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五六 万物成灰
皇太极看着抱着自己大腿的多铎,愣了一会,诧异的问道:“你什么?”
多铎又把话重复了一遍:“皇上,贼人要攻击我大清后营啊。”
众人都是听清楚了,相互看看,都不敢相信,多铎:“我率领的精兵在老哈河上游渡河,遭遇贼人重炮轰击,我派人逆袭贼人火炮,四里才寻到,贼人重炮可击四里,若是以烧熔弹炮击我方后营,那我们存储在那里的粮食、草料和布匹岂不是。”
正着,一片刺眼的亮光从北府军团占领的鞍部阵地上亮起,整个阵地都是亮如白昼,照耀的皇太极睁不开眼,他跑出炮台,向南望去,直接随着嗤嗤的呼啸声音,一条条火龙从那边冲天而起,那东西尾部发出的光芒是那么的耀眼,如春节的烟火般绚烂,好似天火流星一般,发出惊天动地的尖啸,从自己脑袋上飞过,那凌厉的气势,好像一辆马车从头上疾驰而过。
皇太极连忙转身,看到一颗颗流星达到顶点之后,正在快速落下,目标直指己方堆满物资的后营。
“快,快,传令后营,转移物资啊!”皇太极大声的叫道。
然而,一切都是迟了,夜幕之下,数以百计的火箭落在了后营之中,先是一声闷响插入土中,发射药仍然呼呼喷射着热流,但是当里面的引信燃烧到了位置,震撼大地的剧烈爆炸声在后营之中此起彼伏,炸中满是伤员的营区,就是血肉横飞,七零八落,射中柴草垛,便是熊熊大火,冲天而起,骤然受到攻击,四处乱窜的士卒、阿哈和战马被飞溅的弹片和钢珠打的血肉模糊,哀嚎之中,刺鼻的毒烟进入了他们体内,惹来更多的痛苦。
在皇太极的眼中,爆炸产生的花火在营中一个个的绽放,橘红色的火焰照耀了那片天空,凄厉的尖啸声音传荡而来,到处都是全身大火乱跑的马匹、士卒,哀嚎声与爆炸声此起彼伏,后营瞬间变成了炼狱,恐怖骇人。
足足半刻钟,爆炸终于消失了,后营已经燃起了熊熊大火,有毒的浓烟笼罩其中,遍地都是裹着血肉的钢珠和弹片,只有幸存者,在毒烟与烈火之下踉踉跄跄的躲避着,最终抵受不住烈火的高温和浓烟的侵害,倒在了地面上。
“魔鬼,魔鬼!”
“是长生天发怒了,长生天赐下神罚了!”
一群蒙古和东虏的贵酋看到后营被大火吞噬,想到刚才从头顶飞过的流星,那摄人心魄的尖啸好似能够撕扯烂灵魂一般,不由的恐慌,他们跪在地上,冲着南面不要命的叩头,请求原谅,嘴里念念有词,有些人甚至这一切归于皇太极的残暴和好战。
皇太极拔出佩刀,连连砍杀,不分满蒙杀了十余人方才罢,他骂道:“你们这群为鬼神支配的蠢货,这个时候不思求生,安敢乱!”
多尔衮拉住皇太极,皇太极甩开他:“你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救援后营!”
多尔衮大声:“皇上,后营已然是完了,岳托已经去救了,便是把人救出,粮食呢,布匹呢,火药呢,以及那些牛羊战马呢!”
咣当一声,皇太极中的刀扔在了地上。
“你认为当如何?”皇太极颤巍巍的问道。
多尔衮脸色微变,:“皇上,这等大事,臣如何做主?”
“十四弟,十四弟,快拿个主意吧,生死存亡之秋啊,还要如此吗?”皇太极难以自制,咆哮道,他坚硬的双把多尔衮晃来晃去。
多尔衮拉着皇太极进了炮位,把里面所有人赶出去,低声:“皇上,我们能与北府对耗,靠的就是用阿哈的性命去拖延,能做到这一点就是对蒙古和朝鲜的剥削和充足的粮食,现在左翼和朝鲜都被榨干了,后营毁了,我们再无坚守消耗的资本,为今之计,唯有集中兵力反冲敌人阵地,无论得与否,主力顺着老哈河后撤,咱们沿着老哈河还有一些补给,足够我们撤到盛京了。”
“对,你的对,是时候撤了,多尔衮你立刻安排反冲!”皇太极当即道,忽然他抽了自己脑袋一下,猛然想起,此次反冲十死无生,多尔衮定然是不愿意的,他心知自己乱了方寸,细细思索后才:“多尔衮,让岳托率领两红旗,督领左翼、内藩蒙古反冲敌人阵地,你与济尔哈朗一道,迅速安排后撤事宜。”
最后,皇太极道:“我这就去后营,救援我方人员。”
皇太极慌慌张张的去了,走出炮位的时候摔了一跤,多尔衮看着他狼狈且没了方寸的模样恨恨道:“前沿让我去顶,主意让我来拿,后撤让我部署,我大清要你何用,什么都让我来做,那我为什么不能坐在你的位置上呢!”
鞍部之上,火箭已经发射完毕,呼啸声已经停止了,而众人的耳边仍然是嗡嗡之声,看到发射的壮观场面的人们皆是长大嘴巴,不敢相信。
孙伯纶则拄刀而立,大笑道:“天火流星,国之重器!”
忽然,周士奇的声音响起,他指着东虏所在的北方,众人抬头望去,山脊线上已经出现了一片红霞,半个天空笼罩在火焰之中,隐隐有嚎哭之声传来。
孙伯纶道:“吕天侠,二次装填,再行发射!”
吕天侠得令而去,先是几个穿着皮衣皮裤,裹住全身的人上前,把火箭车上发射失败的火箭拆解下来,再把炸坏的火箭车拖走,才让丁壮上前,孙伯纶这才知道,有两枚火箭引信出了问题,不曾点燃,也不曾自爆,而有一枚火箭卡槽不合格,火箭爆炸,炸坏了火箭车,幸好只是杀伤弹药,若是毒烟弹或者燃烧弹,麻烦许多了。
在众人齐心协力之下,第二次发射很快展开,火药爆燃再次染红了半边天,一道道烟火诡计掠空而去,似有漫天繁星,极为壮丽。
第二轮发射完,忽然东虏营地爆发出阵阵欢呼,当有无数身影从高坡之上冲下,对着鞍部冲了过来,孙伯纶看了一眼,道:“东虏夜袭,怕是拼死一搏了,徐将军,阵地交由你!”
徐麻子领命而去,孙伯纶对马一鸣道:“阵地受困,火箭暂缓,用你的重炮营炮击贼人后营,野战炮和战防炮防守阵地!”
众人当即领命,整个夜晚,喊杀声皆是不断,孙伯纶坐在椅子上,一直等待着,到了后半夜,天上忽然飘下大雪,覆盖了这片天地,孙伯纶暗道不好,连忙命令:“也先、特穆尔、龙虎,库鲁克,你四人各带甲骑、宫帐军与骑射混编,渡河袭击东虏。”
四人各率四千骑兵,领命而去。
第二日天亮,大雪仍旧弥漫,而且越发大了,马一鸣的重炮营因为炮管太热,暂时停止了炮击,东虏的反冲也停止了,吕天侠跑了过来,:“将主爷,还有最后一轮火箭,索性也射出去吧。”
孙伯纶摇摇头,额吉尔道:“东虏一夜难以撤走,虽最后一轮不如前面,但也是有战果的。”
孙伯纶哈哈一笑,:“额吉尔,局面已经定了,再射一轮也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这火箭,可是贵的很啊,你呀,替本官省省吧。”
额吉尔诧异的站在那里,他从不知道孙伯纶也有这般气的一面,问吕天侠:“吕将军,这火箭价值几何?”
“一枚火箭,光成本便是一百余两。”吕天侠道。
额吉尔道:“那岂不是,你把一个步营半年的军饷打没了?”
吕天侠道:“可是效果确实显著啊。”
孙伯纶来到前沿,见徐麻子已经率军登上了高坡,而在原先属于皇太极的大帐之后,岳托持一柄钢刀,对围在身边的十余人怒目而视,孙伯纶听之后,走了进去,见李如龙依旧与其对峙,道:“为何如此?”
李如龙挠挠头,:“末将不知如何下啊,这是岳托,代善的大儿子,实在是实在太弱了,末将怕一刀劈死了,不好与您交差。”
孙伯纶呵呵一笑,想起岳托在努尔哈赤的子孙之中可是一个异类,他是个出色的将帅,却不是一个合格的战士,莫要骑射,便是防身的功夫也没有,当初皇太极登基时候大宴群臣,蒙古台吉与岳托较射,岳托连上靶都做不到,受到了蒙古人的蔑视,最终因发怒受罚。
“让俺一刀劈了他算了。”牧锋道。
孙伯纶微微摇头:“留他一命,我还有用。”
“将主爷,按照您的命令,努尔哈赤的后裔、七觉罗都是处以极刑的。”牧锋道。
孙伯纶微微一笑,重复一遍:“留他一命,我还有用。”
也先带着三千精骑冒着大雪连夜出发,只是天气实在是太恶劣了,厚实的大雪都能没过战马的腿,无奈之下,也先只能命令全军下马,牵马步行,同时所有甲骑把铁甲解下,让备马驮负,然而即便如此,雪花夹杂着寒风打在人的脸上,生疼生疼的,全军都是用厚布裹住脑袋,在茫茫的原野之中前进着,四处一片静悄悄的,只有周围偶尔树枝折断声,才能让人警觉起来。
前锋发现一个山谷,也先在谷口发现了一个部落的遗址,进入其中,发现羊马都是饿死了,帐篷七零八落,里面却有冻饿而死的人,其中多是女人和老弱,一个丁壮也没有,想来是因为老哈河一战,东虏抽调完丁壮和粮食、牛马,其余的人没有渡过这个冬天。
也先率军追了下去,进入山谷之中,忽然前锋遭遇袭击,也先骑马上前查看,却发现两侧的树丛里钻出了数百人,看服饰是两白旗的,前锋百余人,包括领军的将官都被包围,只是东虏并未攻击。
“不知可是也先将军?”一个东虏骑马而来,问道。
也先微微点头,那人指了指谷中一片坦荡荡的空地,:“我家主子是睿亲王多尔衮,请您过去相商。”
也先看了看,多尔衮身边不过七八人,他只带来五人赶了过去,看到前锋已经拒马而守,看情况,似乎被困已经有两三个时辰了,而东虏占据兵力优势,并未进攻,想来也是为了这次谈判。
“也先将军,听闻您是云中侯最信任的武将,多尔衮有礼了。”多尔衮下马,道。
也先冷冷一笑:“有话便吧。”
多尔衮道:“我大清八旗军队已经撤出二十余里,将军是再难追上了,今日围了你的前锋,便是想以此谈个条件。”
“什么条件?”也先问道,忽然他想到这种可能,:“若是你们要投降,本将官卑职,可做不了主,你我虽各为其主,是血仇死敌,但本将也不想接纳你们投降后,让你们被人杀掉。”
“好,也先将军果然是豪杰人士,不亏为云中侯的左膀右臂,我也没什么其他想法,只是托你捎带一物给云中侯。”多尔衮着,从白甲兵中接过一个黑布蒙着的笼子,递给也先。
也先掀开一看,似乎只是一只鹰,便没有什么,也就答应下。
多尔衮道:“既然将军答应,我这就让底下人放行,只是为了策应安全,将军前锋的火器、武具怕是要让出来了。”
也先想了想,道:“可以。”然后差遣一人前去传令,很快,近百人从包围圈中走出来,也先没想到会如此,颇为诧异。
多尔衮道:“将军信义如山,多尔衮佩服,今日便告辞了。”
也先点点头,双方拉开距离,也先率军退出山谷,副将不解,问:“将军,这是何意?”
也先看了看那笼子,摇摇头:“俺哪里知道,只是咱们营中补给不多了,后方也难以联系上,追也追不上了。”
“罢了,回去把这鸟儿给主上看一看,主上肯定明白!”也先道。
刚退出山谷,便有一夜不收上前,拿出了孙伯纶的军令,道:“也先将军,东虏鳌拜部滋扰我军后方,连袭两个扎萨克,两日前更是火烧我南大营,云中侯有令,命你部速速南归,围剿鳌拜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