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 夜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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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河西岸,清水河渡口营地。

    冷风掠过枯黄的草原,卷着唿哨向南面而去,随之而去的兀良哈率领的宫帐军,一人双马,随着那高高的大纛南下而去,其后跟着一支数量过千的辅兵队,牵引着上百大车,车上全是皮囊、木排之类的东西,显然是用来渡河的。

    大军南下不久,河对岸的左翼蒙古营地也是人马嘶鸣,应声而动,一支超过三千骑的队伍随之南下,为首正是科尔沁的吴克善。

    而在清水河渡口往北的桦树林里,巴罗趴在灌木丛里,纹丝不动,任凭松鼠在自己脑袋上跳来跳去,与他同样潜伏的还有四百名军中挑选出来的勇士,他们要么是剽悍的跳荡选锋,要么是察哈尔中想要以命博功的死士。

    他们之所以潜伏在这里,就是为了兀良哈引走贼营大军之后,在夜晚渡过黄河,夜袭敌营,为大军在黄河西岸抢下一块桥头堡,并为后面那支由孙伯纶亲率的步骑混编大队赢得搭建浮桥和渡河的时间。

    巴罗很清楚这次偷袭的危险性,一个失败,包括自己在内,四百余人将会尽数折在东岸,但他更清楚这是一个在孙伯纶面前表现自己忠勇的会,只有用战功才能博得更好的前程。

    忽然,上面滴落的液体顺着巴罗脑袋上的铁盔流到颈部,黏黏的,很难受,他本以为是某个野兽在脑袋上撒尿,抬头一看,却发现头顶之上已经是乌云一片,作为土默特的贵酋之后,他很清楚草原上的天气变幻,也许脑袋上的这片乌云仅仅是一个玩笑,也许就会变成雨夹雪,特别是在十月末这个时间。

    糟糕的天气对双方都是平等的,它会让河对面营地的敌人放松警惕,同样,也会让麾下勇士的火铳失效,巴罗眼见乌云不散,低声对趴在身边的亲卫吩咐道:“让弟兄们用油布包好火铳,没有油布的丢弃火铳,用角弓,动作要轻,决不能被敌人发现。”

    巴罗的命令传达下去没有多久,真的就降下雨水,雨水顺着铁甲缝隙灌到了衣服里,冷飕飕的,巴罗不禁哆嗦起来,然而脸上却挂着欣喜,他发现河对岸的游骑正撤回大营,这将为他的偷袭增加不少胜算。

    雨后的夜晚一片清亮,趁着月色,巴罗率领麾下军卒扛着羊皮筏子到了河边,在哗哗水声中渡河而去,巴罗第一批渡河,留下一个军官等候剩下的两批,自己只带着一百人缓缓靠近建造在山坡上的左翼大营。

    左翼大营占据了西岸的大片缓坡,面朝黄河展开,而巴罗选择的是陡峭难行的东面,他不确定在这种满是石块和灌木的陡坡上是否有左翼贼人的暗哨,因此只带了七八人走在最前面,披荆斩棘开路的同时,警惕的寻找可能出现的贼人。

    跟随他身边的都是土默特人,他们知道,自己这位主子身先士卒,除了不放心那些做事不精细的跳荡和只会拼命的察哈尔死士,为的就是证明自己的实力,告诉所有人,他能走到这一步,并不只靠自己的父亲额吉尔带来的荫蔽。

    天色渐黑,巴罗缓缓摸到了接近坡顶的位置,却忽然被身边一个中年亲卫拉住臂,那亲卫是土默特的老兵,示意他前面有人,巴罗俯首倾听,果然,有人话,他变的蹑蹑脚起来,只带了那老兵上去,登到了距离坡顶不到二十丈,发现坡顶的橡木林里有人影闪动,接着敌人闪烁的火把,巴罗简单点查了一下,也就三十余人。

    距离实在太近了,巴罗甚至能听到那些左翼贼人的抱怨声,抱怨科尔沁的贵酋满珠习礼派遣自己雨夜在这里驻守,只能烤火取暖。

    翻过山才是敌营,巴罗不会在这里就打草惊蛇,他低声对那老兵吩咐道:“去后队,选三十个人过来,记住,要敏灵巧、弓术娴熟的。”

    过了不到一刻钟,巴罗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就看那老兵带了三十多人来了,这些人全身披挂已经去了,仅仅提着佩刀,腰挎弓箭,有些甚至在脚上绑了一些杂草。

    巴罗低声:“现在先吃些东西,待月亮到了顶天再行动。”

    众人拿出干肉和奶酪,扔进嘴里,因为怕发出声音,只能用口水弄软,生生的咽下去,待等到月亮到了顶天,巴罗从后队走到前队,不时出,拍打麾下士卒的肩膀,不多时挑选出了五个人,都是身体瘦的,由他亲自带队潜伏过去,而那老兵指挥弓射杀贼人。

    六个人蹑蹑脚的继续向前进,巴罗走在最前面,爬过一片陡坡,虽然发出了声音,但冷冽的北风是往南吹的,掩盖住了他们的声音,六个人潜行到距离敌人不到两丈的地方,发现贼人大部分围在火堆那里烤火,只有七八人蜷缩在岩石后面,用羊皮盖住身子在烤火。

    “布谷,布谷!”

    巴罗发出行动的指令,那老兵此时已经分配好了射击目标,随着弓弦阵阵之声,二十余支羽箭飞来,瞬间便把处于清醒的左翼蒙古人射倒大半,土默特人用的俱是杀伤力巨大的鸭嘴箭,瞄准的又是脑袋、脖颈之处,可谓是一击必杀!

    而在弓弦声传来的瞬间,巴罗已经带着身边人扑了过来,距离最近的,岩洞里的贼人惊醒,刚刚探出一个脑袋,就被巴罗顺一带,横切开了整个胸膛,这个人并未阻碍他前进,黑影一闪,六个人全都扑到了睡觉的贼人身上,中锋利的钢刀穿透左翼贼人那简陋的皮甲,切开皮肉和血管,刺入心脏之中,与此同时,另一只则是死死的捂住敌人的嘴,让他们不至于发出声音。

    突袭者的动作不能太大,甚至不能连续刺杀,他们无一例外选择用力搅动中的刀柄,扩展敌人身上的伤口,而左翼的贼人便是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仍然反抗着,乱摸的并未找到武具,在生流逝之间,却死死咬住捂住自己嘴的那只,用力的撕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