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善心可嘉
佛历36年四月初八佛诞日
盛寺鼎盛,佛烟缭绕。
从早至晚,古刹人流攒动,佛号声不止。
东天有流云,随风而幻出各种形状,霞光陡生,渐渐晕染半天;西天有佛乐起,半空有香花洒落,落地生根,沿山阶盘旋而上,蜿蜒无边。流声刹中人群瞬时沸腾起来。
章儿倚在角落时,玩着九连环,见四周云雾升,心念一动,径自跳下藏经阁奔了碑林,不一会竟扮成观音模样,持着不知从何处寻来插枝瓶,折了细柳,跃上藏经阁的翼角,一副俯瞰众生的神态。
有眼尖的信众,兴奋地伏在膜拜,口里不停诵着佛号。
章儿低眉慈悲,学着戏本里观音的动作,从瓶中取出柳枝,洒向人间。信众再拜,抑制不住的伏地喜泣。
章儿轻诵佛号,启唇道“佛祖知尔辈虔心向善,特遣本使至此,与神道之使,与各位加持,从今后神佛两道,共护苍生,使天下安宁、清和以此证佛心慈悲,善心可嘉”
藏经阁下,流声刹中伏拜一地。
桑暮大殿外的铸铜祥云香鼎前,仰头看此时一脸肃穆的章儿,左右的人扯着他的衣襟将他拖拉至地跪拜,不时叮嘱道“佛光普照,不要直视”桑暮嘴角挂着嘲笑,依旧漠然地仰望其上的“菩萨”道“倘这是佛光,那我是谁”听到他这番大逆不道之言的人纷纷怒目而视,以指诘责。桑暮看着已将身影隐在雾气中的章儿,问道“借了我的东风,你要如何谢我”
碑林禅室外,顾谙半坐在石凳上将双腿屈伸向前,绾起裙摆,褪去足袜,指着肿胀的腿问向弥故“这是老天对我的惩罚还是为了圆我的谎”
还没等弥故答话,章儿已以迅雷之势冲来,扯盖上顾谙腿,诤言道“姐,就因为此地无人,你就不拘男女授受不亲的礼法了”
顾谙一笑“哟,菩萨回来了还不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反倒有闲心管我遵不遵礼法”
“我躲什么谁问我我都是姐你让我这么做的。多好流声刹佛诞日,菩萨显圣,佛光普照老和尚应该感谢我才对”
“不过借了旁人的一点幻术玩的把戏,你以为老和尚是三岁孩子”
章儿不理她的话,而是指着她的腿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顾谙重又将裙摆撩起,对章儿道“就是你看到的这样。”
“我问你怎么又中毒了”
顾谙眼中一暗“你喜欢的想要与之结交的紫晶蟒,它的血与我的血不相融。”
章儿左右看着顾谙与弥故,不相信道“一条蛇的血会与人血相斥”
弥故解释道“是有一点点的抗拒。”
“所以呢”章儿问向弥故。
“其实也不能是抗拒”
“弥故师父,你非要跟我玩文字游戏吗”章儿语气重了些。
“章儿姑娘莫恼。”弥故示意她去看顾谙腿肿胀处,“我方才试着用银针刺血疗法,肿胀已经消多了。”
“所以呢重点是这方法能从根本解决问题吗”
“我再辅以草药熏蒸,双管齐下,几日便可。”
“所以呢我家姐的清白呢”章儿语气有些叫嚣,颇有些悍女的架势。
顾谙“扑哧”一乐“章儿你这话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被老实人怎么了他是老实人,表里如一的老实人,再他是出家人,心里、眼里想的都是敬佛,慈悲对世人的事,怎么就被人拐到清白二字上了。”
章儿一歪脑袋,笑嘻嘻道“姐,他若肯还俗娶了你,我觉得你们很般配。”
顾谙白了她一眼,捏了捏肿胀渐消的腿,对弥故道“她今天不知被哪股风呛着了,话不着调,老实人你别在意。”
弥故一笑置之,道“陈娘昨夜就将包裹收拾好,要跟着我们,我得配几副药给她带着。”
顾谙点头“我曾替她诊过,虽伤了脑,不可能痊愈,但继续医治,认人记事应该没问题。”
“她这次回来症状确实比以前好多了,可能是流浪在外遇到了高人,给她诊治过。所以这不是我的功劳,是她自己的造化。”
章儿却不满道“那造化为何对姐不好解个毒都解不利索”
顾谙嗔怪地看着章儿。
弥故低头“是僧医术拙劣”
章儿又是嘻嘻一笑“弥故师父你晓的就好,以后给我们姐医治时可得打起十二分精神,心再心”
弥故道了声“是”转身去寻陈娘。
顾谙一挥,撵章儿道“弥然这会儿不抓你了”
章儿神情自得道“今日佛诞,寺里的和尚恨不得一个当十人用,他哪里还有时间管我”
“所以才会让你钻了空子,跑到翼角上胡作去了”
章儿一副更正的表情,道“姐,你也那是幻相了。跟咱们在京都时闹市上的法一样,一啄门这是想乘捞点什么,我横插一杠,也是打击阴谋的一种方式。”
“一啄门擅以幻术行绝杀、刺探之事,只做金钱生意。你觉得他们花费心思铺了满天的佛香,是为你做嫁衣还是你以为你的突然破坏会让他们计划搁置或失败不会,都不会的。”
“姐知道他们想做什么”
顾谙咬牙道“我被拘在这里写经文,又不能放条蛔虫到他们肚子里,怎么知道”
“如果他们是对姐不利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自然是水来土掩,咱们不能因为怕水来就堵水吧上古尧舜时鲧筑堤堵水未平被杀于羽山,可见堵这法子行不通。”
“姐,不过论制敌的法子,你怎么就讲到上古去了”
“鲧乃黄帝六世孙,颛顼玄孙,如此身份都死在舜里,尊贵的身份也救不下铸错的他。所以我们要借鉴,遇敌制敌确实是个战术问题,如果有会,我倒很想会一会这位使幻术的高,顷刻彩霞满天佛光现。”
“姐还没怎么化解危呢”
“章儿太心,谁化解危一定自己出,借刀杀人也好,四两拨千斤也好,都会有人抢着出,因为他们中有人相信先出者制人,后出者制于人。四地中贵胄齐聚于此,你以为真是来拜佛的帝王家最出无情人,他们知道拜了佛也没用,相反他们喜欢借佛一身光彩来行事,好掩盖自己身上戾气。越是别有用心者,越会掩饰,段也越高明。你只要跟着观察,就会发现彩头落在谁身上,那人就是一啄门的同谋。”
“这样岂不是暴露了,毕竟一啄门在江湖上地位太臭,谁愿意沾染这种人何况还是贵门子弟,图的是天下霸业”
顾谙冷笑道“贵门霸业自古只有胜者王侯败者寇之,哪有以贵贱来论英雄的”
“都不是傻子,谁不知谁的猫腻”
“知道又怎么样这把戏是演给天下百姓看的,只要百姓好,便是一招很好的攻心计,与那些个贵门何干”
章儿一愣,问道“那依姐分析,我的突然出,反而可能是为他们做了嫁衣”
“是”
“那大师不得找我算账不得问我那么做的意图吗”
顾谙不以为然“你不是受我的指使吗”
章儿眉头一展“姐的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