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我与佛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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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谙坐在客栈前院食肆听着食客们议论着太子惩治知县的义举,对弥故道“一拿解药,一惩贪官,他也算有作为了。”

    “晨起,有云游的僧人来与我论佛,他们唐不愠已自立为王,立国号乾。”

    “卦传有云乾,天也。唐不愠欲与天齐。”

    “公子要卜一卦”

    “要论十翼,首推我师父苍荨,我师父曾给唐门起过卦,我岂敢再卜不过乾在八卦中是第六十四卦,此卦六爻均阳无阴,刚健旺盛,如飞龙在天,可运道太强,升至极点就有下降失败的可能。”

    “那僧人他请了砚城驻南寺的主持行止大师做护国法师。”

    “他是请不动老和尚才请的行止。”顾谙道,“他于佛诞日散香于寺,假借佛祖之意称帝邀民心,自然得做出尊佛重佛之举。”

    “佛何其哀。”

    “佛既度众生,不知何时度唐不愠”

    “佛只度有缘人。”

    “老实人,何所为有缘度不成便是无缘呗”

    弥故合十,道“公子喜食薄饼,且爱蘸蜜糖,若僧换以酱汁,可喜”

    “当然不可以。”

    “瞧,公子与蜜糖有缘。”

    顾谙嘻嘻一笑,辨道“吃包子时,我喜欢就着酱汁,不喜欢蜜糖,这又是什么缘分”

    “彼时便是与酱汁有缘。缘之一字有此时彼时,有一眼一世,有爱恨情仇,亦有悲欢离合。”

    “你那佛祖与我是彼时还是此时的缘”顾谙坏坏道。

    弥故耐心道“佛便在心里,是你心不定,所以佛与你的缘分既不彼也不在此。”

    两人正辨间,贺贲疾步而近,面色凝重。

    “贺叔”

    “皇上遇刺了”贺贲低声道。

    顾谙惊问“遇刺海一芊呢”

    “帝师中毒,皇上昏迷不醒,太医无策,相爷问姐能否回京或者请四师回京。”

    顾谙沉吟道“依路程看,自该是我回京。”

    “僧走一遭吧”

    顾谙转头向弥故。

    “僧走一遭最合适,你安心便可。”

    “我送你”

    “不必”弥故眼看着桌上碗里未尽的粥道,“安心吃饭”

    看着弥故离去的身影,贺贲问道“姐,用不用派人保护弥故师父”

    “不用他们追不上他的脚程。”

    “弥故师父不坐船”

    “老实人会从十岭进爻山入北境。”

    “十岭无路,为何不从砚城走”

    “流声刹弥故法师可比行止更能在佛祖面前上话。唐不愠不会放他出城的。”

    贺贲犹不解。

    顾谙起身,叹道“天下四帝,流寇即起,民岌岌矣。”

    “姐”

    “四两草何时能到”

    “快了”

    “走吧咱们也该动身了”

    弥故的身影出现在十岭第三岭时,顾谙一众走在卷耳山上,

    日落时,弥故的身影出现在十岭第五岭,漫山树木拱簇着一望无际的山脉,仿佛无始无终,弥故深入其中,转瞬不见,须臾又现。

    楼船迎风进入明月河,在亘宽的河面上缓缓而行,两岸石壁陡立,与行船相对而出,目送其渐行渐远,留下一道深深的水线,仿佛天上银河摇曳的尾巴。

    露珠还在草叶上摇摇欲坠,甲虫还沉浸在昨夜梦中,弥故的芒鞋已湿透,两鬓被偶入林中的晨阳照耀,泛铜的脸色像极佛前罗汉,和尚抬眼望周天,计算着前进的方向,偶尔从斜挎的包囊里取出水葫芦喝几口,伸扶正被臂肘压弯的树枝,对着被脚步声吵醒的甲虫合十道歉,便又匆匆上路。

    流声刹内,初晨正早,山道无僧。七空大师端坐菩提树下,闭目养禅。悧儿睁眼望北天云彩,欲言又止。

    “既忘却便该真忘却,天女此道重修。”七空大师突道。

    悧儿合十答是。稚童双眼坚定地又望北天,表情复然。

    胜聪安稳地倚在石桌旁,看一老一少对禅。山风带着些水汽自空中飘来,胜聪伸去触,喃喃道“下雨了找殷涤卜一卦去”罢,迈步下山而去。

    南杞皇帝寝殿内,明黄的幔幕挡住殿内卧榻,严皇后声音轻柔地读着奏章上的文字,问询着处理意见,发表着自己的见解,朱笔在握,在奏章上批阅着。有宫女进出,悄然无声。严皇后阅毕起身,有宫女轻牵幔幕,里面有太医躬身给皇后请安。严皇后看着趴卧满身着银针的皇上,关怀道“皇上,感觉好些了吗”

    皇上“嗯”了声。皇后轻轻坐在榻边,等待着。

    殿内一角几旁,有宫女跪地,素煮茶,烟气缭绕。

    一盏茶后,太医拔针告退,宫女亦退。

    皇后执热杯递到皇上跟前,慢慢蹲在他面前“轶儿再有几日便进京了。”

    皇上接过热茶,一饮而尽道“朕不会那么快死的,不会让你背负弑君的嫌疑的。”

    皇后微笑“皇上笑了,轶儿不会那样想的。”

    皇上冷冷地看着皇后“朕就这么一个儿子,你却狠狠地攥在心里,让他与朕不亲”

    皇后接过空茶杯,仰视着皇上,道“我少时入宫,孤单无助时,是这孩子给了我欢乐,我喜欢轶儿做我的儿子,是皇上你不喜欢。”

    “你恨朕,所以禁锢了朕的儿子。”

    皇后以指噤声,道“皇上这话可冤枉我了,皇宫内我对轶儿倾注的感情最多。人都是有感情的,轶儿感受的到,所以待我也亲。瞧,他连婚事也由我做主。”

    皇上冷目直逼皇后道“别告诉我你不知道轶儿如今喜欢的人是顾谙,顾延龄的掌上明珠,相师堂少主,北天女峰的代掌门,七空大师唯一的俗家弟子”皇上着着竟笑了,“她每一个身份都可与你比肩,严清,瞧,老天是公平的。”

    皇后并不恼,缓缓起身道“皇上是病糊涂了,与唐家结亲,是太子亲允的,他岂会不知其中利害再伊度此时便在砚城,我随时可以让他将二聘送与唐府。”

    “严清,你总是那么心口不一,嘴上为轶儿着想,实际只为巩固后宫之权,不累吗”

    皇后笑着“不累我活今天这样是你们南宫家逼的,所以不管我做什么,都是应该的,是你们南宫家欠我的。”

    皇上丝毫不让道“包括爬上我的床”

    皇后脸色立变,颤栗半天,拂袖而出,至宫门口时,已恢复成温婉轻柔之样对宫女道“皇上听闻太子将归,心情很好晚膳多备些他喜欢的吃食。”

    “是”

    “茶冷了,再给皇上烹一壶。”

    “是”

    “皇上喜欢山泉水烹茶,不要再错了。”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