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太后十八岁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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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韵给独孤伦独孤仁兄弟讲完将军巷的典故后, 一抬眼就看到了站在殿门口的独孤信。

    兄弟两个见她表情顿住,也转身回头望了过去。

    “皇兄……!”独孤伦的表情颇有几分惊喜。

    “皇兄回来了。”独孤仁的声音了一些。

    独孤信虽然心情复杂,但面对他们两个倒还记得态度要好一些。

    于是他微微扯开唇角,走过去坐下, 问:“怎么样,朕不在的时候, 有没有人欺负你们?”

    两人同时摇头:“没有啊。”

    独孤仁还声补充了一句:“皇嫂对我们很好……”

    独孤信当然知道她会对他们好, 他想问的其实是郑贵太妃那件事。

    虽然他现在已经全部弄清楚了,但他还是想听一听独孤伦自己怎么。

    结果独孤伦只是一脸发懵地望着他,有些紧张地眨了眨眼。

    木韵见状,干脆让他们两个先回里屋去接着练字。

    “阿伦还, 生病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没告诉他。”她对独孤信这么道。

    “其实不必这般心。”独孤信原本想笑,可到这个话题,他着实笑不出来,“他既被我接到了宫里, 那这些都是他迟早要知道的事。”

    木韵就这么安静地听他讲了下去。

    独孤信道:“不,应该是迟早要学,毕竟他们两个最后只有一个能当皇帝。”

    木韵想了想,问:“这算是陛下的经验之谈吗?”

    独孤信侧过身看了她片刻,道:“阿韵觉得呢?”

    黄昏已至, 夕阳的霞光从殿外折进来, 恰好在年轻天子的面上肩上。

    从木韵的角度看过去, 恰好能看见他颈侧的一个细伤口, 约是这次亲征时弄伤的。

    她目光一顿,却是没什么,片刻后才垂下眼道:“我不过一介女流,岂敢妄议此等大事。”

    独孤信也注意到了她先前的停顿,抬手摸了摸那个伤口。

    这地方是他回程与叶承舟猎时不心弄伤的,和洛城一战没有关系,但他不准备解释。

    他想,哪怕能让她为自己稍微多担心片刻也是好的,毕竟将来可能就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如此沉默了一阵后,独孤信才重新开口道:“郑贵太妃的事,你处理得很好。”

    木韵抬头对上他的目光,回得很平静:“多亏陛下留下的暗卫。”

    这倒是一句实话,那天夜里,如果不是暗卫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郑贵太妃那件衣裳拿回来,她也没法彻底收拾了郑贵太妃。

    不过光是郑贵太妃和郑家可不够,她还想这把火能一路烧到虞静头上去才好。

    所以沉吟片刻后,她便轻描淡写道:“若非如此,此刻被囚于冷宫的人,大抵就是我了。”

    她越是得平静,独孤信听在耳朵里就越是自责。

    他张了张口,声音很沉:“你放心,郑家那边,我定会再好好调查清楚。”

    木韵摇头柔柔道:“我有什么不放心的,我本来也就是个死了丈夫的女人而已,我只是担心那两个孩子。”

    独孤信想不是这样的,也想在他心里她要比那两个孩子重要得多。

    但以他们如今的身份,这样的话,大概也只是给她徒增难堪而已。

    一场战事让他看清的,何止是虞家的狼子野心。

    还有他的幼稚,他的可笑,他的不顾大局。

    也许叶承舟得对,喜欢一个人,真的不该是这样的。

    木韵不知道短短几个瞬间里,他心里已经转过这么多想法。

    她还在继续平静地添油加醋:“就像陛下的那样,他们既已被接了过来,那前方必定还有更多的郑贵太妃等着他们。”

    “我并非不明白这个道理,但我还是希望在那之前他们能过得顺遂、高兴一些。”

    “……”

    “就像……”她停顿了一下,声音也随之低了下去,“就像陛下少年时那般。”

    独孤信闻言沉默了很久,久到殿外天边的霞光彻底黯下去也没有再出声。

    木韵把她这段日子好的腹稿完,也没有再开口了。

    她知道独孤信应该还需要消化一下。

    当天夜里,他留在了饮露殿用膳,顺便考察了那两个孩子一番。

    之后他,是时候给他们开蒙了,反正前宫给皇子读书的地方空着,可以用起来了。

    木韵当然没有意见,只道:“那陛下想好替他们请哪位老师了吗?”

    独孤信想了想,问她觉得莫玄怎样。

    木韵:“若能请到莫家叔父,那自然再好不过,可……”

    她没有下去,但独孤信应该能明白才是。

    莫家这十多年里家道中落,莫玄也无心官场,虽然还没举家迁回庐陵去,但一年中能有一两个月在京城待着都算好的了。

    独孤信点头道:“我听谢将军起过,他如今云游四海,过得正清闲。”

    木韵:“陛下有办法动他?”

    独孤信:“我没办法,但别人有。”

    木韵听他得笃定,又一副不想透露这个别人是谁的语气,干脆没有再问了。

    他走后,两兄弟缠着木韵问,皇兄要给我们请的那个老师凶不凶?

    木韵:“……”

    她根据高韵脑海里的回忆简单描述了一下莫玄其人,道:“他是大宁第一名士,但没什么架子,也不凶,你们放心就是。”

    她没有的是,莫玄虽然不凶,但是对于弟子的标准也远高于旁人。

    他是天才,很多东西在他看来是不费吹灰之力就该会的。

    高韵十多岁的时候,第一次被他指点时,直接听得目瞪口呆。

    他不跟你什么重话,但就是那温温柔柔的态度才吓人呢。

    试想一个人抿着唇站在你面前,用再真诚不过的费解语气问你,什么,这个你真的不会吗?

    木韵觉得,这真的有点可怕!

    但若是没有莫玄的指点,当初的高韵恐怕也成不了建城一大才女。

    让这样一个标准远高于常人的人当未来帝师,的确是再合适不过了。

    ……

    独孤信回朝第三天,就拟了圣旨要重治郑家的罪。

    事实上就算没有这道圣旨,郑家这会儿也差不多没法再翻身了。

    但独孤信觉得不够。

    门阀世家都重面子,哪怕是高凝和谢陵这样的人,做起事来,也不会把场面弄得太难看。

    当然他们俩私下里肯定是比谁都狠的。

    而独孤信想的是,对方既然有胆子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来,那他又何必一定要维持场面上的好看呢?

    反正他们姓独孤的做事,从来都和那些世家不一样。

    他就这么扣了一顶谋害皇嗣的帽子给郑家,扣得毫不犹豫。

    扣完后,他还顺便把郑家的钱给收进了国库。

    郑家这些年替虞静跑上跑下,干了那么多虞静没法亲自干的事,家中油水比最顶级的门阀还要足,正好能补上之前洛城一战的损耗,可谓是两全其美。

    虞静吃了这么个大亏,心里都快哭了,面上还无法表现出来。

    不仅无法表现出来,他还得和郑家划清界限,盛赞独孤信此举万般明智。

    要这事吧,他其实还真有点冤,因为郑家是想着讨好他才做的,事前也没有跟他过商量。

    这些日子以来,他一直在担心,他们被谢陵扔到牢里之后,会不会心一横,把他也拉下水。

    他等了两个多月,也没见谢陵有跟自己算账的意思,还颇松了一口气。

    结果现在独孤信回来了,居然又要彻查?!

    在这种时候,虞静也顾不得让女儿当皇后了。

    先把虞家摘摘干净再吧,他想。

    此时的他还不知道,让独孤信对他失去信任的事并不止这一桩。

    没办法,颍川虞氏的上位过程里,遇到的绊脚石着实不少,就算是虞静本人,估计也忘了很多年前他是怎么对待陈留易家的。

    住在深宫的木韵本不知道也不该知道这些,但近来谢瑾大概发现了她的“变化”和“上进”,进宫进得愈发频繁。

    谢瑾每次进宫,都会告诉她外面到底进展得如何了。

    谢瑾:“我同阿兄都吃不准陛下究竟是什么态度,但他应该没有去安抚过虞静才是。”

    他们兄妹以及高凝都觉得,郑家这件事虽然挺要命,但充其量只能在独孤信心里种一颗怀疑的种子罢了,还不至于真能让虞静失势。

    但独孤信的表现……

    谢瑾怀疑是木韵跟他了什么。

    木韵:“……”

    她是了,但效果这么立竿见影也很没道理啊,更何况她碍于高韵的人设,还得很隐晦。

    两人费解到最后也没费解出个结果,最后谢瑾只能表示:“不管怎样,陛下如今至少不一味偏着虞太傅了,总归是件好事。”

    木韵:“嗯,也是。”

    聊完这个话题之后,木韵把独孤信想请莫玄进宫为独孤伦兄弟授课的事了。

    末了问谢瑾:“婶娘觉得莫家叔父会同意吗?”

    谢瑾皱了皱眉,开口时语气颇有些不确定:“这得看陛下到时如何跟他谈吧。”

    木韵:“他会有人帮他服莫家叔父。”

    谢瑾闻言,更加费解:“谁能有这么大本事?”

    莫玄是和谢家兄妹一起长大的,要论世上最了解他的人,谢瑾就算排不了第一也起码是第二。

    在谢瑾看来,如今的莫玄已是彻底无欲无求了,加上他懒得掺和朝中事的性格,拒绝独孤信的可能非常大,但独孤信的意思,却像是已胸有成竹了?

    木韵:“算了,既然婶娘也猜不出来,那也只能等莫家叔父回了建城再了。”

    谢瑾:“这倒是快了,他前些日子还给我阿兄写了信,不会错过今年的乞巧灯会。”

    此时已是六月中旬,离乞巧节只有一个月不到的时间,的确可以称得上一句快了。

    乞巧节是建城百姓最喜欢的节日之一,和上元中秋一样,都会沿着花宵河办灯会。

    而且比起上元和中秋,乞巧节还额外多了一道年轻女子齐聚城楼下轮番放灯的过程。

    灯一般都是姑娘们自己备的,各种造型都有,从城楼下入水,沿着花宵河一路穿过半座京城。

    城中有个法是,哪盏灯漂得最稳最远,灯的主人便能和她的心上人永世长久,再不分离。

    花宵河的最后一段恰好经过皇城。

    一般到这里,那些灯要么已经烧尽了烛火,要么干脆已经倒入了河水之中。

    所以每逢七月七,宫中的一众宫女们也会在最后一段时扔几盏灯入水,左右影响不到别人了,也不算半路插队。

    现在七月还没有到,饮露殿里的几个姑娘便开始做灯了。

    她们没忘记来请示一下木韵,结果独孤伦和独孤仁听了,竟也一派跃跃欲试。

    木韵哭笑不得:“你们不能去放,乞巧的灯,只有姑娘才能放。”

    独孤伦歪着头想了片刻,问:“那皇嫂可以放吗?”

    孩子天真无邪,问这个问题纯属好奇,但也着实问住了木韵一瞬。

    木韵摇头:“皇嫂也不能放,这个是没成亲的姑娘放的。”

    两人顿时一齐泄气,独孤仁声道:“那我们可以跟秦桑姑姑去看看吗?”

    他们从渔阳来,从没见识过建城的这些节日,偏偏还听木韵讲了一大堆,早已好奇得不行。

    木韵倒不是不能理解这种心情,犹豫了一下,还是同意了。

    “行。”她,“到时候我带你们去看看。”

    “多谢皇嫂!”

    七月的建城闷热得恼人,就连皇宫里也不例外。

    到了乞巧节那夜,两个孩早早地用完了饭,坐在殿中止不住地朝外张望,望一次回头问一句:“还不去啊?”

    木韵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还早呢。

    夏日里昼长夜短,此刻晚膳时辰已过,外面却还没有彻底黑下来。

    相比这两个想要开眼界的孩,饮露殿内的宫女倒是都挺耐得住性子。

    最后一行人往皇城尽头过去时,月已至中天,但黯淡得几乎叫人看不清轮廓。

    吹寒有些担心:“不会是要下雨吧?”

    她完这句就跑回去替其他宫女取伞了。

    至于木韵和这兄弟俩,反正有太后出行的车,倒是不用担心这么多。

    宫人们都手巧得很,自己做的灯一盏赛一盏的精巧美丽,点上之后,叫这对兄弟又在水边兴奋了一阵。

    兴奋过后,独孤伦回头问木韵:“皇嫂以前放过吗?”

    她没有回答,笑着指了指天边愈发沉重的黑云,道:“要下雨了,咱们该回去了。”

    像是为了印证她不是在诓骗孩,话音一落下,天空中果然飘起了雨丝。

    宫女们的灯方入水没多久,雨就这么淋了下来,简直再可惜不过。

    但当着她这个太后的面,倒是无人敢抱怨这些。

    回程因为这场雨而显得有些匆忙。

    向来早睡的兄弟俩过了看灯的兴奋劲之后,便陷入了瞌睡之中。

    最后抵达饮露殿下车的时候,木韵还特地交代了秦桑动作轻一些将他们抱进去,别吵醒他们。

    殿外的雨越下越大,雨点在窗框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吹寒听到这些声响,拍了拍脑袋对木韵道:“我似乎忘了关窗户……”

    最后一个音节在看到床边那道黑色的身影时直接湮没在唇齿中。

    她垂首退了出去。

    木韵:“……”

    算了,独孤信跑这里来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但今天的独孤信似乎心情很不好,听到她进屋的声音也没有转身,只继续盯着窗外的夜色。

    木韵试探着出声唤了他一句:“陛下?”

    他骤然偏头,看到她方才下车时被雨湿的衣袖,目光一顿。

    片刻后,他问她:“去河边放灯了?”

    木韵:“阿伦和阿仁闹着要看,我便带他们去瞧瞧。”

    独孤信道:“莫玄回来了。”

    木韵一怔,旋即反应过来:“他同意了?”

    独孤信点头:“我准他在家休憩几日,等初十开始进宫授课。”

    实话,木韵还是很好奇到底是谁服了莫玄,但她依然没有多问。

    她在门口站了一会儿,道:“陛下过来,可是还有别的事?”

    独孤信闻言,忽然抬手伸向窗外的雨帘。

    他维持了好一会儿这个动作,开口时声音也似被雨浸得沉了许多。

    他:“四年前,也有这么一场雨,你还记不记得?”

    四年前,高韵还没有进宫。

    像乞巧节这样的日子,她当然也出门去玩了。

    那是她唯一一次去城楼下放灯,结果就和今夜那些宫女一样,刚放完就是一场雨。

    雨非常大,她亲手做了快十日才做好的那盏灯直接被雨点穿,沉进了花宵河里。

    她委屈得不行,蹲在城楼下差点掉泪。

    后来独孤信着伞寻过来,见她如此,还安慰她,没事的,明年再来不就好了嘛?

    这话的时候他并没有想到,对高韵来,明年就不会再有这个机会了。

    他举着伞送她回将军巷,一路上声念叨了好多话。

    他你不要太信那些传言呀,灯沉到水里有什么,我还在这呀。

    这句话把情窦初开的姑娘哄得高兴了起来,于是两人行到将军巷口后,又约定了等中秋灯会的时候,也要一起出门玩。

    只可惜中秋没到,独孤仲的圣旨就先到了。

    如今四年过去,他的确还在,但已经站到了一个和她再无可能的位置上。

    所以夜里刚下起雨的时候,独孤信就不受自己控制地来了这里。

    此刻两人伴随着窗外的雨声静静相望,虽然只隔了半个卧房的距离,却让他觉得很远很远。

    良久,他才重新开口道:“四年前的中秋,你没有来。”

    木韵别开眼道:“都是前尘往事了。”

    应完这一句“高韵风格”的回答后,木韵又自己补了一句,补得很轻声。

    她:“对不起。”

    独孤信听到这句对不起,肩膀稍颤了颤。

    之后他关上窗户,隔开了那些令人心烦意乱的雨点。

    沙沙声了下去,而他也转过了身。

    他缓步走到她面前站定,用一种近乎请求的语气低声道:“可以补回来一次吗?”

    木韵:“?!”你疯了?!

    他猜到她的想法,跟着解释道:“不用出宫,陪我在城楼上站一会儿就好。”

    独孤信口中的城楼,是这座皇城的城楼,也是这建城之中最高的地方。

    按照往年惯例,上元中秋,天子都会登楼与民同乐。

    高韵是太后,登楼倒也不会不过去。

    而独孤信怕她拒绝,还另外准备了一道圣旨。

    他可以让先皇的高位嫔妃都有登楼赏月观景的机会。

    “正好也三年过去了。”

    这话时他已经将姿态放得再低不过,那模样语气,哪还像个天子。

    木韵只能点头:“……好。”

    ·

    八月初的时候,独孤信的这道圣旨就下来了,叫后宫里好几位深居简出的太妃都惊讶了一番。

    她们惊讶到最后,便一起来了饮露殿一趟,想着从木韵这里问出点什么。

    忽然给这么个恩典,难道是要在先皇的高位嫔妃里选几个去守皇陵?

    木韵虽然知道真相是什么,但也无法透漏给她们。

    她听着各种充满担忧的猜测,随口安慰了一句不会的。

    “陛下是仁德之君,只要你们别像郑贵太妃那样,便触不到他的忌讳。”木韵如是。

    她提到郑贵太妃,这群好不容易聚在一起的女人便顺着八卦了几句。

    有郑贵太妃从前就特别爱挤兑人的,也有她当年是自荐枕席蛊惑了先皇的,一个比一个精彩。

    木韵听了一耳朵八卦,对独孤仲生前的昏庸程度又有了新的认识。

    她对K24:“好吧,我收回之前那句话。”

    K24:“???”哪句话?

    木韵:“独孤仲比独孤信适合当皇帝那句啊。”

    K24哦了一声,问:“那你现在是觉得独孤信更好了?”

    木韵否认:“不,兄弟共沉沦,最好都别祸害这个国家了。”

    K24:“……”

    K24忍不住为独孤信站街:“独孤信最近不是已经醒悟了吗,他是有救的,你客观一点。”

    木韵对此不置可否,她觉得这句话等虞静失势了再也不迟。

    中秋很快就到了。

    建城虽未彻底入秋,但夜间的风却再不闷热恼人了。

    考虑到今晚是一个很隆重的场合,木韵难得盛装扮了一番自己,换上了太后的礼服。

    其余几位太妃也差不多。

    一行人一齐上去时,身为皇帝的独孤信还没有来,但花宵河边的灯已经全亮了起来。

    明月高悬,洒下温柔的光,底下鱼龙飞舞,人声鼎沸,满是烟火气十足的热闹。

    站了片刻后,进宫最久的那一位太妃忽然低声感叹了一句。

    她她上一次见到这番景象已是十年前的事了。

    这句话惹得一楼的女人都很是伤怀。

    在她们齐齐陷入沉默的时候,底下传来了一道尖细的声音,陛下驾到。

    独孤信本不该在这个时辰上来,毕竟这会儿上面全是他哥的女人。

    但他安排这一场盛宴,为的就是能和他的心上人一齐在城楼上站一会儿。

    一会儿就好,他想。

    于是他提前过来了,还让她们不必避退。

    独孤信道:“朕之后还要去御书房见几位大臣,等等便下去了。”

    他等等,就真的是等等。

    只见他举目远眺了远方的花宵河几眼,随即亲手点上了楼顶那盏灯。

    点完后他在流光溢彩之中转身。

    整个过程里,也只有转身的这一刻,他有朝木韵望了一眼。

    这一眼叫木韵心头一跳。

    可场合不对,身份也不对,她无法问出那句怎么了。

    之后的一刻多钟里,木韵再没了欣赏风景的兴致。

    她跟K24:“我总觉得独孤信他……他最近有点奇怪。”

    K24:“比如?”

    木韵:“比如今晚吧,按他之前的行事风格,怎么可能会下那道圣旨,而且他居然来了一会儿就走了?!”

    木韵毕竟是个写网文的,她能靠这个养活自己还过得不错,有一半要归功于她的敏感。

    而对于人与人之间的相处,她尤其敏感。

    她站在风中努力回想了很久,最终发现,独孤信的这番变化,是他从洛城回来之后开始的。

    可是他去洛城不过是了个仗?难道还发生别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