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爸请您等一等！”郭浩东不禁急道，“请您再给我一点时间，我还有一些话要对您。”

    郭泰自然不想就这样抱着妻子一起跳崖，于是只好耐心道：“你还想什么，赶紧快。我快坚持不了了。”

    郭浩东又赶紧劝慰李素琴：“妈您也冷静一下，让我老爸把您先放下来。”

    李素琴因为脚离地，所以无处借力，想试图跟老公同归于尽的想法根本做不到。所以，她只好停止了挣扎。

    郭泰一看她不反抗了，才放下她，但只是让她的双脚着地，让自己节省一点体力，却还是紧紧抱住她不放。

    郭浩东一看危急的局面稍微缓和下来了，也把怀里的杨楠楠松开了，但并没有帮她松绑，而是低声对她讲道：“楠楠，请你跟我一起给老爸跪下。”

    杨楠楠一愣：“你让我给一个大坏蛋跪下？”

    “住口！”郭浩东嗔怪道，“他是你的公公。你作为儿媳妇对他不尊重，就应该跪下来赔罪。”

    “你”杨楠楠瞪起委屈的大眼睛。

    郭泰不知道儿子到底弄什么玄虚，不由厉声道：“浩东你不要跟我耍滑头，难道让我心软放过她吗？这坚决做不到。这个丫头如果活下来，就是我最大的威胁。所以，目前是有她没我，有我就没她。你必须要做出明确的选择。”

    杨楠楠则大声发驳：“你是一个大坏蛋，别是我公公，就算是我亲爸爸，我也不会向邪恶低头。”

    郭浩东这时不得不在她的耳边悄声道：“楠楠，如果你不想眼看着妈被他扔下山崖，就给我跪下。”

    杨楠楠一呆，正琢磨郭浩东这句话的时候，郭浩东一只胳膊紧紧压住她的肩膀，并且自己的身子也往下一坠。

    杨楠楠扛不住郭浩东的下压自己的身体，双腿一软，终于噗通跪了下来。

    郭浩东也同时跪了下来，但那只胳膊却紧紧板住杨楠楠的肩膀，防止她会挣脱自己。

    李素琴见状，不由嗔怪道：“浩东你想感化你爸吗？这简直是异想天开。我跟他过了近三十年的日子了，难道不清楚他的为人吗？”

    郭浩东含泪道：“妈，您既然口称跟我老爸过了快三十年了，难道就没有一点感情，非要闹到目前夫妻反目成仇的地步吗？”

    “浩东你”李素琴赶紧辩解，“目前不是我要对他怎么样，而是他非要楠楠死呀。”

    郭泰这时赶紧表示：“我当然不希望你妈死，可是她既不愿意帮我，又护着楠楠，这是在逼我。我不得不做这么做。浩东，现在是你做选择的时候——到底是要你老爸和老妈，还是要你的媳妇？”

    不料，郭浩东突然动情道：“假如我能够选择的话，那我舍不得您们每一个人。您请看看，咱们目前剑拔弩张的架势，还算是一家人吗？其实，真正有选择权的是您呀。”

    郭泰愕然望着儿子，嘴巴动了半天，才吐出一句话：“你为什么这样？”

    郭浩东这时的泪水夺眶而出，语音也哽咽道：“爸我是在您的教导下长大的您一直是我的骄傲即便您犯下天大的罪行儿子也不想让您出事呀”

    郭泰的眼睛也不禁湿润了：“孩子，既然你这样想，那为什么在这关键时刻，不选择帮你老爸一把呢？”

    “我怎么不想帮您？当初我得知您和王晓冉可能跟纪军有勾结时，心里不知道有多难受，但根本没有想过会去检举您。假如我能替您顶罪的话，那我会义不容辞这么做。可是，我还帮得了您吗？”

    郭泰立即表示：“你如果真想救你的老爸，就按照我吩咐去做，争取把你的命运跟你老爸的命运栓在一起。”

    郭浩东黯然道：“我就算这样做了，真的可以救您吗？其实，就算是我妈去为您做证，楠楠也想帮助您脱罪，可真的能挽救您吗？”

    “浩东，这起码要赌一把吧？”

    郭浩东摇摇头：“老爸您是当局者迷呀。您觉得纪委和警方都是吃干饭的吗？在您消失在他们视野里这么长的时间，他们会无动于衷地等您去圆谎吗？他们目前肯定把您列为最大的嫌疑犯了。就算是我舅舅也想帮助您，恐怕都办不到了。”

    郭泰思忖一下，才心怀侥幸道：“不管怎么样，你作为我的亲人，就应该做最后一把努力。”

    郭浩东悲情道：“老爸，我一直希望亲情的力量让我们一家人化干戈为玉帛，并且把您从犯罪的道路上拉回来。可是，现在一切都晚了，您已经陷入深渊了。亲情可以把您从深渊的边缘拽回来，但亲情却无法把已经坠入深渊的您拽上来。难道您真以为亲情会帮您脱罪吗？错了，就算我帮您，我妈帮您，楠楠帮您，就算我舅舅李维平也想帮您，但您觉得能逃离法律制裁吗？人在做天在看，您千万不要忘记‘天不藏奸’这句话。如今，您已经坠入深渊了，难道还要拉着您的亲人一起为您陪葬吗？“

    “浩东你？”

    “老爸，我现在和楠楠一起给您下跪，并不是祈求您不要伤害我妈，也不是祈求您放过楠楠，而是因为您是我们的长辈和亲人。我曾经跟楠楠过，她爸爸就算被全世界人唾弃，但作为女儿的她不能这么办。因为亲情是可以超越一切善恶之分。我们的下跪，是因为不能帮助您，挽救您而深深地痛惜和懊悔。不过，我们在任何时候，都不会放弃您的。如果您被判了刑，我们会甘愿做罪犯的家属，并跟您一起承受一切痛苦。“

    郭泰苦笑道：“我如今已经犯下人命案了，难道就是判刑那么简单吗？你就别做梦了。”

    郭浩东语音又变哽咽了：“如果您步入了黄泉路那我和老妈以及楠楠会为您披麻戴孝送终并且年年岁岁都祭拜您您在世人眼里也许罪不可赦但永远都是我们的亲人如今您难道想让您的亲人一起为您陪葬吗？”

    郭泰心里一震，紧抱妻子的胳膊不由松开了。

    李素琴当感觉他的彻底放松了，心里不由一动，但并没敢轻举妄动。

    郭浩东这时又讲道：“我妈确实做过对不起您的事情。不过，当初楠楠爸得知您会被纪军威胁时，就指使桂虎杀纪军灭口，这一切都是我妈知情的。可她当时没有阻止，还不是希望您能平安无事吗？如果她不是对咱们这个家有感情，会忍心让楠楠爸铤而走险吗？楠楠爸虽然能帮您一时，但您依旧难逃法律制裁。楠楠爸也因此付出沉重的代价，可您还忍心害他的女儿吗？如今，我作为您的儿子，会对您见死不救吗？可是，我根本救不了呀。难道您为了自己，也想让儿子一起滑向罪恶的深渊吗？那您就有脸面去见郭家的列祖列宗吗？”

    郭浩东的每一句话，都重重地敲打这郭泰的心。他此时面如死灰，觉得大势已去，所有的侥幸都破灭了。

    他仰头望一眼满满星空，不由叹息道：“我们郭家祖祖辈辈都是贫寒人家，所以我一直从苦读，并一直为自己的事业奋斗着，就是想为郭家光宗耀祖。如今，我却成为了社会的罪人，刚才差一点成为郭家的罪人。看样子，我确实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了。”

    郭浩东心里一震，立即失声道：“爸，您是一个男人，要有勇气面对接下来的一切，千万不可选择回避呀。”

    郭泰黯然摇摇头：“一切都晚了。我刚才真的很自私，差一点搭上我的儿子。如今，我酿的一切苦果，都必须由我来独自品尝，不该连累我的家人呀。”

    李素琴一听他好像被儿子服了，不由回过身来，并失声叫一声：“老郭？”

    郭泰面对妻子，不由讲道：“琴，我当初非常爱你。因为你就像我生命中的贵人一样，不仅能带给我幸福，也同时为我的事业带来好运。可是，我知道你心里爱的不是我，虽然心里不好受，但爱情的力量让我处处迁就你。可是，你居然被杨崇启搞大了肚子，而且还执意生出这个孩子。当时我气坏了，真想亲掐死你。可是，我并没有那么做，一是不忍心，二是知道这样做的后果。于是，我当初就采取一切段，对你进行精神上的折磨，甚至让你承受丧女之痛。唉，我为了自己的前途，勉强跟你维持这个家，并跟你暗战这么多年。如今，一切都该结束了。“

    李素琴则显得懊悔道：“老郭，真的对不起。现在当着咱们儿子和媳妇的面，我要郑重向你道歉。我既然成为你的妻子，就该好好跟你过日子，可我当时真是太任性了，为了楠楠爸不承受无后之痛，就草率地跟他做出那种事。我当时所遭遇一切的梦魇都是我的报应，不会埋怨你的。但是后来楠楠妈因为难产去世后，老杨因为怀念她，并向她表示忏悔，便拒绝了让我做楠楠继母的请求。我后来也终于把心回到了你的身上。可是，你却对我心存芥蒂，后来感觉自己事业成功了，居然勾引了王晓冉。虽然我认为之后这些年，并没有跟你暗战，但我也知道正是我当时的失足让你对我和这家离心离德了。所以，当我发现你和王晓冉的事情后，并没有捅破这层窗户纸，就是因为我都没有做到洁身自好，那还有什么资格指责你？如今，我们真是到了结束一切的时候了。浩东刚才得对，我就算想帮你，也无济于事了。你既然不想面对后面的一切了，我可以甘愿做你的陪葬。这也算是我对你的赎罪吧。”

    郭泰这时动情地望着妻子的脸庞，虽然夜光下很朦胧，但也感觉到对方的泪水正沿着脸颊滚滚流下来。

    “琴，也许你对我的忏悔已经晚了，但有了你这句话，我就是走了，也没有任何遗憾了。不过，我要告诉你，我虽然对王晓冉毫不留情，但真的不忍心对你下。我目前已经自掘坟墓，不会再牵连你。”

    郭浩东一看情形不对，赶紧站了起来，并大声劝道：“爸您千万别干傻事。我陪您去自首吧。无论经历什么，我们都会跟你站在一起的。”

    郭泰苦笑摇摇头：“我不让你跟我站在一起了。因为我已经滑向罪恶的深渊了，而你依然是我们郭家的骄傲。我知道你跟楠楠的结合并不是情愿的，甚至还有我和你妈妈当时的影子，希望你吸取我的教训，如果想跟楠楠在一起，就好好地去爱她，如果觉得她不合适，就不要怀着怜悯的心把她留下来，这样对你和她都是一种伤害”

    郭浩东这时已经拉起了杨楠楠，刚想对老爸表示些什么，但郭泰已经不给他话的会了——“浩东，那个王晓冉已经被我绞死在文昌路号了。你把这个情况向你舅舅李维平汇报吧。我这辈子对不起你妈，求你今后好好照顾她。”

    “爸！”

    郭浩东一看郭泰把李素琴向自己跟前一推，随即身子向后一仰，就不由绝望地大叫。

    可是，郭泰身体迅速跌下悬崖，消失在所有人的视野里。

    郭浩东顾不是老妈和楠楠，发疯似的冲到悬崖边缘，并对着黑漆漆的悬崖不停地哭叫——“爸！爸！！爸！！！”

    李素琴也不禁流下了热泪，也慢慢地靠近悬崖边缘，并向下张望。

    杨楠楠则面无表情，木然地杵在那里，虽然已经解除生死的威胁了，但她的心早已经死了。

    郭浩东几乎把嗓子喊哑了，才逐渐止住悲伤的心情，因为他目前还有资格纵情发泄，还要顾及身边的两个女人。

    他擦干泪水，先后给老妈和杨楠楠松开了绑绳，然后摊开双臂，把她俩一起搂住自己的怀里，似乎是安慰对方受伤的心，其实也是对自己慰藉自己的悲伤。

    杨楠楠之后一直浑浑噩噩的，都不清楚自己是怎么被送回家的。不过，也许因为她已经是一个正常人了，郭浩东和李素琴一直没有管她，而是请桂玲过来，负责陪同她在家里呆两天。

    郭浩东其实沉浸巨大的悲痛中，毕竟自己的老爸就这样走了，而且是带着一身的耻辱离开的。他必须用一颗受伤的心去办理老爸的后事，还要关照老妈。

    等一切都结束之后，他才拖着疲惫的身体，陪着老妈回到了家里。

    “浩东哥和伯母回来了？”桂玲这时就像他们家的保姆一样，迎过去打招呼。

    郭浩东点点头，一看杨楠楠并没在客厅，便关切道：“楠楠还好吗？”

    桂玲黯然摇摇头：“她可能还没有走出来，就连我都不愿意搭理。”

    郭浩东沉吟一下，才缓缓地讲道：“也许她的心里的伤痛太大了，需要时间去疗伤。我今后会好好照顾她的。”

    不料，桂玲苦笑道：“她恐怕不愿意让你照顾了。”

    郭浩东和李素琴同时一愣：“她怎么了？”

    “她想出国！”

    李素琴的心理虽然也处于阴霾中，但听了桂玲的话，不由吓了一跳，赶紧表示道：“我去跟楠楠谈谈。”

    郭浩东因为老妈进了卧室，就不方便跟着进去，而是拉着桂玲的，并眉头紧皱：“她这两天都跟你讲什么了？”

    桂玲望了一眼卧室的房门，并示意郭浩东跟自己离开远一点。

    郭浩东于是把桂玲领到了阳台处，并好奇地望着她。

    桂玲这时低声道：“楠楠其实就是为了回避你。当初她装疯时，我就感觉到了。不过，我并没有揭破，就是希望您能通过无微不至的呵护，彻底感动她的心。可是，我现在知道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郭浩东一副惊讶的表情：“她为什么要回避我？”

    桂玲叹息道：“楠楠这两天虽然不爱跟我话，但我是她的闺蜜，难道还不了解她的心里吗？她觉得自己贪官的女儿，又在婚后出轨，并怀了人家的孩子，已经无颜面再跟你过下去了。她其实一直是一个很骄傲和自负的女孩。您应该能体会到她的想法。”

    郭浩东黯然道：“可是自从她怀孕之后，我已经表示不追究她的过错了。她当时也平静接受我的宽容了，可现在又怎么还想不开呢？”

    桂玲苦笑着反问：“当时跟现在能一样吗？”

    “你是她爸爸垮台的事情？”

    “就是。她现在觉得跟你在一起，只能是给你添加污点，还会再跟你一起生活吗？否则，她当时就不会装疯了。”

    郭浩东也苦笑道：“我知道她因为她爸爸的事情蒙羞。可是，我的老爸也遭遇同样的下场了。现在跟她基本扯平了。难道她还需要对我有自卑吗？”

    桂玲不以为然：“他爸爸跟您爸爸能一样吗？您是没花您爸爸一分钱的赃款，甚至是您服了他放弃了做最后的困兽犹斗，并且救下了她和伯母。而她却接受了杨伯父的一笔巨额赃款，并且‘引狼入室’，差一点害了咱们大家。如果不是我哥哥舍身相救，她就酿成大错了。您想想看，她怎么能接受这样的残酷现实？还怎么有脸面跟你面对呢？”

    郭浩东不由反问：“你不会因为你哥哥为了救咱们而不幸遇难也埋怨她吧？”

    桂玲摇摇头：“我当然不会怪罪她了，因为我哥哥已经犯下死罪了，而且还会因为他有一次自我救赎的会而欣慰呢。可她能不这样想吗？否则，她能连我也回避吗？虽然她不能继续装疯了，但偶尔跟我讲几句话，就是道歉她害了我哥哥。”

    郭浩东欣慰地一笑：“你真是一个懂事的姑娘。”

    “唉，您就别夸我了，快想办法怎么留在楠楠吧。”

    郭浩东思忖一下，才又问道：“那她是怎么提起要出国的话？”

    桂玲回忆了一下，便回答道：“她昨天下午跟我，她在美洲还有一个知音，而且一直把她当作女神一样的殷勤，甚至还在追求她。她想去投奔他。”

    郭浩东一听，不由脱口而出：“她原来是要去找道格拉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