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石碣村三雄
那人怎生模样?但见他五尺五六身材,相貌好生凶恶:眍兜脸两眉竖起,略绰口四面连拳。胸前一带盖胆黄毛,背上两枝横生板肋。臂膊有千百斤气力,眼晴射几万道寒光。休言村里一渔人,便是人间真太岁。虽是冬日,那人却依旧是一袭旧单衣。
见了这人,李瑾抱拳道:“敢问是阮二阮二哥当面吗?”
“正是某家,你等是何人?”
“李瑾见过阮二哥。”
“李瑾?这名字好生耳熟!”阮二尚在疑惑之中,那水面之上,一艘船船头传来一个声音:“莫不是大名鼎鼎的赛子龙?”
“大名鼎鼎不敢当,江湖上的朋友抬爱而已。”
“当真是赛子龙当面?”阮二惊讶道。
“如假包换!”李瑾笑道。
“阮二鲁莽了,请李兄弟见谅。”阮二拱。
“不知者不罪,况且阮二哥也是一片护卫乡梓的拳拳之心。”
“既然是江湖上的朋友,就请四位到寒家一聚。”既然误会已经解释清楚了,阮二让下兄弟先行散去,邀请李瑾四人到家中叙话。那水面上的船也各自散去,只是有两艘船荡过来,船上各有一人。
左边船上之人,一双浑如铁棒,两只眼有似铜铃。面上虽有些笑容,眉间却带着杀气。能生横祸,善降非灾。拳打来,狮子心寒;脚踢处,蚖蛇丧胆。何处觅行瘟使者,只此是短命二郎。这人正是阮五。
右边船上的汉子,疙疸脸横生怪肉,玲珑眼突出双睛。腮边长短淡黄须,身上交加乌黑点。浑如生铁打成,疑是顽铜铸就。世上降生真五道,村中唤作活阎罗。这人便是阮七了。
两人停了船,跳上岸来,阮七调笑道:“二哥,你那几间破草屋,如何装得下这许多真豪杰?”
阮五也道:“七郎得是!”
阮二见这兄弟俩故意拿自己笑,佯怒道:“虽只是几间破草屋,总也好过你们水中芦棚!”
“就算比我们的芦棚好,也终究只是破草屋。今日几位豪杰来见,何不就到湖中酒店请四位好汉喝几杯。”阮二道。
“二哥这主意好!今日初见,若是三位不嫌弃,就由李瑾做东,请三位哥哥喝几杯,如何?”
“怎敢让李兄弟坏钱,当然是我们兄弟请四位。”
当下几人就上了阮五、阮七的船,往湖中酒店驶去。划了一会儿,到了一个水阁酒店,四周都是荷花,只是此时已是初冬天气,不荷花,连荷叶也没有,只有满目枯茎。
两只船撑到水阁下荷花荡中,将船系了,一行七人上了水阁。将两张桌子拼在一起,推让不开,就由李瑾坐了主位,李瑾左边坐了林冲三人,右边则是阮氏三兄弟。
酒肉上来,鲁智深拿起酒盅道:“这等杯如何尽兴?换大碗来!”
“和尚爽快!”阮七赞道。
酒碗上来,除了沈睿这个鬼,李瑾给各人都满上了,举起酒碗道:“今日得见贤兄弟三位,三生有幸,李瑾先干为敬。”罢,仰脖将碗中酒喝干净。众人都举起酒碗来,也是一饮而尽。
“二哥好生谨慎的性子,李瑾从东京到孟州,从沧州到这济州,也算是走南闯北了,今日差点折在贤兄弟三位里。”李瑾笑着赞叹道。
“实在是四位夹枪带棒前来,二心中惊疑不定,所以才这杯酒就算是我兄弟三人为四位赔罪了!”着,三兄弟都端起酒碗。
李瑾阻拦道:“什么赔罪?是李瑾莽撞了,不干二哥的事,要赔罪也该是李瑾赔惊扰乡邻之罪。”
“不敢。”
“你们赔罪来赔罪去,倒叫洒家的酒喝得不痛快。”鲁智深见两人僵持不下,道。
“这位大师得对,谁都没有错,今日既是兄弟相见,只叙兄弟情义。”阮五也道。
“好!既然大家都如此,刚才的误会就当没发生,今日只是兄弟相见,喝酒叙情。”李瑾道。
几人喝了一回酒,阮七道:“还不知道这三位高姓大名。”
李瑾赶紧介绍:“这一位是我兄长林冲,原是东京八十万枪棒教头,如今受高俅陷害,与李瑾流浪江湖。”
“原来尊驾就是豹子头林教头,失敬!失敬!”阮氏兄弟对林冲拱。
“戴罪之人,不再是什么教头了,贤兄弟若是不弃,兄弟相称就好。”
“这一位鲁智深哥哥,原是西军出身,只因在渭州杀了人,在五台山出家为僧。”
“鲁提辖的大名,我兄弟也早有耳闻。”
“休再叫我提辖,如今是个酒肉和尚了。”鲁智深哈哈大笑。
“那这位兄弟呢?”见林冲、鲁智深二人皆不是凡俗之辈,阮家兄弟以为沈睿也是什么出名之人。
“幼弟沈睿,无名辈。”李瑾含笑道。
“什么嘛?大哥瞧人!今日无名辈,将来也会名动江湖的。”沈睿气鼓鼓地道。
“兄弟好志气!”阮七道。
“还是七哥哥识人!不像大哥,就会打击人家的信心。”
“哈哈哈!”众人皆是大笑。互通了姓名,众人喝起酒来更有兴致,一时之间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这时,店里伙计端上来一盘鱼,阮五见了顿时不高兴了,抓住店伙计的衣袖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拿这等杂鱼来讥讽我们兄弟吗?”
那店伙计哭着脸道:“五哥,你也是在这石碣湖水里讨生活的人,如何不知这湖里如今打不来大鱼了?”
“湖里打不来,就不能到梁山水泊里去打吗?”
“五哥本事高强,自然不会在乎那梁山上强人的禁令,只是我们上没有本事,如何敢于他作对?”
“算了,五郎,他的也是实情,何必为难于他?”阮二道。阮五这才放过那店伙计。
等那伙计走了,李瑾明知故问道:“二哥,适才那店伙计的梁山泊强人是怎么回事?”
“唉。”阮二叹了口气,道,“兄弟不知梁山泊这个去处,难难言。如今泊子里新有一伙强人占了,不容打鱼。”
阮七接过话头道:“那伙强人,为头的是个落第举子,唤做白衣秀士王伦,第二个叫做摸着天杜迁,第三个叫做云里金刚宋万。以下有个旱地忽律朱贵,现在李家道口开酒店,专一探听事情,这四人下,喽啰有七八百人。那伙人本事稀松平常,我兄弟三人自不怕他,只是这周边百姓却不敢与他为敌!”
李瑾知道情况,故意问道:“既有这样的盗匪,如何不报官司来捉他?”
“原也有官军前来搜捕,只是那水泊中港汊无数,哪里好捉?倒叫官府折损了不少人。如今那官司一动弹,便害百姓;但一声下乡村来,倒先把好百姓家养的猪、羊、鸡、鹅,尽都吃了,又要盘缠打发他。如今也好教这伙人奈何!那捕盗官司的人,那里敢下乡村来!若是那上司官员差他们缉捕人来,都吓得尿屎齐流,怎敢正眼儿看他!”阮七恨恨不平。
李瑾见时已成,开口道:“实不相瞒,我兄弟四人在沧州杀了高俅的走狗,听了水泊梁山这个好去处,故而前来,准备在此落草。只是听闻水泊有人占了,我兄弟四人不习水中本事,特意前来寻贤兄弟三人相助,夺了这一处宝地。届时兄弟聚义,论秤分金银,异样穿绸锦,成瓮吃酒,大块吃肉。不知贤兄弟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