悉的人是例外,温禅也是上了很多次当之后才发现的。

    只是他觉得奇怪,按照目前的关系,自己最多跟他也是普通朋友,哪里算得上相当熟悉这个程度?

    梁宴北见他动气,立即又搬出自己一文不值的誓言,“我保证这是我最后一次胡话了。”

    “你以为我会信?”温禅忍不住想笑。

    温禅想起来前世有一回,梁宴北吃白米饭撒了一桌子,他便随口了几句,当时一同吃饭的还有不少将士,梁宴北丝毫不在意,郑重其事的对他道,“这是我最后一次吃白米饭了。”

    他早已习惯梁宴北的胡言乱语,可将士们却当了真,一连三天顿顿面条,梁宴北吃得很不爽,提来了兵厨质问,那兵厨一脸迷茫的反问,“不是将军您再也不吃白米的吗?”

    梁宴北为了不让将士们觉得自己的将军是个言而无信的人,强撑着吃了半个月的面条,最后撑不住,让温禅出面,才摆脱了顿顿面条的噩梦。

    想着想着,温禅就真的笑出声。

    见他好似想到什么开心的事一样,梁宴北也没问,也跟着笑了一下,忽而指着下方,故意压低声音道,“你快看那是不是吴奇!”

    温禅一听这正经事,忙低头看去,只见下面街巷院中皆是空荡荡的,“哪呢哪呢?”

    话音未落,他就觉自己身子一紧,被两条手臂抱住,脸也轻轻挨上梁宴北露出的锁骨,而后脚下一空。

    温禅下意识抱紧梁宴北的腰身。

    真温暖……他像只胆的绵羊,即使得到了一直梦寐以求的东西,也只敢心翼翼的对待。

    前世温禅快要驾崩那会儿,壮着胆子向梁宴北索求了一个拥抱,但是那个拥抱只让他觉得苦涩无比,分毫不及此时此刻的香甜。

    落地之后,梁宴北松了手上的力道,原本以为他立刻就会被推开,可谁知腰上环着的手一直没动弹。

    他有些意外的挑眉,低头看着仅仅到自己锁骨地方的人,头微微低着埋进他的怀中。

    他弯眸一笑,刚想话,确倏尔感觉左边锁骨上传来微痛的痛觉,下一刻怀中的人就离开了,后退几步站在他面前。

    梁宴北抬手摸了一下,尚感觉那地方还有些湿润,这才意识到自己是被温禅的尖牙咬了一下。

    心猛地一突,梁宴北竟觉得这一口咬在他心尖上,不仅不痛,还有些痒痒的,他直勾勾的盯着温禅。

    “这是你自找的。”温禅心虚的哼一声。

    他也后悔了自己方才的冲动行为,不过他一点都不怕梁宴北兴师问罪,虽然他不过梁宴北。

    而梁宴北不仅没有问罪的想法,反而还觉得他的很有道理,于是收回目光,朝亮着烛灯的房屋看了一眼,轻声道,“咱们去看看。”

    两人此时正站在别人家窗前,窗户透出了黄色的灯光,隐隐有话声传出。

    他们蹑手蹑脚的靠近窗子,听见屋内有人低语,仅分得出有男有女。

    温禅伸出一个手指头,想悄悄抠出一个洞看,但却被梁宴北制止。

    只见他拿出火折子,也不吹燃,往窗子上一戳,立马就烧出了一个洞,完了之后他又隔了段距离又烧一个。

    意思很明显,你一个我一个。

    温禅顺着洞往里看,看见了一个年纪越有四十多的妇女在烛灯下绣着东西,旁边坐着年岁相差不大的男子,正编着草鞋。

    看样子应该只是寻常百姓。

    温禅伸手扯了扯梁宴北的衣袖,附在他耳边轻声道,“应当不是这儿,咱们换一家吧。”

    梁宴北只觉得耳朵旁扑来炽热的气息,细微如猫吟的声音盘旋在耳廓,仿佛给他的耳朵染上了色。

    他侧头看了温禅一眼,眉眼在不经意间浮出缠眷的笑意,“不必。”

    他眼眸中泛的微光让温禅看得心头一跳,还没来得及问为什么,就看他身影一动,竟两步走到门前,伸手敲门。

    温禅被他这动作吓了一跳,不过很快的,也明白了他的用意。

    比起一家一家的偷看,直接问确实省事多了。

    门响几下之后,里面的男人便一把开了门,量梁宴北和温禅一眼,见两人模样出众,衣着精致,语气里不由多了分心翼翼,“你们有何事?”

    “这位大哥可有见过一个约莫而立之年的男子和一个年轻貌美的姑娘,京城人士,前些日子刚来此地。”梁宴北简洁明了的问道。

    男人想了一想,道,“确实是有个前不久才来此处的京城人,但他是孤身一人,身边没有什么貌美的姑娘。”

    听闻这话,温禅眼眸一亮,找到了!

    梁宴北倒是不动声色,“想来应该是他,大哥可否告诉我此人住在何处?”

    “就这条巷子里往里走,最里面的那家就是了。”男人好心的提醒道,“他这人可能不喜与人交流……”

    “多谢。”梁宴北冲他抱了个拳。

    男人随意应了一句,便又关上门忙自己的去了。

    温禅听见屋内的妇女问了自己男人几句,草草了几句之后,两人又开始劳作,梁宴北从袖子里拿出一块碎银子,悄悄的从窗子的洞塞进去,放在窗框上。

    而后转头冲温禅扬了扬眉毛,后者会意跟上。

    “我记得里面那屋……”温禅欲言又止。

    “恩。”梁宴北应道,“没有点灯。”

    没有点灯,那么极有可能就是吴奇没有归来,或者已经逃了。

    温禅希望是前者。

    两人停步在巷子的最深处,梁宴北依旧是先抬手敲了敲门,但却没有一点动静传出。

    两人对视一眼,温禅从梁宴北的眼神中看出了少许的掠夺,那是他要揍人的前奏。

    紧接着他就抬腿一脚,直接踢开了紧闭的大门,只听一声巨大的声响炸开,在僻静的巷子中尤其突兀。

    梁宴北率先一步踏进屋中,刚落稳脚跟,就有一道身影从一旁猛地扑来,寒芒一闪,温禅看见那人手中赫然拿着一柄长剑。

    他看得心惊肉跳,叫喊脱口而出,“心!”

    那刀刃是直奔着梁宴北的脖子去的,下手狠厉无比,带起一阵劲风,势必要一刀取人性命。

    然梁宴北似早有警惕,不躲也不闪,径直抬手将那人的手臂在触及自己脖子前截下,拇指用力向上一摁,“咔吧”一声轻响,惨叫声毫无征兆的爆发。

    长剑咣当掉落,梁宴北化掌为拳,正中那人的胸膛,再一声痛叫,那人的身体就被飞出去,狠狠撞在窗子上。

    许是那人知晓自己完全不是梁宴北的对手,强忍着痛从窗子翻出去,想要逃离。

    梁宴北见他要逃,第一反应竟不是要去追,而是回头看温禅。

    昏暗的光影下,温禅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只是着急道,“快去追,别让他跑了!”

    梁宴北抬手往温禅的手掌里塞了样东西,低沉着道,“我很快回来。”

    罢也极快的翻出窗子,追人去了。

    刹那间,屋内静下来,温禅纳闷的摸了摸手里的东西,借着微光发现是梁宴北一直带着的火折子。

    心里莫名的一暖,嘴角也悄悄浮出笑意。

    温禅拔开火折子吹燃,就着火苗的光找到了烛灯点燃,整个屋子才亮起来。

    他刚收好火折子,就听见细微的响声。

    仔细听来,“咚咚”响个不停,一下接着一下。

    温禅拿起烛灯,寻着那细微的声音去寻,走过正堂,有穿过院子,那声音渐渐大起来。

    他推开门,踏进寝房,这才发现,声音的源头竟来自床榻。

    温禅将烛灯放在桌上,缓步走到床榻边,并没有立即查看是什么情况。

    那声响并不规律,仿佛越来越慢,也越来越微弱,然后突然停了下来,接着就传出呜咽的声音。

    声音像被什么捂住,既沉闷又粗哑。

    温禅弯腰,算掀开床榻上的被褥。

    “温少爷!”一声突如其来的叫喊传来,带着急促。

    温禅吓得手一抖,继而听出是梁宴北的声音,料想他应该是追人回来没看见自己,这才有些着急,于是出声回应,“我在这!”

    只听一阵快速的脚步声,梁宴北便跨门而入,目光转了一圈,定在温禅的身上,先是上下量了一番。

    见他好好的立在床榻边,微不可查的松一口气,慢步走来,语气平缓的问道,“你在此处做什么?”

    温禅还未回答,床榻下的声音就代替了他,呜呜的叫起来,同时也响起“咚咚”声,较之方才的更响一些。

    “这下面有人。”温禅指着床榻道。

    梁宴北警惕的看了一眼床榻,伸手将温禅往后拉了几步,才掀起被褥,露出床板。

    没了被褥压着,松动的床板被下面的人顶起,梁宴北就势将床板抬起,关着的人才露了出来。

    只见她额角撞破,留着猩红的血液,手脚都被捆绑,嘴上捂着布条,满头都是密密麻麻的汗珠,一双眼睛既惊恐又乞求的盯着梁宴北。

    是失踪了将近一月的姜月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