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一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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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秒记住本站:9“完好如初”的意思,就是门的后面,任然保持着三十年前那间实验室的样子。

    密封门完全阻隔了那场大火,使得这门后的空间得以幸存。

    这间实验室依穴而建,崎岖狭长,堆满了杂物。

    门边挂了一排墨绿色的连身实验服,下面两个打开的木箱里,散乱地塞着胶靴、套和头盔。

    居然还有个配电箱,印声上前拉动电闸,当然是没用的。

    再往里走,一排一人高的浅蓝色控制台,内嵌着狭蠢笨的屏幕,一个个金属按钮整齐地排列在上。

    要放在当年,这应该是全球顶尖的设备了吧。

    吴远走近控制台旁边的绘图桌,上面是一些半卷半张的设计图,画的是那个密封桶,看来他们也在探索绝缘油的最佳储存方案。

    压着图纸的,是两个盛着“脏水”的茶杯,三十年陈酿,童叟无欺。

    吴远撞着胆子闻了一下,嗯,红茶,可是怎么没有一点异味?看着就像被人刚刚放下似的。

    桌角上造型老旧的台灯居然有些眼熟,从前家里有个同款,姑那是留苏的爷爷带回来的。

    “这还有格瓦斯呐?”印声欣喜地喊道。

    循声望去,他正蹲着看墙根下的一排深棕色玻璃瓶,包装图上画着面包,看不懂名称的吴远也能猜出,那是俄罗斯的传统饮料,格瓦斯。

    用面包干发酵而成,酒精含量极低,口味偏甜,味道近似没有气的、掺了水的健力宝。

    这排格瓦斯全部是空瓶,有包装贴纸的那面,统一朝外地被一字排开,每一个瓶子前,都对应地放着一个瓶盖儿。

    干这事儿的人,如果不是有严重的强迫症,那肯定是无聊到发慌。

    顺着墙根往里的地上,又是一排空罐头,罐盖儿也朝着一个方向打开。

    有鱼罐头有肉罐头,罐头干干净净,细看之下,缝里还残着些肉渣。

    吴远看看表,即使这里是远离户外的山洞隧道,温度也有零下二十多。这样的罐头要是放在南方,那上面生出来的虫,可都有千世万世了。

    这种温度还真是不让细菌好活。

    他发现这里没有灰,撇去门外的灰烬不,这扇门里的实验室,还就真像当初的样子,连灰尘都没有。

    难道是因为这座干冷的山洞?还是密闭的环境?

    吴远不知道,他只觉得家里没灰是件很幸福的事。

    接着,那个人就出现了。

    正裹着大衣蜷缩在木箱拼成的床上。

    他在三十年前还是个人,而现在,是一具冻干尸。

    唐可可没再吓出声,她有了心理准备,也因为那具干尸形状完好,没有异味,乍看之下,就是一个和衣而睡的人。

    他抱着臂侧躺在木箱上,把脸埋进了高高的毛皮衣领,只露出苍白的前额和金黄色的头发,像是刻意以这种姿势来迎接死亡。

    “那有个信封。”

    印声着走向那人,依旧双合十,不过这次是在心中默念着歉辞。

    然后轻轻地从他枕边抽走了信封,就像怕打扰一个熟睡的人。

    这信,果然是遗书。

    印声还是只能读懂一半,他整合了一鳞半爪的大意,再加上自己的理解,将三十年前的事情还原了出来。

    这个人叫瓦伦京,是一个化学工程师,和他的同事们被派到这里来研究一种从洞穴墙壁中渗出的油脂。

    经过试验,他们发现了这种油的某种特性,一旦提炼成功,就可以替代现有的核能储存方式,从而达到节省经费的目的。

    不过他们发现这种油的燃点极低,低于零下,必须要赶在春天到来之期,天气变暖之前,尽快设计出一个解决方案。

    瓦伦京有天为了完善密封桶的设计图,一个人在这里加班,而实验室的门从来都是即开即闭,也听不见外面的任何动静。

    他不知道外面怎么了,那天关上门后,就再也无法打开,被一个人关在了里面。

    他觉得自己被抛弃了,同事都背着他悄悄撤离,心中顿生绝望。

    不过他靠着摇发电和几个罐头、几瓶格瓦斯,又坚持了一段时间,这期间他没日没夜地画着图,总期盼着那扇门有打开的一天。

    而他盼到的,却只有弹尽粮绝。

    悲痛之下,瓦伦京写下了这封遗书,奢望后来的同志们,能知道有过这么一个人。

    印声的解读也许有夸张,但这样的事确实发生了。

    相比于实验室外的人,他是极其幸运的,可又注定逃不过这种不幸的结局。

    “他好可怜,”唐可可沉着脸,“我们把这封信带给他的家人吧?”

    吴远不作声,印声也默默地将信纸塞回信封,又轻轻放回了瓦伦京的枕边。

    看来他们两个想的一样。

    “什么意思?”唐可可不明所以。

    “你知道他的家人在哪么?”吴远问。

    “可以找的吧?公司那么厉害。”

    “找到了然后呢?”

    “当然是把这封信交给他们呀,让他们来把瓦伦京带回去。”

    “你有没有想过,这对他的家人们是二次伤害?”

    “什么意思?”

    “不论他家人在哪,家里是不是还有人,他们都已经过了三十年没有瓦伦京的生活了,也习惯了这种日子。你现在突然送去一封信,告诉他们瓦伦京的尸体找到了,他们会怎么想?”

    “怎么想?”

    “不管他们怎么想,这都会对他们现在的生活产生影响。”

    “你怎么知道他们不愿意收到瓦伦京的消息?”

    吴远不知道,如果现在突然告诉他,已故二十七年的母亲正躺在哪里,让他去领回遗体,自己应该是会抗拒的吧。

    于是他转而道:“对于这种事,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理解。我尊重你的想法,如果你想去送信,那么请便。”

    唐可可也犹豫了,靠她自己是万万找不到瓦伦京的家人的。

    “你们怎么那么冷血!”她控诉道。

    “不是冷血,是不要节外生枝。人家如果问你,是怎么进去那个山洞的,你怎么回答?”

    “我走进去的?”唐可可明明的是实话,可连她自己都不信。

    “善良当然是好事,可泛滥的善良,有时候只会适得其反。”

    “你们快来看!”印声喊道。

    他才不听吴远念经,早就绕到了洞穴深处,不知道又发现了什么,一惊一乍的。

    吴远和唐可可接连跟进,穿过一处只容一人通过的狭道,然后,豁然开朗。

    这里,就是采集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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