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三 对敌方略
孙伯纶笑了笑:“王朴血口喷人,督师大人,王朴是查验文书,末将下属递上文书,其却放炮伤人,关城内外,大家都是看到的,他还指着盖有督师大印的文书是造假,至于末将炮击关城,更是无稽之谈,末将营中被城上火炮引燃,引燃了火药爆炸了,何曾炮击关城,王朴炮击关城,炮弹呢?至于末将殴打天使,请问,这位公公是何官职,且不他只是内官私人,便是天使又如何,刁难边将,辱骂将士,末将不过是代其主子教训一下罢了。”
“督师大人,末将问过了,城墙无损,也没有发现炮弹。”曹文诏低声道。
督师营的中军官也:“大人,末将问了城上炮,是王参将下令开炮的。”然后他凑上前去,低声:“据,是高监军派了一个太监,向经由宁武关的各军索取贿赂,这事昨日已经向您汇报过了。”
杨嗣昌听完,脸色微变,看了看高起潜,问:“高大人,您怎么看?”
高起潜不阴不阳的:“哟,督师大人可别问咱家,那位孙大人不是了,咱家只能查验首级,核算战功,其他的事儿呀,咱家可不敢过问。”
杨嗣昌见他话里带刺也不再凑趣,心道这厮也该受此教训,正色道:“原来只是个误会,王将军,你伤了延绥镇的人马,陪个不是便是,孙大人向来胸怀宽广,不会放在心上的。”
王朴没想到高起潜会退缩,心中害怕杨嗣昌为拉拢孙伯纶惩罚自己,更怕高起潜见死不救,现在听到杨嗣昌和稀泥,赶忙向孙伯纶鞠躬,:“是末将得罪了,待将军扎营,必送上赔偿。”
孙伯纶笑了笑,拉起王朴,在他耳边:“王朴,被你废了的人跟我出生入死,你的狗命都赔不起,这次放过你,下次,希望下次还有高起潜救你!”
“哎呀,王大人哪里话,都是为朝廷效力嘛。”孙伯纶与王朴拉开距离,满脸笑意的套近乎。
“高大人,这位公公如何处理啊?”杨嗣昌看着那被打成猪头的太监问。
“咱家的人,咱家带回去管教吧,好好教给他规矩,让这条狗不敢乱咬人。”他阴测测的道,眼睛却看着孙伯纶。
如此,城门的一场闹剧便处置完毕,杨嗣昌命孙伯纶进关城扎营,让他把事务交给了下属,便叫到了书房里。
“孙大人啊,你看你,怎生惹了这些麻烦,惹了高监军,你日后如何办?”杨嗣昌虽对孙伯纶今日表现非常满意,但还是佯装怒气的责骂。
孙伯纶抱拳:“末将是个粗人,最受不过太监身上那不阴不阳的臭气,而且末将受督师大人驱使,管他什么监军不监军,末将听,这高起潜平日多掣肘大人,大人督师之尊,不与其过不去,末将身为臣下,如何能见他欺压于您!”
杨嗣昌对孙伯纶这等表忠心的话更是受用,让他坐下了。
“听人,天子本无意派监军,督师大人咋惹来这般厌物?”孙伯纶心的问。
杨嗣昌:“朝堂上的事,岂是你能明白的,虽周延儒被免官,他的亲信党羽却还在,都盯着本官呢,若无监军,纵使击败东虏,也被攻讦呀。”
“至于高起潜,本官以为天子会遣王承恩监军,不曾想失算了。”杨嗣昌有些遗憾的道。
孙伯纶点点头:“高起潜是奸猾贪婪之辈,王公公却是忠厚长者,大人确实失算了。”
“好了,不谈这事儿了,东虏寇边,此乃大事,你莫要再招惹是非了,一会曹将军来了,咱们一道先定下方略来,本官在天子面前立下军令状,要斩下三千东虏首级,此番要仰仗你与曹将军了。”杨嗣昌声音温和的道。
当初在崇祯面前发誓的时候,他本以为凭借宣大山西兵马,与东虏乱战,便是伤亡巨大,也有斩获才是,却不曾想,宣大二镇都是不敢出城,前些日子更是发生,几十东虏押送掳掠数千百姓经大同出关,而大同守军不敢战的事情,杨嗣昌才渐渐明白,宣大两镇已经彻底废了,能不能完成誓言,就要看孙伯纶和曹文诏这二人了。
不多时,曹文诏来了,杨嗣昌让仆役出去,与孙伯纶一道展开地图,杨嗣昌:“曹将军这段时间广派侦骑,才得如此形势图,本官想,便是皇太极知道的也不如此图详细。”
孙伯纶不由的点头,曹文诏不愧是明末第一良将,其麾下虽与其他军镇并无不同,但夜不收的水准还是有的,大同以南的形势尽在掌握,三股敌军事态尽显。
“两位将军,此番军议,无文官武将之分,无上官下属之别,盖为大明驱逐鞑虏,为国尽忠,又无旁人在侧,两位可畅所欲言。”杨嗣昌当下抱拳施礼,定下了调子。
曹文诏连连点头,:“末将与孙大人当竭尽全力,为大明驱逐鞑虏!”
孙伯纶根本不在乎这等俗礼和口号,他比杨嗣昌还想多杀东虏,如果能让东虏在宣大一带损失巨大,那么东虏主力就得退回辽东,这样不仅可以解除套内的在冬日黄河冰封后的威胁,还可以经略漠南,一举占领最肥沃的土默特川,与东虏分庭抗礼!
“孙大人,孙大人,你在想什么?”曹文诏推了推孙伯纶,提醒了他一句。
孙伯纶这才察觉自己想出神了,连忙告罪,接着:“想来督师大人与曹将军已经略许久,末将还是想听听两位的想法。”
杨嗣昌知道孙伯纶一直谨慎,索性和盘托出,:“此次四镇会战宣大,有两大目标,一是解救被东虏掳掠百姓,减少东虏所获。二是给予东虏重创,让其不敢轻易寇边。虽本官立下军令状,诸将却不可因此掣肘,凡事以国事为重。”
听完了杨嗣昌制定的战略目标,孙伯纶略略点头,这个目标还是很现实的。
曹文诏接着讲解:“如今东虏分三部,各带蒙古诸部,两红旗主力在朔州,两白旗主力在代州,两黄旗刚打下灵丘,若突出在前,深入腹地,当属灵丘的两黄旗,可是其兵多将广,不易攻伐,其次是朔州的两红旗,但其两翼有两白旗或黄河天险,也有困难,最容易的当属还在繁峙一带肆虐的正白旗多铎部,但只击败这部的话,恐无法撼动全局,两白旗主帅多尔衮素来狡诈,其麾下左翼鹰犬众多,实难取胜啊。”
到这里,曹文诏停了停,:“本官与督师大人商定,若想达成督师大人的目标,至少击败其中一路,才可让东虏知晓王师不可侵犯,几番思量,还是朔州的两红旗最为合适!”
“孙大人,你以为呢?”杨嗣昌看向孙伯纶。
孙伯纶道:“宣大不能战,只靠延绥、山西援军,便是击败一路也是困难重重啊。”
“孙大人觉得本官策略不宜?”曹文诏问。
孙伯纶摇摇头,:“不,曹将军当世良将,思虑深远,两红旗确实最弱,但其夹在两白旗和黄河之间,若贸然进攻,很容易受到两白旗的夹击,那便是与东虏四旗外加左翼各部决战啊,非我军所能抗衡的。”
“那孙大人有何良策?”杨嗣昌问。
“欲灭两红旗,先打两白旗的出头鸟,得把两白旗打退了,才好进攻两红旗啊,所以,无论日后战局如何变幻,攻打内长城以南,肆虐繁峙的镶白旗的多铎部是迫在眉睫的,只有打败它,才能打开局面,否则东虏共进退,咱们便抓不到他们分兵的好时了。”孙伯纶思量许久,这才道。
杨嗣昌点点头,感觉孙伯纶的非常有礼,又问道:“孙大人,如你所,确实当先攻打多铎部,其部不过东虏两千,左翼鞑子三千余,以山西、延绥精兵,不难取胜,待我军大胜,当如何?”
孙伯纶被杨嗣昌问了这么个问题,哑然失笑,道:“督师大人,便是岳武穆在世,也无法预料未来之事啊,兵无常势水无常形,未来皆是不可测呀,此战目的一是杀敌锐气,而是看东虏反应,虽东虏不攻坚城,只掳掠堡寨,但皇太极此人素来狡诈多变,我们打掉了多铎这一支,才知道皇太极究竟有没有与王师决战的意图。”
“有如何,没有又如何?”杨嗣昌问。
“若东虏想与王师决战,延绥、山西精兵当守内长城,坚壁清野,不与敌战,等待辽东、蓟镇援军,若不与王师决战,王师当如何行动,便要看东虏三部的反应了。”孙伯纶轻声道。
杨嗣昌略作思索,便点头同意,:“竟然如此,便由二位抽调将士,兵发繁峙吧。”
孙伯纶提醒道:“东虏之所以在大明腹地如此猖獗,分兵掳掠,一是宣大二镇积弊已久,不敢野战,二是有汉奸作祟,情报通畅,知晓王师动向,末将以为,既然曹将军麾下山西镇已经在胡峪口方向屯兵,不如督师大人明令曹将军亲率精兵增援,末将挑选精锐,隐匿山西镇军中,也好出其不意啊。”
“孙将军此言有理,不知道孙将军可抽调多少人马?”曹文诏心的问道,孙伯纶这法子倒是不错,但若如此执行,就要以山西镇兵马为主,虽曹文诏不惧东虏,但也不认为凭借自己麾下军力可以击败多铎那数千精骑。
孙伯纶沉吟片刻:“末将抽调铁甲骑兵一千,两个炮队加上八百跳荡及两个大队火铳兵。”
曹文诏欣喜:“如此再好不过了。”
孙伯纶抽调兵不过三千,却都是攻坚之兵,显然没有保存实力的想法。
杨嗣昌看在眼里,心中欢喜,道:“哎呀呀,两位将军真是强强联合啊,若大明军队皆如你二人这般共御外虏,如何能让区区建州东虏欺压啊。”
“延绥镇大队人马还在保德,这是末将仅能抽调的兵力,却也都在战备状态,可今天下午就能出发。”孙伯纶并不因杨嗣昌称赞而自傲,反而要抢时间,兵贵神速。
曹文诏也是赞同,如今两红旗的前锋敖汉部被孙伯纶击溃,博洛被俘,这件事早晚要传开,等两白旗接到消息,多铎不定会后撤应州与多尔衮汇合,届时便难打了。
然而,杨嗣昌却表示反对,对孙伯纶:“孙大人莫慌,高监军今夜要去你营中点验首级,你到时可要在场,不如明日出发吧。”
“这条阉狗,又来惹是生非,扰我进兵方略,真是该死!”孙伯纶当即愤愤骂道。
“孙大人慎言啊。”这着实吓了曹文诏一跳,连忙阻止。
杨嗣昌却一点也不奇怪他这等反应,只是:“今日你打了高起潜的人,他定然要找你麻烦,你且要心。”
孙伯纶笑了笑:“督师大人无需担心,正找不到法子收拾这厮呢,曹将军,待下午,末将便抽调兵马,以合营的名义进入你的军营,您且领兵出发,明日我便率亲卫队追赶上来,如何?”
如此托付兵马,于武将之间可谓少见,只有相互信任的朋友才敢如此,曹文诏自然答应。
回营的路上,牧锋看着孙伯纶,问:“将主爷为何在杨嗣昌面前那般,骂那高起潜,俺都为你捏把汗。”
“你也听到了?”孙伯纶笑问。
“不光是俺,督师的几个中军、赞画都听到了。”牧锋道。
孙伯纶摆摆:“那本官当如何,忍辱负重,谨慎微?”
牧锋知道那不是孙伯纶的脾性,特别是他实力越来越强的现在,于是嘟囔:“也该心一些,不要惹那些麻烦。”
孙伯纶笑道:“本官不得罪高起潜,杨、高二人都要提防本官,如今与高起潜撕破脸,杨嗣昌就得保本官,本官这般粗俗跋扈,为的也是让杨嗣昌放松些警惕啊。”
“高起潜那般不男不女的阉人,虽没有兵权,却是天家的奴才,难对付的紧。”牧锋见孙伯纶不在乎反倒是极为得意,提醒道。
“呵呵,不男不女才好对付!”孙伯纶心中已经有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