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实力
一秒记住本站:9他们绝对不会相信在北学竟有西装革履的教书先生,而这位先生竟还是教“诗经与乐史”的。
他们至多不过在师兄师姐那听到些关于他的传闻,但很多事若非亲眼所见他们也只能将信将疑。
而有些事就算亲眼所见他们也不会相信的。比如此时此刻站在台上的这位先生,他们绝不可能将他和北学的先生挂在一起。
那究竟是不敢相信还是不愿相信呢?
于是当他在墙板上写下这门课的名字时,下面议论纷纷。
有些人甚至已经开始想要寻他的晦气。
有些人便是这样,不过一个不顺眼,甚至连他自己都不上来原因,就要找别人麻烦。
这往往因为偏见。
大武建元已过五十年,还是有很多人抱着古老的态度。
于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一道白光突然向西装先生袭来。
先生还在写最后那个“史”字,所以他是背对着那白光的。那白光并不快,却很有力道,无论谁不幸被它击中,想来都不免伤筋动骨。
台下虽有同学想要阻止,可是他们绝不会想到有人竟会大胆到向先生出,于是他们已来不及拦下这道白光。
于是他们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这道白光飞向先生。
先生还在认真地写字。他正要完成最后一笔,仿佛毫没意识到有东西向他袭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白光夺去,所以人的呼吸也因那白光而停止。
“先生当心!”有些人甚至已经发出了惊叫。可是这惊叫远远不如那白光快,等话音落地,白光已经得。
然而也就是在最后一笔的瞬间,那白光眼看就要击中他,但是却偏偏没有中。
谁也没看清那白光为什么没有中,谁也没看清先生是怎么躲开那白光的。
他好像根本没有去躲。
当先生写完“诗经与乐史”时,那白光正好钉进墙板,发出了足以让全班同学都听得见的巨大噪音。
但是先生却仿佛没有听到。
“我先做个自我介绍。我姓李。辛弃疾有一首词,里面有一句‘桃李不言,下自成蹊’,我的‘李’就在里面。这个学年,”讲到这里,他用敲了敲墙板上的字,“我带你们‘诗经与乐史’这门课。”
那白光是纸揉成的利器。在先生敲墙板的同时,插入墙板好几分的纸尖在众目睽睽之中掉落了下来。
但是先生却仿佛没有看到。
所有人才意识到,这李先生不仅是位深藏不露的高人,还是个很糊涂的人。
有些人做事糊涂的紧,做人却精明的很。
他却正好相反。
于是所有人对他敬佩起来,连一向自以为是的武秋,也开始对这位奇装异服的先生的师承好奇起来。
他不会逊于那委人,武秋想,起码身法上不会。
那极有可能,北学的所有先生,都是武学大家。
那那位看起来娇弱不堪的陈先生,是不是也身怀着什么不可摸测的神妙功夫呢?
武秋突然觉得自己不过是只井底之蛙。
“诗经是诗歌的开端,也是那个时候人们生活的一面镜子。读诗经可以达意,也能够学史。这年不妨让我们从诗经着,去发现几千年前的美。”李先生的眼睛很自然地从这里走向那里,好像在看所有人又好像谁都没看。台下有人在刻意躲避他的眼睛。这些人之中虽有些只因为不愿意和别人有目光上的交流,但做了坏事的人的眼神,绝不会镇定自若,于是适才袭击先生的人已经暴露,但是李先生却依然不紧不慢地讲着自己该讲的东西,“同学们也经过了好些年的诗词教育,在这门课开始之前,我想听听你们最喜爱的诗是什么。可以是一首,也可以是一句;可以是诗经里的,也可以是词或曲。我来点几位吧,同学们先好好想想。”
又是相仿的路子,先讲教学目的后在正式授课前与同学互动。
又是点名答问,气氛立时紧张起来。
死亡自然是一种苦痛,但赴死前的等待却更为煎熬。
若未对生命失去希望,谁又能逃过这种煎熬。
但是赫连灼却没有紧张。
他的眼睛依然无神。
没有等太久。当所有人都以为李先生将点到自己的时候——
“赫连灼。”李先生照着名单,念出了这个名字。
赫连灼站了起来。
他的背却很硬,放弃了生命的人绝不会有这样的身姿。
所有人望着他,谁都不会没有兴趣看这个既低头又面无表情的人会有怎样的喜好。
谭微更是目不转睛。
他曾立誓一定要看清赫连灼的方方面面。
“李白的侠客行。”
“能给同学们原因吗?”
这时赫连灼大雾弥漫的眼睛里突然闪过了一道光。
其他人没有注意到,但谭微却真真切切地看到了。
那道光锋利得竟似能一箭穿心。
“诗里描绘的侠客让人仰慕。”赫连灼的话依然简短。
李先生见他不愿意多话,便让他坐下了。
难道真的只是仰慕那么简单吗?谭微绝不相信。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谭微立时想到诗里的这句。
他要杀人!
原来,他身上竟背负着深仇大恨。
也对,只有背负着仇恨的人,才会失去希望地活下来,却还是要继续活下去。
李先生洋洋洒洒讲了近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里,他从诗经开始,讲了上下五千年。其中提到了三十二位诗人,引用了五十六句诗词,还讲了十七段或长或短的乐史故事。
他的语速很快却不急。
他的每一个字都让人听得分明。
这几十位诗人几十句诗词十来段故事无一不是信拈来,其中一些对别人来略微生僻的名姓,在他口里竟那么自然。
只有日日接触的人,才不会拗口。
原来这位李先生究竟学富几车,居无人知晓。
武秋素来傲慢,却在国学上从来没有过骄怠。
他自然不免对一个学贯中西的大师肃然起敬。
去了其他地方的人,难免对家乡一些东西有所淡忘。
但李先生却仿佛根本没有忘。
李先生走的时候,不忘布置下写字的任务。
每天一句诗。长短皆可。
——
课间热不热闹要看同学们熟不熟。现在不过第一天上课,大家绝不会很熟。
课间热不热闹也要看同学们有没有想聊的话题。方才李先生那毫无痕迹的闪躲,正是所有人想要知道却偏偏讨论不出个结果的话题。
“我确实是瞄准了投掷的。”连袭击者也参与了这场讨论,“那绝对不会是一个会失误的攻击。”
“对啊,明明是必中的。”
“可是偏偏没有中。真让人摸不着头脑。”
“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这种身法。就像鬼魅一般。”
“什么鬼魅,不要乱用词,明明是神仙。那是神仙一般的身法。”
“你以后别再那么冲动了。攻击先生多大的错误,被抓到可是要离开北学的。”
“不会了。李先生那么宽宏大量,我只为之前的错误忏悔。”
“对啊,李先生那么厉害肯定不会不知道是你动的。你现在明白了就好。”
连袭击者都被李先生鬼神莫测的武功所折服。
一个人若是对你抱有偏见,那么你就用大度与实力令他为你倾倒。
很多人的偏见也只因为年轻。人在江湖,却是不打不相识的。
很多事也都是可以用智慧解决的。
李先生做到了。
——
课间毕竟是短暂的。
很快就上课了。所有人都在等待下一位先生。
忽然,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了琴声。那是一种很澄澈明亮的声音,就像山泉。而它快起来时,又像潺潺流淌的溪水。
那声音忽远忽近,让人根本不知道它身在何方。
很多人都认为那是古琴的声音,可是又不敢完全肯定。
很多人也认为那是扬琴的声音,可是又有一些细微的差别。
也有可能是钢琴的声音,可是那声音里的有些音高,却是钢琴根本无法奏出的。
它远比钢琴灵活,比扬琴宏大,也比古琴更复杂。
就在大家纷纷猜测的当头,一张同古琴般大的东西旋转着飞了进来。它的转速很快,声音却没有丢失。
更可怕的是,演奏它的人根本没有现身。
无人却有声。
倘若这在黑夜,不知要惊死多少无辜的人。
那东西越飞越低,逐渐往教室后面走去。
教室后面坐着的正是武秋、谭微和赫连灼。
赫连灼不会对周遭之事动心。
但是武秋和谭微已然坐不住。
多亏他们用内力护住,桌上的书本才没有被吹飞,但书本还是被这东西带出的风吹得呼呼作响。
年轻气盛的武秋觉得它在挑衅自己。
武秋一个决心后当下就拿起笔往那东西投去。他拼尽了气力投掷,也使出了浑身解数控制笔与那东西周旋,可是那东西的转速丝毫没有慢下来。
谭微的笔也飞了过来。他满脸通红,想来也使尽了气力。
他俩的笔一个在这边,一个在那边,角度已然控制得非常好,可依然没能让那东西慢下来。
这时他俩桌上的书本因为失去了内力的保护被吹得不知去向何方。
武秋大怒,感觉自己受到了羞辱,当下暴喝一声,气力终于冲上了十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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