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诈尸
秋天的风几多萧瑟,葳蕤的绿叶婆娑之间又逐渐枯萎而去,活过了这一年的春夏,迎来了跌落枝头的生命之终。
纽约布鲁克林区的一个广场上喷泉不知疲倦的喷洒着,草地上芽尖泛黄,而白鸽飞起又落下,啄走喂食人手里的鸟食。
巡警艾萨克·里根凛然大步的从广场中央走过,威严的目光扫视着周围的人们,不论是草坪边嬉戏的孩,还是喂鸽子的情侣,或者是花坛边卖艺的流浪汉,悠扬的琴声在空中飘荡迤逦,一切都看上去很祥和安适。
他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又走了两步,看见广场边缘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一个黑衣女人。
这人他很熟悉,因为她最近天天来这里,来了也不见得有什么专门的事情,只是站在一棵银杏树下,眺望着远方。
那是个相当纤瘦的年轻女人,漆黑长发,穿着再普通不过的黑色连帽卫衣和牛仔裤马丁靴,时常双手拢在衣服口袋里,一动不动的就那么站着,好看的侧脸掩在银杏树斑驳的影隙之中。
巡警疑惑的朝着她面向的方向看过去——那里除了一个拉着破旧提琴的高个子流浪汉,什么也没有。
也不知道是什么吸引了她。
巡警之所以对她印象深刻,不仅是因为她几乎每天都要过来这边站上一两个时,还有一点让人觉得有些匪夷所思——她的肩膀上总是站着一只雪白的猫头鹰。
有谁会养一只猫头鹰作为宠物呢。
真是个怪人。
她往前走了几步,巡警连忙过去,公事公办的道:“女士,麻烦您不要站在这里,这是车行道,很危险。”
年轻女人转过头来——她今天没有带她的宠物猫头鹰。
可能是觉得太引人注目了,巡警想。
“好的。”女人答应了一声,退回了银杏树下。
鸽子着旋儿从他们头顶飞过,有的落在了不远处的长椅上,看报纸的老头子垂眸看着那只白鸽,平淡清缓的笑了一瞬。
巡警注意到,银杏树下的年轻女人似乎也轻轻笑了一声。
他顺着她悠悠然的目光看过去——那只浑身雪白的猫头鹰正在试图去抓拉提琴的流浪汉的脑袋,将他本来就蓬乱非常的卷发抓的更乱了几分。
而流浪汉异常愤怒的挥舞着琴弓想把那只可恶的鸟赶走,嘴里还喋喋不休的念叨着什么,猫头鹰张开翅膀拍了拍他的耳朵,然后得意洋洋的飞了起来。
巡警浓密的眉毛抖动了两下,他刚想提醒身边那位怪人女士制止她的宠物的恶作剧行为,目光一转,却吃惊的发现,那只猫头鹰不知道什么时候落在了流浪汉的左肩膀上,并用尖利的鸟喙蹭了蹭流浪汉的下巴。
姿态亲昵而乖觉驯顺,和刚才抓人脑袋的那个坏蛋简直判若两鸟。
巡警怔愣了一刹那。
而就在这一刹那之间,花坛边的流浪汉忽然朝着这边看了过来。
明明他瘦长的身形佝躬腰驼背的偻着,衣衫褴褛不堪,浓密的胡子凌乱纠结,几乎遮住了整张脸,露出来的一块皮肤也满是青紫淤痕,手背上还缠着脏兮兮的带血绷带——
但是他站在那里,让人无端的觉得,非常不容忽视。
而他看过来的目光,那一眼冷漠而锐利,巡警确定即使隔着这么远自己也清楚的看见了他那双冷冰冰的灰蓝色眼睛,异常深邃,深邃却又锋锐明亮,像是破晓之时西天上冷峻的星辰。
巡警不自觉的偏转开和他对视的眼光,不经意看到银杏树下的女人无奈的摇了摇头,对着远处的流浪汉模糊而温柔的笑了笑。
好似不介意萧瑟的秋风,和对面那人冰冷的目光。
温柔与疏离相悖,像隔了几重山水,又或者只是一步之遥。
她稍微一挥手,猫头鹰飞了回来。
流浪汉漠然的昂起下巴,将提琴抵在脖颈处,弦与弓相触,潺湲之水般流畅悠扬的乐曲就弥漫开来,巡警看见他伤痕历历的修长手指按在琴弦上,低下头去时显得更孤僻而冷淡。
而银杏树下,年轻女人的目光淡然的看向了别处。
巡警再回头时,她已经不见了踪迹。
“可真是个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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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有雨。
夜幕如穹庐,霾云厚过星月之光,闷雷炸响在天际,却只是虚张声势,雨势细微,也不过就是拂面冰凉而已。
但是街上已经没有了行人的踪迹。
一来是天气的缘故,二来是因为,这里布鲁克林的“红灯区”,因为地势低洼,排水系统难以修筑,因此直到现在也没有接通自来水,生活用水不方便,自然也就不适合居住,但是这里依旧聚集着一批人。
孤寡老人,瘦骨嶙峋的孤儿,得了病的妓/女,乞丐,流浪者,更多的是罪犯和亡命之徒。
在这里,即使是三岁的孩也知道,天一黑就不能出门,否则第二天天亮的时候,水渠里的脏水也冲刷不去你的血液,而别人会在路边看见你瞪目圆睁的头颅。
昏暗的路灯照亮满是污水的路,泥泞而蜿蜒,像一条丑陋的蛇般,扭曲着通往未知的黑暗深处,而夜幕昏灯之下,细密的雨丝如洒针,无声的钉入尘泥。
远处属于城市的霓虹在迷雾雨中夺目着,然死寂的角隅里,滋生出肮脏和罪恶。
流浪汉心翼翼的挤着低矮房檐的走过去,以防踩到腐烂的老鼠尸体,阴冷的风带着微雪般寒意钻入他的衣领,他了个寒战,搓了搓手继续往前走。
黑暗里不知道有多少双偷窥的眼睛,这个点儿出来完全是不明智的,虽然他的委身之所也不过就是一间漏风又漏雨的窝棚,但是那里至少还算安全,在这片鱼龙混杂的区域里,即使再慎密聪明的人,在面对疯子时,也不得不心翼翼。
在他将要走出这片区域的时候,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尖利的口哨,紧接着是几个人的嬉笑怒骂声,黑暗里跳动起几粒闪烁的火星子,大概是谁叼在嘴里的烟。
他警惕的后退了一步,立即转身躲在了一截矮墙之后,黑夜里的雨光反射出冷厉寒凉的刀光,许许的风声,枪弹爆炸声,和惨叫声混杂在了一起,逐渐淹没在雨幕里。
流浪汉皱了皱眉。
他等待着那些作恶的人散去,直到雨快停了,而他脚下的水洼里,逐渐倒映出另一个人模糊细长的影子。
“咔擦”一声轻响。
原本昏暗的路灯彻底熄灭,这里变得漆黑一片。
各种细微的声音被无限放大。
他敏锐的听见身后有人窸窣行步,还未转身,黑暗里就伸出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大步的往后退去,直到远离了刚才的混乱喧嚣,昏暗的灯光再次降临于他的视界里,也勾勒出一直走在他身边的人的瘦削的身形。
“来这里可不是什么好选择。”他不平不淡的道。
“你知道我会来?”
“当然——”
“我不会坏你的事。”
他的语气变得不耐烦,还有几分抱怨:“这里很危险……”
“明明你遭受危险的可能性比我更大。”她着走到他面前来,示威似得胡乱挥了挥手里的魔杖。
他耸了耸肩没有话。
苏拂上前一步伸出手臂,他却往后退了退。
“喂!”她压着声音道,“我和你很久没见了!”
夏洛克指了指自己身上脏的看不出颜色的外套:“我最近住在垃圾堆里。”
他的声音粗砾低哑,像是患了重风寒。
“你的嗓子怎么了?”苏拂问道,依旧将他拉到自己面前,踮起脚搂住他的脖子。
“声音是一个人最明显的标志,”夏洛克轻轻拍了拍她的脊背,“我不能让对手认出我——”
“你瘦了好多……”苏拂松开他,觉得隔着单薄的衣服就能触到他突兀嶙峋的脊椎骨。
“我现在是个流浪汉,”他抹去她袖子上因为刚才抱他而沾上去的一块泥,“我做了相当多的伪装,但是你还是认出来了。”
“当然咯,你和别人不一样——”苏拂低头看着他皲裂成缺水土地一般的枯瘦手指,忍不住抓了两根攥在手心里,郑重的道,“我决定好好练练愈合咒了!”
夏洛克仿佛很惊讶的道:“原来你到现在还不会用愈合咒语,我记得这是最基础的?”
苏拂:“……”
这就扎心了老铁。
她故意拧了他一眼,没好气道:“这下可好了,你又多了一项嘲笑我的把柄。”
“这是你自己的,”他弯身坐在了旁边的高一级没有被雨淋湿的台阶上,长腿伸直搭在一起,“我可没这么做。”
苏拂蹲在他旁边,扯了扯他纠结成荒草一般的胡子笑道:“你这胡子粘的真牢……”
他皱着眉向后躲,连忙抓住她做恶的手道:“这不是粘的!”
“啊?”
“你可以尝试尝试半年不修边幅——”夏洛克嘟囔道,“不过按照你的洁癖程度,肯定不能忍受这样做。”
“你怎么知道不可以?”苏拂撇嘴,“——你喝过长绿毛的牛奶吗?”
夏洛克:“……”
他皱眉——虽然掩在杂乱无章的头发下几乎看不出来:“难道你喝过?”
“对啊,”苏拂抿唇,神情却依旧淡然不变,“会发酵出一股……陈年老旧的酸味,和——”
“行了,”他径直断她的话,半响才干巴巴道:“你的经历可真是丰富。”
苏拂看了他一会儿,忽然哈哈笑道:“我骗你的!”
夏洛克愣了一瞬,继而嘴唇动了动,无奈的道:“你真是……”
他的话并没有完。
这个世界上能不被他看穿的人和事物少之又少,更何况……他对她的性情和微表情了如指掌。
他不想去了解长绿毛的牛奶是什么味道,却想知道,到底是怎样一种窘迫惨淡的境况,会迫使这个洁癖严重吹毛求疵的女人去……忍受变质了的牛奶。
按照西里斯的法,苏·弗兰克是一个来历神秘,魔法高深莫测的厉害人物,她从来冷静执着,不惧怕任何人——哪怕是被敌人的头目追杀的时候。
但是他更清楚的知道——这个人过往的经历乱七八糟……幼年丧失父母……被追杀……一辈子背负着挚友惨死的愧难……年纪轻轻却如同死尸般沉睡了几十年……简直没有一件好事。
真难得被那些糟心的事折磨过后,她还是个性情正常的人。
“你……干嘛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夏洛克垂下眸子:“什么眼神?”
“看凶杀案惨不忍睹的尸体的同情眼神——可怕你竟然会有同情这种情绪。”
夏洛克:“……”
他刚才想错了,这个女人一点也不正常。
雨渐渐停了,远处嘈杂闹的声音也都息了下去,万籁俱寂时候月下云梢,被雨水淋湿的模糊的月光倾泻了下来。
苏拂无所谓的笑了笑,垫着胳膊歪头枕在他的膝盖上,道:“流浪汉先生,能给我你这几个月的经历和收获吗?”
“没什么了不起的经历,不过收获倒是有一点。”
“比如那些货币走私犯?”
“不止,”他垂眸盯着她头发丝上的几粒的水珠,“但是显然不宜在这里论及,我向你保证,用不了多久,我们就可以再伦敦见面。”
“哦,你的流浪汉生涯可算要结束了?”
夏洛克点了点头,低声嘀咕:“时间已经足够长了……”
苏拂道:“要我留下来帮你吗?”
“你——”
他话音未落,忽然手臂一伸揽住苏拂带着她往地上一滚——砰然三声炸响,子弹擦出的火星子就这样湮灭在雨流的水潭里。
苏拂刚要问怎么回事,夏洛克一把捂住她的嘴,箍着她靠在矮墙上一动不动。
“谁他妈在那!”
“滚出来——”
夜色里传来谁的怒骂声,杂沓的脚步声,和一连串连绵不绝火花四射的子弹。
苏拂费劲的从袖子里抽出魔杖,矮墙背后的脚步声近了些,又是砰砰几枪过后,呛人的烟尘弥漫之间,空气静寂下去。
好一会儿过去,那几人骂骂咧咧的走远了,夏洛克躬起身子去观察那边的情况,苏拂刚要把魔杖重新放回袖子里,不远处蓦然簌簌一阵轻微响动。
却不是矮墙背后的方向。
一滴寒凉的雨“滴答”落在苏拂的鼻梁上。
在距离她大约七八米的夜色里,不知伸出了谁的手,黝黑冰冷的枪膛上,骤然开出了一朵绚丽光焰的火色花朵。
她不假思索的挥出去魔杖。
深绿光芒浸染了夜色,和那颗穿破黑暗的子弹错身而过。
下一瞬就抵达了她的身侧。
她比刚才挥魔杖更不犹豫的,伸手将旁边的夏洛克推了出去。
子弹没入她的胸膛的同时,对面的持枪者已然被咒语击中而悄无声息的倒地不起。
而苏拂翻身倒地的时候,最先落下去的却是一直攥在手里的魔杖。
它“啪嗒”一声跌入了水泊里,溅起泥泞的水花几朵,然后再也静止不动。
就像跌在地上的那个人。
她胸膛上渗透了热血,却又被重新落下的冷雨浇灭。
她觉得自己像被施了定身咒,全身唯一可以动的就剩下眼珠子。
瞥出去的目光可以看见夜色昏灯里的梭然冷雨,看见夏洛克捂在她伤口上的手,和漫透了他手缝的血流。
看见他的嘴唇在动,却听不见他了什么。
她看见深而广阔的苍穹,暗潮涌动的霾云,忽然想起,不知道多少年前,她和里德尔反目,杀人的咒语就像这颗子弹一样穿过了她的脊背,而她倒下去时,看见的,竟然是碧海青天。
可是那一眼之后,她再睁眼,就已经过去了很多年了。
作者有话要: #哀人生之多难#→_→
看完就得留言,不留我就要开始闹了。
我不会坑的放心吧,反正没剩多少了,写写就完结了,坑了多没意思,对吧。
话你们有人喜欢看超英同人么,正联复联x战警一锅炖的那种。
为啥忽然想起超级英雄呢,因为我昨天去超市买了一板儿有美国队长和钢铁侠的……伊利QQ星啊哈哈我还是个宝宝。
顺便推文《[福尔摩斯]与他为友》,孤岛鲸鱼写的,福尔摩斯原著同人,喜欢的话去瞅一眼,觉得好看就留个言收个藏啥的。
爱你们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