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一三二 真正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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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彻尔格站起身来,透过女墙上的垛口向外看去,壕沟之中,一群北府的炮正在捂着鼻子四处乱跑,而他们刚刚布设火箭的地方则笼罩在一片黄褐色的浓烟之中,不时有橘红色的火焰从里面绽放开来,彻尔格惊呆了,喃喃问道:“这是这是什么情况?”

    炮官叫道:“主子,那是贼人操作不慎,火箭弹殉爆了,看样子还都是毒烟弹!”

    “殉爆,毒烟。”彻尔格愣在原地看着,发现挡在他们与曹庄驿堡的北府兵马都在后撤,士卒不管坑道里的火炮和弹药,不管不顾的向后跑去。

    “是北风,吹向贼人那边,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哈哈,让这群家伙也吃点咱们受过的苦楚!”炮官兴奋的大喊大叫。

    彻尔格忽然问道:“咱们应该趁离开,撤到曹庄驿堡去。”

    “撤退?”炮官满脸诧异。

    彻尔格挥舞着拳头,大声道:“是的,撤退,我们不能再在这里吃长了虫子的烂饼,喝缸里的臭水,然后静等着北府兵把臼炮推上来,把我们轰成碎肉,不能!我们必须撤退,只要撤到曹庄驿堡,和那里的汉军旗合兵一处,我们就可以坚守到援军赶到,或者涉水过河,逃到宁远城去。”

    “可是可是火炮怎么办,上面问罪怎么办?”炮官问道。

    “我们按照命令坚守了三个月,这个时候站在这里的应该是那些骚鞑子,而不是我,这个责任应该由他们承担,我是不会在这里等死的!凭什么我们向猪一样缩在这个臭烘烘的猪圈里,而爱新觉罗们却能在盛京享受酒水和女人,我们必须离开了!”彻尔格抓着炮官的衣领,把他扔在一边,跑下了堡垒,大声呼和着让所有人马集合起来。

    炮官见彻尔格已经下定了决心,心道:“反正天塌下来有你这个高的顶着,老子怕什么!”

    “快来人,把炮药都塞进去,炸了火炮,跟着彻尔格主子跑!”炮官大声命令道。

    不多时,几声巨响之后,礁石堡城门大开,几百人蜂拥而出,不管不顾的向曹庄驿堡跑去,他们越过壕沟,翻过胸墙,绕开迸射火花和浓烟的地方,甚至把甲械扔掉,面对栅栏和深壕,彻尔格连仅剩的马匹也是扔了,翻过栅栏,踩着甲兵的肩膀,爬上壕沟,冲着曹庄驿堡上的人大喊大叫,要求开门。

    几百人稀稀拉拉散落了一路,李如龙派遣了两个大队,一个占领了礁石堡,扑灭里面的大火,另外一队则追击逃跑的东虏,但也只在深壕那里抓到了十几个精疲力竭爬不上去的蠢货,还有几十匹瘦的已经露出肋骨的战马。

    祖刚拿着望远镜兴奋的看着彻尔格一行人跑进了曹庄驿堡,他把望远镜还给旁边的千总,对李如龙道:“大人,这样肯定是成了,曹庄驿的粮食原本只够那里的人吃两个月,但又进去四百人,连十天也吃不了!”

    李如龙道:“五百人吃两个月的粮食,九百人至少能吃一个月吧。”

    祖刚重重的摇头:“不可能,彻尔格他们可是东虏真夷,不可能吃哪种猪都不吃的东西的,皇太极是彻尔格的舅舅,他是不怕吴大成的,他会直接抢夺吴大成的军需,十天,顶多半个月,曹庄驿就坚持不下去了。”

    事实上,曹庄驿的崩溃比祖刚预计的还要快,彻尔格撤进入的第三天,曹庄驿堡就发出了大规模的打斗声,铳声不断,那里的秩序很快溃散,城门被打开,逃出了几十个人,多是做苦力的朝鲜人,他们告知李如龙,彻尔格与吴大成因为食物发生冲突,继而发生了火并,两人都是受了重伤,彻尔格占据了塔楼,吴大成守住了粮库,打的不可开交,局面已经彻底失控了。

    “大人,您可以出面收拾局面了。”祖刚心的道。

    李如龙随点了两根烟,递给了祖刚一根,道:“不慌,让他们打,来人,射几封书信进去,持有真夷首级者免罪,杀彻尔格或吴大成者赏银千两。”

    接下来的几天,曹庄驿堡的动静一直不停歇,喊杀声和铳声交织在一起,然后动静越来越大,先是浓烟和大火,继而惊天动地的爆炸声,等天亮了大家去看,曹庄驿堡的一角已经坍塌,而其余也被浓烟烧黑了。

    天完全亮了,曹庄驿的城门大开,十几个人抱着脑袋,走在倾盆大雨之中,不断有污垢和血块从身上掉落,染红了他们经过的土地,一直走到了壕沟前,才在北府长矛的控制下跪在地上,李如龙穿着蓑衣,站在了这些人面前,看到的是一张张凶戾的脏脸,嗅到的是浑身的臭气。

    “大人,这是彻尔格和吴大成的脑袋!”

    着,两个人解下身后的口袋,把两个人头摆在了泥水之中,祖刚看了一眼,对李如龙点点头,李如龙问:“堡子是什么情况,怎么成了那样?”

    一人答道:“二人都是觉得死路一条,吴大成烧了粮库,彻尔格引爆了火药库。”

    李如龙微微点头,:“来人,进占曹庄驿,传令下去,曹庄驿的守军全死了。”

    “谢大人恩赏,谢大人恩赏!”十几个人跪在地上,泣不成声,这样一来,他们的家人性命也是保住了。

    “将军,舟桥营的人来了。”李如龙刚刚安排了各营的进驻计划,传令官忽然到了,禀告道。

    李如龙微微点头,回到了自己的帅帐,果然看到一支刚刚到达的队伍,不过三十余人,却带了三辆货车,上面运载了许多器材,打头的是一个千总。

    “曹庄驿到礁石堡一带尚未肃清,你们现在不能过去。”李如龙道。

    千总眉头微皱,:“将军,请体谅下情,五日内我们必须赶回山海关向广宁侯汇报,另外,秦王已经到了山海关了。”

    “好吧,我会派遣五十人的精锐护送你们,万万不可擅自行动。”李如龙无奈的道。

    待安排完舟桥营的人,李如龙坐在了椅子上,心道:“肯定有大事要发生,不定要打宁远。”

    盛京城。

    大殿之中用十几个长条桌子拼成了一个方向,一个开口正对着御座,皇太极高居御座之上,而左右两边坐的是满蒙汉八旗的的旗主,而正对面则是洪承畴、范文程这类文官,大殿内极为安静,所有人的目光都看着眼前的一亩三分地,静静的听着索尼的演讲。

    每个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有人担心,有人害怕,有些人皱眉叹气,因为索尼汇总的各方面的情报表示,局势在迅速的恶化,一场改变辽东格局的战争将要来临。

    辽西走廊,宁远河以西的堡垒全部丢失,近卫军在舟桥营的帮助下,渡过了宁远河,并在宁远城南北两侧建立了桥头堡,吴三桂指挥兵马进攻了几次,都碰壁而回,北府兵马已经事实上进入辽西走廊中部,宁远左近已经沦为了战场。

    大宁卫,至少有六千已上的骑兵出现在大宁卫附近,四面出击,袭击辽东通往大宁卫的补给线,镶白旗旗主阿巴泰与蒙八旗的骑兵出击了几次,互有胜负,但大规模的补给已经运送不到大宁卫城了。

    朝鲜的叛乱愈演愈烈,虽然明国没有再派军队前往朝鲜,但是不断运送军械、火器支援,叛军规模动辄上万,已经占据了不少郡县城市,最为恶化的全罗道,数万叛军围攻道府,而各道的官员出现了观望的态度,朝鲜王李溰抱怨政令不出京畿道。

    而在清国的后方,分部在密林中的乞列迷及海西女真各部都起来反抗,抗交皮毛、参茸税款,他们用原本交给大清皇帝的贡赋在明国人开设的商栈换取粮食、盐巴、铁器,甚至还有铁箭头和火铳,而最近,明国人开出一个女真人脑袋换取五十斤盐的悬赏令,迫使那里的八旗兵马放弃几个收税地点,全员撤回了宁古塔,那里不再为大清提供输血,反而在一点一点的放血!

    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如今步步紧逼的态势,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因为北府实力在快速的扩张,甚至有些人不再愿意用北府称呼自己的敌人,他们认为,北府如今已经控制了大明江北的所有的疆域,与以往明国一样,都是一样的庞然大物。

    而北府忽然收紧禁锢大清的锁链,肯定是有所图的,毕竟各方面来的消息都表示,北府的下一个目标是大清,但重点在哪里呢?

    “宁远和锦州!这是综合了各个方面情报之后,得出的结论!”索尼用不容置疑的口吻道。

    “近卫军团已经由三万五千人扩充到了六万,但是骑兵的数量提升并不高,主要是各类步营精卒,还有舟桥和辎重营伍,最重要的是炮营,近卫军麾下至少有六个重炮营,三个攻城炮营和四个火箭营,而且辽西传来的消息,大量的弹药和粮食开始向山海关聚集,至少有三万民夫在协助转运粮草,一切的一切都表明,明国在图谋辽西走廊,打开前往辽东的道路!”索尼如是道。

    皇太极端坐在那里,问:“诸位大人,以为如何?”

    “看起来不像是障眼法,皇上,微臣认为应该早作准备。”吴三桂抢在众人面前率先出声。

    “老臣倒是觉得有些蹊跷,无论怎么看,把资源投入到其他地方,都能取得更大的收益,就是打下宁远和锦州又能怎么样,我们还有大凌河。”代善淡淡的道。

    皇太极微微点头,他最担心的就是被人蒙骗,兵力投入到辽西,而丢失了其他地方,如今的大清,没有什么地方是能丢的了,丢了就是门户大开,皇太极问:“礼亲王觉得,北府有什么阴谋。”

    代善道:“老臣觉得,八成是调虎离山之计,逼着咱们增援辽西,并且支用来自其他方向的人马,然后在其他方向取得突破,北府和明国不一样,打仗像是做买卖,不光不赚钱的买卖不做,就连赚的少的买卖都不做,这次动静这么大,所图非,依老臣看,最后可能是夺取大宁卫或者吞并科尔沁。”

    皇太极问:“洪大人,你觉得呢?”

    洪承畴知道自己逃脱不掉,当即道:“臣同意礼亲王的见解,只是只是臣觉得孙伯纶野心极大,朝鲜的可能性更大。”

    “为何?”皇太极问。

    洪承畴想了想,回答道:“如今明国正大开海贸,投了许多银钱建立登莱水师,虽他们把水师藏的很严,咱们探查不到多少有用的消息,但是如此大规模的投入,总应该有所规模,不可能只用来拦截南方来的商船吧。”

    “这不太可能吧,没个三万人是打不下朝鲜的,已经是入秋了,再过一个多月就要下雪了,朝鲜那边比辽东还冷,船进不了港,怎么打仗呢?”阿济格道。

    代善也是出言支持:“英亲王这话的极是,动用水师的可能性不大,大雪一来,各地都是封冻,船怎么出海呢,再者,造船和操船都是不容易,本王听几个罗刹人,泰西很多国家的水师要几十年才能成型,明国会操船的人多在江南,现在南面和北面不对付,更是封锁的严,登莱水师八成还没战斗力呢。”

    “辽南呢,他们会不会把人运到辽南?”萨哈廉问道。

    代善忽然拍了拍桌子,:“都别瞎猜了,猜来猜去,也是公公有理婆婆有理,争执起来就没道理了。”

    皇太极也是有些厌倦了没头绪的猜测,问:“礼亲王有何良策?”

    代善道:“汉人讲,以不变应万变,还后发而先至,老臣倒是觉得有道理,咱们提早做些准备就是了,首先,往宁远和大宁卫运些粮食,毕竟这两个地方最危险,很有可能被困,第二嘛,各旗这两年都有些恢复了,因为要秋收,余丁和阿哈不召集,先把甲兵和蒙八旗的人马召集起来,就先安置在盛京,左近,应该有个三万人,配齐马匹和粮草,哪里有事支援哪里便是了。”

    “礼亲王这话真是老成谋国啊。”几个旗主都是纷纷称赞。

    洪承畴道:“可是皇上,明国若以水师出战,不提早防范怕到时来不及啊。”

    阿济格冷冷道:“你个狗尼堪就知道乱放屁,若按你的法子,先把兵马调集到朝鲜去,那要是猜错了,就是满盘皆输了。”

    皇太极抬起:“大清如今面临多个方向的威胁,中却只有三万能调动的兵马,不能随意调集,就按礼亲王的办吧,英亲王,洪大人也是为国建言,日后话要客气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