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春满楼和归艳楼两位妈妈的旧仇解除，就该是风月欣离开的日子了。

    其实这事不关月欣的事情，但是就像她之前感觉到的一样。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她就开始变了，即使面相再冷，也免不了要管些自己本来就不该管的事情。

    而最诡异的部分，不是她发现自己变了。而是这种变化她觉得非常正常，就好像本来她就是这样的人。

    风霸天派人给她带来口信，明日就启程回黑风寨。那么她今天就得把剩下的事情做了。

    “郝连东。”

    一大早，她就跑去赋雪楼，掌柜的也都熟识了，直接就把她带到郝连东的院。

    郝连东已经起来研习新菜了。他这个北辰名厨，从不懈怠，所以才能一直保有这个名号。

    “月欣？”

    郝连东放下里的菜刀，迎她进来。

    黑风寨的风霸天围了春满楼那天，他也在。但当时他在后头做菜，直到事后才知道。

    “你真的要走？”大汉抓了抓有些凌乱的头发，看着风月欣不知道该什么。只是一想到再也看不到她，不能和她一起喝酒谈笑，就觉得很不高兴。

    “是的。”对于这个率直坦荡又有些孩子气的高大男子，风月欣一直都很欣赏。今日一别，可能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再见面，所以她脸上不再淡漠，一直挂着一抹淡笑。

    “你我”郝连东有些发急，了半天也没出什么完整的句子来。最后一跺脚，一咬牙。一把抓住了风月欣的臂膀，白净的脸上红得跟桌上的猪肝一样。

    “月月欣，我我我对你咳！你这么聪明，一定明白的！”到后面，都有些气急败坏了。

    风月欣望着他清澈的眼睛，脸上笑容大了些。

    “我当然明白。但是，你自己到底明不明白？”

    “啊？”郝连东呆了呆，“我自己要明白什么？”

    “你对我，到底是男女之情，还是只是朋友之义？”

    风月欣的话，让郝连东头一回思考这个问题。他慢慢松开风月欣，“你这么一我好像真的分不太明白。可这有区别吗？”

    “有区别。”风月欣眼若灿星，烁烁光亮。“我先问你个问题，如果我愿意和你在一起，但是让你以后再也不做菜，你能接受吗？”

    “不能！”

    毫不思索的答案，郝连东已经明白了。他本就不是笨人，只是每每看到风月欣的花容月貌，就觉得晕，搞不清东南西北了。想一想，头一回欣赏姑娘的美色，自然而然地就把这种好感当成了爱慕。其实也只是因为自己甚少注意女子，以至于这回反应较剧烈而误会了。

    “那我们还是朋友？”

    风月欣一笑。“当然。什么时候你想到黑风寨来，直接来就是了。”

    “哈哈哈！好！”想开了之后，郝连东的爽朗本性也立刻展现出来，“我还没有山寨里的朋友呢！”

    “既然是朋友，有件事情想让你帮忙。”风月欣提到正事。

    “你，我能办一定办到。”

    “我想把红玉托付给你。”

    “什么？”郝连东一想到那个才十四五的姑娘连连摇头。他们北辰人不流行早成亲，起码也要十八九才考虑。这么的媳妇，他不要！

    “不行不行！我还不想娶媳妇。她还那么！”

    风月欣哭笑不得。怎么“托付”这两个字难道就等于成亲了吗？

    “你瞎想什么？我只是把她托付给你，又没要你娶她！”

    “啊？不是让我成亲？”郝连东打消想拿菜刀抹脖子的冲动，“那就没问题！”

    “我早就拿回了红玉的卖身契烧了，她现在是自由之身。等我离开了春满楼之后，就让她先跟着你，然后你给她物色一门好人家。”

    风月欣知道北辰因为最近这些年国力昌盛外交频繁，国民都开明得很，所以已经逐渐不流行很早成亲，特别是帝都丰泽。但是一般来，十四五就能成亲了。不过她不希望红玉太早嫁人。

    “你把她收作干妹妹，带她在身边一两年再给她好好物色。她刚从春满楼出来，立刻嫁人恐怕也找不到太好的人家。”

    郝连东当然明白风月欣的用意。虽然北辰开明，但于女子，礼教的东西始终都是绑绑脚。红玉在春满楼虽然只是个丫头，但是毕竟身在青楼，直接给她去找婆家，一定会有人给她难听话的。

    月欣这么做，不但可以让红玉能过一段脱离春满楼之后正常的生活，也能把她的底慢慢淡化，之后再找婆家就会顺利一些，也能找些条件好的。

    郝连东忽然恬着笑直望着风月欣。

    月欣被他看得心里毛毛的。“怎么了？”

    “你这个人虽然看上去冷冷的，其实是外冷内热，待人极好。不过嘛，你只对对你好的人才会这样。”

    月欣笑。

    这个郝连东，原来心思还挺细。

    “那你能不能办到？”

    “你都开口了，我怎么会不好好办妥？你就放心吧。”

    “既然这样，我就先走了。”

    风月欣转身要走，但被郝连东忽然想起来的话给弄得脚步一顿。

    “你会不会跟那个君天告别？”郝连东摸了摸后脖子，有些扭捏地道，“虽然我不喜欢那个长得有些娘娘腔的子！不过，我看他待你倒是挺好的。每次看到我和你在一起，就非常紧张。你也该，去跟他道个别吧。”

    月欣没有回头，“我自有分寸。”缓步离去。

    回到风月阁，风月欣把红玉叫过来，要她明天在自己走之后去找郝连东。

    “以后你不是丫鬟了，跟着郝连东好好生活，他会待你跟待亲妹妹一样好。跟他学做几个菜，将来嫁了人，也不至于让婆家笑话。”

    红玉“噗通”给风月欣跪下了，眼泪也“唰”地下来了。

    “姐，红玉要跟着你！”

    这些日子里，她把姐的能耐都看在眼里。她还是原来月欣姐姐的样子，但她比月欣姐姐强，比月欣姐姐勇敢。她能做月欣姐姐不能做的事情，她是个值得跟的主子。跟着姐，也让她一个丫头见到了很多平日里见都见不着的人。

    那个好看得跟神仙一样的尹公子，赋雪楼里的大师傅，神捕门的金捕头。

    其他丫头都羡慕她跟了个好主子。她很骄傲，但不光如此。她想跟着姐，是姐有本事能走出这春满楼，走到外面去。她没读过书，不出什么好听的话。就是觉得跟着姐没错。

    “姐，别让红玉走！”

    她失声痛哭，抱着风月欣的腿就大哭起来。

    风月欣感觉到裙子被她哭湿了，硬把她拉起来，让她在自己身边坐好。然后她从梳妆台的暗盒里，拿出了那只藏了很多首饰发簪的盒子。

    她把里面的首饰，一样一样都拿出来堆在桌上。她一边放一边问：“红玉，你有没有仔细看过这里面的东西？”

    红玉看着面前的珠光环翠，摇了摇头。

    “以前月欣姐姐只让红玉收好，谁也不告诉。红玉记得仔细，直往里收，并没有仔细看过。”

    风月欣拿起桌上一只金步摇。金光闪闪的鸣凤，眼珠是深邃的红。她随把这步摇插到红玉头上，惊得红玉连忙要去拔，却被她按住。

    “不要拿下来。”她又指了指桌上的东西，“你觉得月欣姐姐会不会戴这些首饰？”

    红玉仔细地看了看桌上摆着的那些耀眼夺目，多彩璀璨的首饰，然后摇了摇头。

    “姐姐虽然是花魁，但是她习惯淡妆清雅的装扮，并不喜爱这些亮目的首饰珠钗。”

    “那就是了。”风月欣又拿起桌上一只金凤镯给红玉带上，“这些东西里面，多是凤戒、凤镯、凤钗，加上个凤冠的话，就够你出嫁的嫁妆了。”

    她以前不明白为什么她的前身还要私藏这些首饰。凭她当时第一花魁的位置，想要银子还是很容易的。而且牡丹春还欠着她一千两的卖身钱的。也不知道她当时有什么本事，让牡丹春许下这么高额的卖身钱。

    然后有次她仔细看盒里的东西，发现这些东西全都是金光闪闪，以凤凰为造型。于是她找到首饰铺去看，发现这类型的东西都是姑娘家出嫁用的。

    假设风月欣没想着自己嫁人，那这些就是留给别人的。再加上她总是嘱咐红玉要把这些东西收好，不难猜想到这些是她留给红玉做嫁妆的。

    她这个前身还真是好心。

    不过自己在青楼待了一段时间，似乎可以理解她的这片好心。

    在丰泽生活的这段日子里，可以看出君天是个好皇帝。丰泽的人思想很开明，有许多店家，也会雇佣女子做员工。从女子不甚保守的穿着上，也能看出开放的民风。

    但是古代毕竟是古代，三妻四妾那就是基本国情。青楼女子就算再卖艺不卖身，总是低人一等。红玉只是丫鬟，还有过普通生活的一天。她的前身准备这些，就是想有会给红玉一个美好的未来。

    虽然没有办法证实这是不是她那个前身真实的想法，但她就是有种感觉，事实就是如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