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五二 京师陷落
多尔衮和多铎一身硝烟进了大帐,发现气氛凝重的好似处于铁幕之中,多尔衮心思细腻,看到了铺在地上的那张羊皮地图,四个人心翼翼的展开地图,地图很大,是由很多张羊皮拼接起来的,拼接的法很粗糙,而且使用的羊皮新旧不一。
处于中心位置的一块只包含建州左近,而拼接上的一大块就有了辽东、辽南,最新的几块有辽西几个城池和朝鲜、左翼、漠南等地。
这是从努尔哈赤时代留下来的地图,一张张的羊皮拼接就是八旗的扩张史,原本定鼎漠南应该是大清帝国入主中原的基石,但总有一块绘着套内的羊皮无法拼接上去,并且一块一块把原本属于大清国的地盘给撕下,待侍从把没有拼接在一起的羊皮摆好的时候,那与大清之间巨大的缝隙是那么的刺眼。
诸王坐定,岳托拿出一个册子,语气平淡的念道:“今日北府夜袭,我军伤亡九百余人,其中八旗诸绅。”
一连串枯燥的数字昭示着一个个鲜活生命的丢失,皇太极坐在御座上,一扶着脑袋,原本锃亮的脑袋上长出了一层短短的头发,其中已经夹杂了许多白色,疲惫的脸上皱纹密布,越发像是一只迟暮的狮子。
“不要念了岳托,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我只想知道,现在我大清还有多少可以作战的兵力,物资够支用多久。”皇太极平复了一下心情,道。
岳托收好册子,脸色悲戚的道:“如今大清尚有八旗三万五千人,汉军一万余,左翼和内藩蒙古三万人,朝鲜军只剩下不到四千人了。”
虽然众人心中已经有了准备,但是一听到当初浩浩荡荡开进老哈河战场的十五万兵马,如今只剩下不到一半,都是悲伤万分。
“我们的粮食和物资还够支用到明年的三月,主要是因为我们的伤亡太大了,吃饭的人少了。”岳托又。
皇太极抬制止了他的话,环视一周,浑浊的眼睛里终于闪烁出一丝锐利的光芒,他道:“各位,关键的时候已经来临了,我已经决定,三日内发动一次对北府反击!”
已经被炼狱一般的战况消磨到接近崩溃的权贵们听到这个消息,俱是满脸欣喜,个个摩拳擦掌,皆道终于不用烂在粪坑一样的战场上了。
皇太极走到地图旁,指着上面到:“如今老哈河和哈尔纪河彻底冰封,冰层厚达三尺有余,北府之中,除了那种臼炮恐怕没有其他办法可以轰烂,这几日,后半夜到太阳出来之前都会起雾,弥漫的大雾连五尺远的地方都看不清楚,我决定派遣两支骑兵,渡过老哈河和哈尔纪河,骚扰北府军团后方,大宁卫的扎萨克与左翼宣德一带。”
能坐在这里的,无不是打了老仗的,自然明白皇太极的意图。随着北府军团一路猛攻,阵线已经渐渐推进到了核心阵地,这里已经是老哈河与哈尔纪河的交汇处,虽然有了高度差,但是宽度变窄了,若再发展下去,那一排摆开的攻城臼炮就可以轰击到阵地的各处,除了把士卒全都藏在地上,没有任何办法能守住。
皇太极这个法子便是以攻代守,通过骑兵,把北府军团的防线扩大,从而削弱对方的防御力量,而选择的时也很恰当,一直以来,清国军队的调动都在热气球上瞭望的眼皮子底下,毫无秘密可言,后来也逐渐发现,浓雾和大风时候,热气球会放下,所以一直以来但凡调动,清军都会在阵地上纵火放烟。
然而,众人也清楚,率领精骑深入敌后,这个差使可是危险十足,且不北府腹地已经是虎狼所在,便是这严寒的天气也足以让人头疼了,一旦深入,一切用度补给都要靠缴获,若是遇不到那些部落,或是遭受围剿,定然是凶多吉少的。
想到这里,众人的心都是紧绷起来,倒是几个左翼的台吉和汉人将军脸色平静,这类重要的部署,皇太极定然是信不过他们的,负责的肯定是八旗的王爷。
“鳌拜,我从两黄旗抽调三千精锐给你,一人双马,补给物资随你调配,渡哈尔纪河。”皇太极再一次的做出表率,当即道。
鳌拜躬身领命,毫无犹豫。自从漠北之战,鳌拜率领精骑骚扰整个背叛的车臣部,致使车臣部元气大伤,已然是声名鹊起,此次行动与那次类似,由其领军,也在情理之中。
“多铎,你领另一路,从两白旗抽调两千,再从内藩蒙古抽一千人马。”皇帝待鳌拜站起身,命令道。
多铎微微一愣,他是万万没想到这个差使会交给自己,环视一周,却无人为他话,多尔衮和阿济格虽然不愿意,但多尔衮负责整条防线,脱身不开,阿济格被飞雷炸伤了屁股,现还在后营躺着,想替也替换不了。
“是是!”多铎看了一眼多尔衮,咬牙道。
多尔衮见多铎颇为不情愿,毕竟是一奶同胞的兄弟,跪在地上,问:“皇上,为何在这个时反攻,如此消耗下去,我们还可以坚持一个月啊。”
众人也是看向皇太极,显然心中也有疑惑。
皇太极站起身,命索尼展开了一幅地图,那地图是用鹿皮袋子包住的,尚有铜扣锁住,地图与清国的不同,上面的线横平竖直,比例清晰,简直就是真实地貌的缩,与‘写意派’的地图完全是两类,众人都是有见识的,他们知道,只有北府军团的专业赞画才能绘制出这样一幅图。
地图显示的是核心阵地,最高坡前一个平坦鞍部被红笔标识出来,两个鲜红如血的箭头指向那里,显然那里将是北府军团下一步的争夺重点,众人的眼睛看向了孔有德,这里能解读地图的也就只有他了。
孔有德看了一眼,想了想:“这是咱们核心阵地上的一个重要支撑点,也是仅次于顶部的制高点,但奴才也不清楚为什么要费力争夺这里,咱们的炮台都在顶部,与这个鞍部有五丈以上的落差,在这里布设火炮根本无法击毁我们的炮台。”
皇太极微微点头:“虽如此,但这事岳托的正红旗夜袭北府军团抢来的,做不得假,北府军团总会有些稀奇古怪的玩意,既然标识此处,想来是有目的的。”
众人不再有怀疑,既然北府军团已经筹划什么,定然是要行雷霆一击的,与其坐以待毙,不如率先出,或许能打乱他们的节奏。
见众人皆是沉默,皇太极朗声道:“通报一个好消息,明国京城内的太监、朝臣打开城门,闯军已然占领京城,北府军团已经是骑虎难下,我大清终于迎来转,此次无论如何都要牵扯住他们,让其进退不能!”
轰!
整个大帐里面的人都是兴奋的大叫起来,气氛彻底沸腾了,众人都是知道明国京师的陷落对于孙伯纶意味着什么,心中也是觉得数个月来在这里拼死消耗没有白费。
“好了,诸绅都去准备吧,记住,胜利终究属于大清!”皇太极朗声道。
众人皆是齐呼:“胜利终究属于大清。”
走出了大帐的满蒙权贵依旧难以抑制心中的激动,唾沫横飞的构思着拥有胜利的未来,只有多铎冷着脸,走向镶白旗的营地,多尔衮走了过来,拍了拍胞弟的肩膀,多铎看了他一眼,热切的问道:“十四哥,就真的没有法子了吗?”
多尔衮神色严肃,正声道:“老十五,你也是老汗的儿子,是皇上亲封的额尔克楚虎尔,在如今八旗最紧要的关头,你难道不应该站出来为之奋斗吗?”
多铎一向受多尔衮庇护,在与其他旗主王爷,便是亲兄长阿济格产生矛盾的时候,多尔衮也是要站在他这一边的,如今多尔衮是这个态度,大大超乎了多铎的预料,他冷冷一笑,:“多尔衮,我多铎自幼出征,南征北战,流血流汗从不逊色兄长子侄,如何不为八旗出力过,但为什么这一次,你们只需要出力,而我却要去送命!”
多尔衮一时哑然,他伸出,正色道:“为了八旗!”
多尔衮把他的打往一边,骂道:“去他娘的八旗吧,若是没了命,什么就都没了。”
“多铎,你。”多尔衮愣了一会,实在受不住多铎的自私,转身离开了,多铎看了看他的背影,淡淡自语:“看来我得为自己找条活路了。”
京城。
炮声、呐喊声震动四野之地,京师十三个城门之外俱是流贼的黑压压的一片流贼,广宁门外,一大群穿着红色号衣的流贼举着云梯,推着盾车往城门而去,忽然一阵霹雳之声,广宁门上,一阵红夷大炮齐射开火,呼啸的霰弹夹杂着石子射入人群,便是一片血肉横飞,在哭爹喊娘之中,贼军扔下一切,转身就跑。
这群进攻者原本是守卫京师的京营,投降李闯之后,被攻城的刘宗敏视为炮灰一般,以铳兵压阵,逼迫他们进攻。
城门之上,曹变蛟见流贼被打的哭爹喊娘,哈哈大笑,他亲操炮,让装填换了一枚实心弹,瞄准对面的那杆大旗就打了过去,一条血肉胡同瞬间产生,流贼本阵一片混乱。
“贼人进城了!”忽然城内传来一阵阵的喊叫声,曹变蛟往后一看,果然数百流贼进入城中。
曹变蛟当即率领家丁下了城墙,一阵拼死砍杀,左冲右突,皆是无法阻止,正此时,一个高大汉子上前,率领近百人把曹变蛟围困住,喊道:“某乃大顺汝侯刘宗敏,曹将军,我们皇上敬你是条汉子,投降吧。”
“哼,老子随叔父南征北战,杀的便是你们这群贼寇,老子誓死不降,只是老子不明白,明明已经堵死了城门,你们是怎么进来的。”曹变蛟高声骂道。
刘宗敏却不以为意,从身后拽出两个穿着太监服饰的家伙,曹变蛟一看,正是提督太监曹化淳和监军太监王德化,曹变蛟看到这二人,骂道:“你们这群背主负恩的狗奴才,看老子不把你剁成肉酱!”
着,提刀便上,嗖的一声,一支箭矢射在了曹变蛟的大腿上,曹变蛟翻滚在地,兀自攥紧钢刀向两个太监爬去,刘宗敏道:“曹将军,你这是何苦呢?”
曹变蛟死死的盯着刘宗敏,咬牙切齿,嘴角都是撕裂,他恨恨道:“刘宗敏,你若是当场剐了这背主忘恩的狗贼,我便降你!”
刘宗敏心中一惊,曹化淳与王德化连忙跪下求饶,正此时,一个声音远远传来:“按他的做!”
人群散开,让出一条路,李自成骑马而来,他翻身下马,扶起曹变蛟,:“将军豪杰忠义,若得将军相助,天下何事不可为?”
李自成一挥,两个太监被吊在了旗杆上,当即便有几个人围上去割肉,一时间惨叫声响彻整个广宁门。
曹化淳打开广宁们,王德化打开德胜门,兵部尚书打开正阳门,流贼进入京城!
一个个的消息由御马监的内操太监报到了崇祯皇帝的耳朵里,崇祯皇帝全身颤抖,泪如雨下,殿内微臣内官近百人,除了王承恩跪地痛哭之外,其余无不四散而走,崇祯皇帝拔出宝剑,大声呼和,一时皇冠落地,批头散发,呼号不止:“诸臣误国,非朕之过也!”
此时方正化带着伪装成太监的近百虎狼之士进入了皇宫,一路前行,方正化连连出,道:“那里是皇后所在,这里是张老娘娘居所。”
每当指出一个地方,便有十数人而去,当冲进乾清宫的时候,发现地上有几个朝臣的尸身,但却是空无一人,赵琉璃当场脸色大变,一个黄门从御座后跑出,对方正化道:“老公祖,皇爷朝煤山去了!”
赵琉璃长出一口气,从人群中拉住一人,:“李定国,这里便交给你了,皇后妃子和公主、二王一个都不能少,明白了吗?”
李定国当即道:“末将明白!”
赵琉璃带了十几个人跑向了煤山,不多时乾清宫大火,就听见有人喊:“皇爷一家两日前便是逃走了,我们也快跑吧,闯贼进城是要杀光内宫的!”
崇祯皇帝站在煤山之上,看着遍地大火的紫禁城,又看了看王承恩,抓起白凌,挂在一旁的歪脖子树上,大声喊道:“朕非亡国之君,众臣是亡国之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