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一五九 登莱水师
许姓千总脸色大变,他是见过方天华的,知道荷兰舰队北上的事情,虽然他海战不熟悉,但是自古分兵是大忌,既然荷兰舰队的目标是登莱水师,而且不具备绝对的力量优势,为什么要分兵来朝鲜呢。
“内奇汗,你立刻点验三千精兵,随本官去礼成港,绝对不能让荷兰人上岸!”许千总道。
内奇不过是扎鲁特的大汗,虽然这几年在朝鲜占了不少便宜,但是当初来朝鲜前,近半部众留在了左翼,编入了蒙八旗,他麾下扎鲁特骑兵加上朝鲜兵马倒是有两万,但精兵不多,而且一时半会也抽调不出那么多,许千总没办法,只得先带了一千人的大汗卫队前往礼成港。
到了港口,眼前的一幕却是超出了二人的想象,整个港口一片宁定,没有任何战斗的意思,十几艘荷兰船只靠港,下船的下船,卸货的卸货,竟然有序,而在港口的一片空地上,确实有些千人规模以上的泰西人,他们多穿着怪异的衣服,黄毛、红毛都是有,肤色有些很白,有些则非常黑,内奇被一个黑如炭的士兵吓了一跳,差点拔刀。
显然,这里没有发生战斗,那些泰西人也没有武器和铠甲,内奇嘟囔道:“怎么有这么黑的人,牙像是成了精一样。”
“请问是许大人吗?”一个海军将官走了过来,问道。
在得到答复之后,那人:“本官是大明登莱水师游击童海峰,是奉命押送粮食和俘虏来这里的!”
“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得到的消息是荷兰人入侵了。”内奇问道。
童海峰笑了笑,:“您笑了,荷兰人确实入侵了,只是北上罢了,我们原本是受大都督府差遣去攻打大员的,但是遇到了荷兰人舰队,我们尾随北上,在白翎岛附近遭遇了落在后面的荷兰人武装商船和运兵船,被我们联合舰队击败之后,大部分船舶被俘,现在山东、辽东的港口情况不明,距离最近且在我们控制下的港口就是礼成港了,所以押送敌船到了这里。”
“原来如此,原来是水师大胜,真是天佑大明。”许千总道。
童海峰道:“这也未必,本官来的时候,尚不知水师主力舰队的情况,胜负情况未明,许大人,内奇大人,这些船就暂时交给你们了,本官麾下这四艘舰船还要赶往辽东参战,商船上的粮食可以自行取用,但是财货、武器和俘虏不要乱动!”
旅顺港。
风从东南方向吹来,荷兰舰队舰船上的帆却大多降了下来,舒博尔站在甲板上,皱眉打量这眼前的旅顺港,从望远镜里可以看到矗立在海边港口的几座高楼,还有一排排的码头,海边,一群没有头发,穿着号衣的男人正在运输着巨大的石头,建造防波堤,而在西南方向,远远还能看到一排黑色的船影,从桅杆的数量和船型来看,至少有六艘盖伦式大帆船,这肯定就是明国登莱水师的主力舰队。
然而,舒博尔有一种感觉,自己的荷兰远东舰队像是一只猎豹,而的登莱水师则是一只豪猪,根本难以下口。
旅顺是天然的良港,对于舰队来更是如此,老铁山余脉的一支山岭像一把匕首一样刺向旅顺港,形成了横亘在港口与外海之间的老虎尾巴,那里只有一条宽不到一里的航道,而在老虎尾和旅顺港口,都有一处炮台,夹住了水道。
舒博尔来到这里的第一天,曾经派遣侦察船进入港口,探明登莱水师是否真的在港口里,事实证明,他们在,但是覆灭的侦察船证明的可不止这一点,老虎尾火炮仅仅用了三轮齐射就把侦察船给打沉没了,那个炮台上至少拥有十二门火炮,岸防炮台凭借稳定性和防御力,对付舰船具有天然的优势,舒博尔放弃了突入港口的想法。
事实上,不仅是旅顺,大连湾里也是如此,虽然那里没有舰队,但是所有的商船都是涌入了港口深处,荷兰舰队进入之后,除了对着港口码头和仓库一顿炮击之外,几乎没有任何成果,派出分舰队深入港口,也遭到了岸防火力的袭击,三艘舰船受损,只能撤回来。
骑虎难下!
舒博尔从德扬嘴里知道了这个汉人的成语,他感觉这个比喻非常精确,虽然登莱主力舰队被他封锁在了港口里出不来,但是那又如何,如果不能尽快消灭他们,明国会组织另外一支舰队刚来,或许就要像十几年前在料罗湾那样,受到火船海的攻击,当年还是水长的舒博尔忘不了那个场景。
海面上到处都是着火的船,好似繁星一般。
舒博尔此时可以肯定的是,登莱水师早就得到了消息,但得到的不够早,如果消息来的够早,他们应该组织舰队在外海拦截,甚至展开伏击。
舒博尔不知道的是,沈廷扬仅仅提前四个时辰得到荷兰舰队的消息,如果不是苏泰送来的消息,主力舰队至少会有一半舰船被击毁在港口之中。
四个时辰,仅仅够把舰船上的士兵和水赶上舰船,连补充最低限度的饮水和食物都不够,甚至不能让拥有九艘主力舰和三十余艘各类舰船的主力舰队全部出港,在无法获得主动权的情况下,沈廷扬索性被动到底,把大连湾及其周围的舰船全部撤进港口,以保存实力,反正荷兰舰队不可能永远在外海待着。
身为登莱水师提督,大明的定海伯,沈廷扬把舰队被堵在港口视为最大的耻辱,实际上,沈廷扬已经在组织天津、登州等地的民用舰船,准备出海迎敌,他甚至告诉沈家,把所有能开动的船只都变成火船,拿出所有能拿出的银子,招募不要命的水,就算是撞,也得把旅顺港外的荷兰舰队撞走。
然而,大都督府的命令让沈廷扬不得不安分下来,在得知水师主力无恙之后,孙伯纶放下心来,只是告诉沈廷扬不要冒险,保存实力为上。
舒博尔为了逼主力舰队出海迎战,派出了六艘舰船和两艘的盖伦船,进入渤海,因为从登州道旅顺的一连串岛屿上都有封锁航道的炮台,分舰队从老铁山航道进入渤海,准备炮击明国最大的港口,天津港和水师造船厂,但进入渤海不到半日,就遭遇了很多商船的袭击,甚至有人驾着渔船来。
这个时代的远海船只很多都兼职海盗,同样,为了防备海盗,船上都火炮,再不济也有火绳枪,无论专业不专业,都是武装商船,而天津等港口,并不禁止商船上的火器,只是有规矩,在进港之前,所有火炮都要炮口向内部,而且不允许携带火器上岸。
分舰队虽然击沉了十几艘船,却也损失了两艘,一艘被火船夹击,而另外一艘则被悬挂英吉利旗帜的商船打中了水线以下,进水之后被俘了,在俘虏了一些袭击他们的商船之后,舒博尔终于得知了蜂群袭击的原因。
明国为荷兰舰队的每艘舰船开出了至少五千两的赏银,而一个荷兰水或者士卒,至少价值三十两,没有人能拒绝这个级别赏金的诱惑,有些荷兰水甚至半开玩笑,这个条件绝对不能告诉他们的老婆,否则自己的脑袋就会丢掉的。
形势彻底的僵持下来了,只有主力舰队进入渤海,才能压制那些武装商船,但是如果主力舰队离开的话,登莱水师就会出来,在确定了登莱水师的规模,特别是那九艘大型盖伦帆船之后,舒博尔至少不认为能全身而退。
作为舰队指挥官,舒博尔认为,这个时候最好就是撤退,撤回台湾,但是德扬坚决反对,要求舒博尔突入旅顺港,舒博尔拒绝了这个白痴一般的建议,最后经过妥协,舰队暂缓进击,而是让白领岛一带的运兵船和商船赶来,登陆进占老虎尾上的炮台,然后再行进攻,如果登陆作战失败,就后撤。
舒博尔和德扬却都不知道,联合舰队已经消灭了他们的运兵船,而且正在快速赶赴战场。
联合舰队在白翎岛附近包围了荷兰舰队之后,派遣童海峰和部分士卒押送这些船舶前往了礼成港,而联合舰队则继续沿着朝鲜海岸线北上,这样做的好处有很多,虽然绕行很多路,但是顺风,而且郑鸿逵和佛罗雷斯二人都认为,荷兰舰队应该直奔旅顺港去,毕竟众所周知,那是登莱水师作战舰队的海港,而登莱只有海军衙门和运输船只,灵山卫只有一些训练舰船。
绕行可以让联合舰队出现在敌人不易察觉的侧后,如果荷兰人真的攻陷了旅顺港,主力舰队覆灭,但联合舰队可以像荷兰舰队一样突袭港口,把荷兰舰队消灭在港口之中,如果登莱水师没有输,或者没有全输,联合舰队也可以偷袭荷兰舰队,占据有利的态势。
联合舰队到了长山列岛,发现几个岛屿上的驻军依旧,甚至连烽火、狼烟都没有,派遣上去的联络官回报,他们并未见到荷兰舰队,只是运输新鲜瓜菜的补给船没有按照约定到来。郑鸿逵对此表达了同情,然后把他们仅剩的新鲜水果和瓜菜搬到了船上。
到了这个位置,联合舰队没有贸然南下,而是派遣了几艘侦查船向旅顺和大连湾方向侦查,侦察船回报,在大连湾附近有荷兰海军舰队,但是没有主力舰,只有两艘盖伦船、数量不明的多桅帆船还有就是部分武装商船。
佛罗雷斯很肯定,这支舰队应该是封锁新港的舰队,主力舰队应该在旅顺方向,不过二人对登莱水师越发担忧,既然荷兰舰队拿这么规模的舰队封锁,那明附近海面已经很安全了,登莱水师怕是凶多吉少了。
郑鸿逵立刻制定了一个引蛇出洞的计划,他从联合舰队之中挑选除了四艘双桅纵帆船和八艘单桅纵帆船,交由佛罗雷斯指挥,而自己则率领联合舰队埋伏在广鹿岛和大长山岛之间的海域,佛罗雷斯的舰队南下攻击大连湾的敌舰队,如果快速取胜就向旅顺方向武装侦查,如果僵持或者失败,就往联合舰队方向诱敌,合力歼敌。
之所以给佛罗雷斯这么一支舰队,原因很简单,这是两支巡防舰队的规模,两艘双桅纵帆船和四艘单桅纵帆船的规模,是封锁黄海的巡防舰队的标准配备,即便敌人发现舰队,也会当成是联合起来的巡防舰队,而不会想到联合舰队身上。
当天,佛罗雷斯率领分舰队出发,他把舰队分成两队,换上巡防舰队的旗帜,顺着海岸线向着向南行驶,他故意放慢了速度,能够保证在凌晨时分抵达荷兰舰队所在的三山岛一带。
十二艘舰船分作两队,劈波斩浪一路前进,除了领航灯,熄灭一切灯火,趁夜接近敌人,对于这条航路,佛罗雷斯早就摸透了,甚至闭着眼都能绕开几个礁石,当初率领巡防舰队劫夺走私船,他最擅长的就是利用三山岛的掩护,伏击从大连湾出来的走私船,而且一抓一个准,之所以这么干,是因为入港的船只多是携带粮食、铁器、盐巴等不值钱的东西,而出来的时候则是参茸、毛皮和银两,一出一进,便能多近一倍的利润。
三山岛并不是一个岛屿,自北向南一共四个岛屿,山岛,二山岛、三山岛和大山岛,舰队遇到的第一波目标是系泊在山岛的四艘武装商船。
这种武装商船是荷兰最常见的福禄特式帆船,也是荷兰能被誉为海上马车夫的关键船种,实际上,这是盖伦帆船的一个变种。
荷兰人之所以快速成为海上马车夫,主要原因是荷兰船只的运输费用便宜,仅仅相当于英国的一半,之所以能做到这一步,首先就是荷兰商船上不配备武器,再加上操帆、索具上的优势,能够用最少的水维持最有效率的工作,人少了,成本就降低下来了,第二个重要的原因就在于福禄特商船,这种船拥有异于普通船只的大肚子,装货量大,而甲板却紧窄,在海运便利的欧洲,因为不能快速点验货物,所以很多港口都是按照甲板的宽度来收取税费,福禄特装货多,却缴费少,自然拥有优势。
只是在远东,商船没有没有武器,所以福禄特商船又被改装成了武装商船,可以安装不超过十八门的舰炮。
四艘福禄特商船一直到佛罗雷斯下令开炮之后才发现有人袭击了自己,佛罗雷斯对付商船很有一套,他直接命令舰船从系泊地之间穿过,所有火炮装填葡萄弹,轰击武装商船的水线位置,商船与舰船的区别在于,商船要控制成本,所用的木板自然能薄就薄,用葡萄弹就足以击碎商船的外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