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十 暗涌
王庸这才:“大人,去年套内粮食大丰收,尤以高粱、糜子最盛,套内百姓皆是感念必闍赤大人恩德,多以供奉长生牌位,黄河左近屯民,便各家出高粱三升,委托卑职酿酒,终得美酒百斤,以报大人恩德呀。”
孙伯纶听了这话,忽感眼睛一热,差点泪洒当场,他早已下令,因粮食紧缺,治下不得出现酿酒等浪费粮食的行为,但民众私酿,并不在禁止之列,这百斤高粱酒,便是治下百姓的拥护之心,如何能不感动呢。
“美酒既已经尝过,其余送到军营,筹赏有功将士吧。”孙伯纶最后吩咐道。
见众人应是,孙伯纶又站起身,道:“此番围困归化城,收拢汉人过两万,蒙古牧民近四千帐,如今套内丁口超过十二万,尔等更要做好屯垦之事,各地牧场亦要分配得当,以安定人心。”
各人都高声称是,王庸最后道:“大人,卑职在此立下军令状,明年秋,必然实现套内粮食自给,并充实战备仓库,若不得完成,定提头来见!”
孙伯纶点点头,在垦荒安民一事上,王庸功劳卓著,其做事颇有章法,早已陈上垦荒计划,并把套内可用于种植的田地调查完毕,孙伯纶虽已筹赏其功劳,却也觉得其功显著,便道:“王大人垦荒有功,本官虽已赐下田宅美妾,仍觉不足,王大人若有其他心愿,便出来,本官自当应允。”
王庸听了这话,激动难抑,跪在地上,:“大人,卑职没有其他心愿,只想着让套内粮食丰收,襄助大人伟业,卑职私心想着,若来年粮食丰收,大人也会解了禁酒令,那时酿造美酒出来,必可行销大漠南北,此等美酒,不可籍籍无名,烦请大人赐名,了却卑职心愿啊。”
孙伯纶略略点头,蒙古人嗜酒如命,军中又是无酒不欢,自己的禁酒令,也仅仅是禁止官仓以粮食酿酒罢了,其余途径并不禁止,这河套千里沃野,以后得了东套膏腴之地,粮食自然不是问题,届时,酒亦会成为自己名下出产之物,如盐铁一般。
“夫君,便是赐酒于将士,也不可无名啊。”淑济提醒道。
孙伯纶略略点头,终于到:“陆务观有诗云:鹅黄名酿何由得,且醉杯中琥珀红。这套内出产的高粱酒,便叫做琥珀红吧。”
“多谢大人赐名,卑职当鞠躬尽瘁,为大人尽快酿造出这琥珀红来。”王庸躬身一礼,坚定的道。
众人欢宴到深夜,才退去,孙伯纶正在淑济的侍奉下喝下醒酒汤,门外的侍女却有人求见,传进来一看,却是王庸和浑阿普二人。
孙伯纶看了看这二人,见浑阿普神色焦急,眼有忧色,似乎有事要,而王庸却垂而立,沉默不言,孙伯纶让侍女出去,才道:“浑阿普,你有事便吧。”
浑阿普忽然跪在地上,连滚带爬的到了孙伯纶身边,哭着道:“大人,大人,浑阿普是您忠诚的奴才,真的没有背叛您啊。”
被这么个汉子扯着衣服哭哭啼啼,孙伯纶着实恶心,将他甩在一边,叱问道:“到底何事,你且先清楚。”
对于浑阿普这位达尔扈特的台吉,孙伯纶一向不重视,随着自己实力的增强,这厮越发安分守己,特别是打败东虏之后,颇有些逆来顺受的意思,平日也老实了许多,今天这是如何了?
浑阿普擦了擦眼泪,:“大人,这是额琳臣给我送来的书信。”他递上一封信,又赶忙解释道:“信虽是十天前送来的,但王大人可以作证,我是和他一起拆阅的,阅后一直住在黑铁城的工坊里,从未出门半步,也没有见任何人啊。”
孙伯纶听到这里,已经意识到信中的内容,上次淑济出走,浑阿普意图自立,已经被自己收拾了一回,那时还处于和林丹汗对立的状态,浑阿普多少有些用处,如今自己已经高居必闍赤之位,又娶了林丹汗的女儿,浑阿普已经是可有可无了。
孙伯纶懂这一点,浑阿普更是明白,生怕自己做错什么,就被孙伯纶杀掉,一直以来谨慎微。
不出所料,信中所言就是让浑阿普传递套内消息,协助金国女真解决后套的塔什海,再相图谋套内之地。
看到这里,孙伯纶忽然想起一件事,在林丹汗逃往青海之后,留下塔什海挟制额琳臣,控制鄂尔多斯部,对抗东虏,后额琳臣趁着林丹汗西逃,局势混乱,逃往了漠北,投奔土谢图汗,皇太极遣使索人,额琳臣只身一人归顺金国女真。
显然,在归化城败给自己之后,代替多尔衮执掌漠南的岳托已经另辟蹊径,准备先搞定后套,再图谋套内。
孙伯纶看完书信,笑问:“浑阿普,你不是一直不满本官给予你的待遇吗,一直想成为真正的达尔扈特台吉,怎么这次不投奔强大的东虏,帮助你的父亲,反而站在本官一方呢?”
“大人英明神武,胜过皇太极万倍,人。”浑阿普边磕头边奉承。
还不待孙伯纶话,王庸便上前拉起浑阿普,喝道:“本官之所以答应为你作证,是因为你答应本官,在必闍赤大人面前实话,你若还敢口出这等妄言,莫要必闍赤大人,就是本官也不会放过你。”
浑阿普吓的缩了缩脑袋,连忙求饶,迟疑许久才道:“人实在觉得得不偿失啊,大人待人恩重如山,屡屡恩赐,虽人不再掌军,但一应待遇已经远超普通的台吉,便是左翼部落的汗也不如在下,若投到金国那边,便是额琳臣也是奴才,那人便是奴才的奴才啊。”
孙伯纶听了这理由,笑了笑,这想法虽自私了点,却也是实情,就算女真人阴谋得逞,功劳也是额琳臣的,浑阿普得不了多少好处。
“你的也是实情。”孙伯纶宽慰道,他拉着浑阿普起身,挑起他的衣衫,道:“这两年,你过的也过于清苦了些,好好一个精壮汉子,被消磨至此,本官也是不忍,这样吧,你且把帐中事务交由家人,去额吉尔身边做事吧。”
浑阿普连连磕头谢恩,孙伯纶轻拍他的肩膀,:“至于这封信的事,你就先虚与委蛇着,有一件事你要清楚,背叛大汗的额琳臣必将付出代价,但鄂尔多斯部不能没有济农,你明白吗?”
“人明白了,明白了。”浑阿普满脸惊喜,又是连连叩首。
“乌鲁思台吉如何了?”孙伯纶问向淑济。
淑济没想到孙伯纶会问起一年前在兔毛川之战中捉到的塔什海的儿子乌鲁思,她摇摇头,只记得后来林丹汗授予孙伯纶必闍赤大印的时候,曾要求带走乌鲁思,但孙伯纶却要用俄木布交换,然后东虏来袭,这事儿不了了之了。
“必闍赤大人,乌鲁思台吉一直在黑铁城的狱中,后来额吉尔大人把他交给了人安置,人便安排在自己帐下。”浑阿普道。
孙伯纶微微点头:“好吧,你回去告诉他,明日与我去巴哈池围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