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八一 兵戈 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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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流贼仓促防御,阵列之中各兵种杂乱,莫要让长矛拒马,便是组织起完整阵型都做不到,这时甲骑已经入阵而来,如林的长矛刺穿了无数人的胸膛,铁蹄纵横之下,挡者皆披靡,这一个个移动钢铁猛兽绝非人力可能阻挡,流贼之中,无论饥民还是精卒,纷纷扔掉武器逃跑,着实冲乱了后面老营的阵列,让本欲阻挡甲骑锋锐的老营也是阵脚混乱,几层防御土崩瓦解之下,甲骑甚至就要冲到扫地王的大旗之下。

    前阵垮的实在太快,赵琉璃也是吃惊不已,他没有让甲骑硬冲,赵琉璃心里明白,凭借几百骑兵根本无法打垮流贼左翼,赵琉璃让人吹响号角,令甲骑降低速度,与后面骑射一起,驱赶溃兵前进。

    扫地王也是饱战之士,哪里看不透赵琉璃的想法,他拔出佩刀,连连砍杀冲阵溃兵,高声喝道:“犯阵者皆斩,不战而退者俱死!”

    他麾下老营兵也是杀惯了人的,齐声高和,同时护住大旗,缓缓向前移动,逼得溃兵回身迎敌。

    站在河神庙的紫金梁见到这一幕,更是心中绞痛,他绝对无法接受在右翼尚未打破敌阵的时候,左翼就支持不住了,然而战阵之上,急躁无用,心火上升,反倒是惹的咳嗽连连,竟然咳血出来。

    他身边的一头目见到紫金梁如今难受,心中不忍,跪在地上,:“盟主,您对俺有活命之恩,今日便让俺报了这恩情吧,俺请求带本队兵马,逆袭官兵甲骑,定要让左翼稳住阵脚!”

    紫金梁脸色苍白,嘴角尚余鲜血,却也强忍着站起身,断然道:“好,王家兄弟好胆略,再从我老营抽调三百精兵,若能成功,此战之后,便让你以此为基础,独领一营兵!”

    那头目神色悲怆,道:“俺哪有那本事,此行只当是报恩罢了。”

    咚咚磕了两个响头,此人翻身上马,招呼了本队和三百紫金梁老营,直接从山梁冲下去,这近五百人的骑兵全是流贼中的精锐,人人有马,个个披甲,虽多是普通罩甲或棉甲,却也精悍不俗,那头领也是百战之士,并未直接与甲骑对冲,而是从一侧掠过,先以角弓射杀,然而其中角弓多不过五六斗的力,如何射穿甲骑身上两层甲,几轮劲射之下,除非好运射中眼睛或最薄弱的锁锥子,便是把甲骑射的如刺猬一般,也重伤不得。

    “射马!射马!”

    那头领见状高声喊叫,转了一个圈,又是弯弓劲射,那战马所披马甲,只是铁片镶嵌在牛皮之上,虽然流贼箭矢不强,无法重创,但是战马吃痛,发了性子,左冲右突,甩下不少甲骑,连带着队形都冲乱许多。

    亲率骑射在后的赵琉璃看到这一幕,见贼人左翼大旗下汇聚精卒过千,知道无法斩将夺旗,索性高喊:“这些精骑悍勇无畏,定然是流贼之精锐,可谓军中胆,若能斩杀其于阵前,定能吓破贼胆,此战无忧矣!”

    “百户大人的是,孙大人最重英豪,我等斩杀老营贼,可获数倍恩赏,吾等武人,临阵杀敌,所图不外是富贵,今日有此良,自然能放过,也好让那些骚鞑子好好看看,我汉儿御马驰骋是不输他们的。”赵琉璃麾下骑兵纷纷称是。

    赵琉璃见周围骑兵皆是战意昂然,心道人心可用,便招呼众人列阵,不多时身边便有甲骑过百,骑射数十,赵琉璃当下上马,让骑射先齐射火铳,继而吹响号角,驰射而去,为首甲骑俱是提矛狠冲,丝毫不顾惜马力,双方一接触,便有数十人被刺下马,那些流贼老营从未面对过排列如此紧密的阵型,自然也模仿不得,又深陷战场之中,转圜不得,丝毫发挥不出战马带来的冲击之势,只得以肉墙抵抗。

    百余甲骑无法冲垮贼军,混战在一起,赵琉璃并未跟上,招呼骑射趁着激战正酣,从侧面张弓射杀,许多骑射知道时间紧迫,索性跳下马,张开弓弦,连连射箭,其距离贼军老营不过二十余步,此等距离,精锐骑射箭无虚发,也不管轻箭重箭,从胡禄中抽出便射,瞄准均是贼人咽喉、面目,中者立毙,甲骑以紧密排列,或长矛攒刺,或挥刀劈斩。

    赵琉璃见这群老营贼顽固耐战,更无放过之心,骑射胡禄中箭矢用尽,也扑上去厮杀,龙虎率领步队赶到,却怕乱了阵型,抓过李如龙,喝令:“快带一百跳荡前去支援,大人千辛万苦,耗费无数装备起来的精骑,不是用来这么和流贼拼命的。”

    李如龙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当下便率领百人冲出阵列,这些生力军一加入战场便控制住了局面,跳荡弯腰劈斩马腿,数人合作,刺杀贼人精骑,骑兵所占空间远高于步军,因之,一个骑兵往往要面对三四人跳荡,跳荡又长于肉搏,刀剑相击、矛杆拍打之间便已经决出胜负。

    李如龙更是持一根长矛,冲入敌阵,仗着全身厚甲,又有一身好武艺傍身,发命狠杀,丈余长矛被他使得好似吐信毒蛇一般,每每刺出,便是飚出道道血箭,流贼见其武勇,十数人围攻未来,刀矛齐齐攻击,李如龙身着三重甲,虽然被劈斩数下,仍旧没有重伤,反而用长矛的距离优势,刺死三人,直到长矛插入一流贼肋骨拔不出来,才捡起一柄大刀劈斩。

    不时有弓箭射向他,也仅仅是射穿一两层甲,却被李如龙追上,斩断马腿,又将坠马流贼斩下首级,此时他已经浑身浴血,却面目狰狞,高声吼叫,周围尚有七八流贼,俱是身体颤抖,不敢上前,李如龙大笑几声,转身后退,回到本阵,又抢过一根长矛,竟然又杀了回来。

    流贼哪里见过如此虎狼之士,当下便有人扔掉武器逃走。

    在骑兵与跳荡的围攻之下,这支老营军坚持了不过一刻钟的时间,除了仓皇逃走的百十人之外,其余死伤殆尽。

    赵琉璃从大腿上拔下一根带血箭矢,环视一周,骑兵只剩一半,却个个气势冲天,他知道不可再战,对部下喊道:“暂且退兵,待换了马匹,填饱肚皮,再与贼人拼个你死我活。”

    众人齐声应和,赵琉璃见不远处流贼满脸畏惧,不敢上前,便高声道:“流贼谋反,罪责当诛,尔等饥民,俱是大明百姓,还不趁此会,逃命而去,绥德知州大人已经备有吃食于州城之下,尔等若去,便能洗脱罪名,活命于世,若是再有逗留,王事再战,便只有死路一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