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十九区

A+A-

    沈殊低低敛下眉眼, 侧了身子,让出一条道。

    任璟延从来都不是巧舌的人,明明都是相似的性子, 大致知道沈殊为什么难过,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安慰。

    试探开口:“没事吧?”

    很多时候能面不改色淡然以对别人的冷嘲热讽, 却禁不住一句没事吧。明明原本能在镜头前装出天衣无缝的若无其事,偏偏此刻却又委屈得不行。

    眼睛一酸, 就哭了出来。

    有人研究过要怎么哭才最动人, 而当是不出声默默流泪, 抬眼盈盈, 自然最是楚楚。

    但此时沈殊是顾不上了,抱着任璟延一条手臂,额头抵在他肩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仿若一个被抢了玩具的孩子。

    明明也不见得是多天大的事, 不过是仗着有人疼。

    任璟延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手忙脚乱却又束手无策, 便只能静静站着,轻轻搭着沈殊的背, 防止她岔了气。

    “别哭了,乖。”

    像哄孩子似的。

    沈殊哭了许久,算是哭累了才停下来。

    到底也不了什么,音乐这种东西,本来就没有一道标杆, 而是见仁见智的东西,《神秘河》的作者也非等闲之辈,凯撒奖最佳电影歌曲给他也算是称得上名头,但如果单从艺术性而言,《世界每一个早》绝对稳赢《神秘河》一个层面。

    但凯撒奖毕竟是电影奖项,音乐是服务于电影的纵然《世界每一个早》之于电影亦是灵魂一般的存在,但如果把评判标准定位于对电影的作用上,《世界每一个早》本来就被拉下了一个层面。

    颁奖之后,卢卡斯又和克里斯见了一面,倒也不是克里斯问起或是怎么样,毕竟卢卡斯对音乐的赤诚无可置疑。

    “她写的,太华丽孤高了,”卢卡斯笑道,“诚然整部《世界每一个早》的格调就是如此,但主评审曼斯觉得,她的个人风格本身就是偏向于这样,而《神秘河》的作者作曲风格更为多变自如,才能无限接近电影本身的气质,所以选了《神秘河》。”

    克里斯淡淡开口:“曼斯……是我想的那个?”

    “大概是?”

    ――――――

    正好近期没什么工作安排,任璟延就正好陪着沈殊在法国散心。

    巴黎19区声名远扬,从阿富汗等战乱国度涌进法国的难民聚集地。

    或许欧洲国家的难民政策乍闻不可思议,但高福利国家催生下必然会导致高昂劳动力,而难民的涌入一定程度上可以改变这一现状。

    毕竟比起治安,经济更能摧毁一个国度。

    何况对于端坐高堂的高官政客而言,19区就是翻了天,也翻不到他们头上去。

    沈殊订的酒店在8区,诸如香榭丽舍大道、凯旋门、协和广场等等世人印象中的巴黎都在8区。

    沈殊和任璟延在巴黎呆了几天,便溜去了凡尔赛,偏偏车子在19区没了油。

    19区倒是没有传闻中那般不堪,至少仍然是巴黎的样子。

    加上19区也算是华人聚集的地方,街上不乏东方面孔。沈殊到巴黎几次,基本上也只是在8区9区晃荡,如今一时兴起想下车在19区走走。

    任璟延刚开始不怎么放心,毕竟19区的名声也绝非浪得虚名。

    “没事啦,毕竟有句话得好,不能在别人的口中了解一样事物,19区应该不至于吧。”沈殊弯了弯眉眼,开车门下车。

    街边的墙上尽是缤纷夸张的涂鸦,橱窗虽不似8、9区一般一尘不染,偏生是相当难得的华文字眼。

    仔细瞧着有自由的痞气。

    只是刚刚下车,就有一辆飞驰而过的摩托从沈殊面前飞蹿而过。

    带起的风把沈殊放下来的长发卷了起来,还顺道把她拿在手里的包也卷跑了。

    那句“十九区应该不至于吧”言犹在耳。

    沈殊:……所以她该一声名不虚传么?

    任璟延也下了车:“包里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么?”

    银/行卡和支票本被抢了也没什么损失,现金还不到两千欧元,算起来最大的损失就是那个包。

    只是突然想起……沈殊脸色一白。

    “我身份证和护照在里面。”

    沈殊默默拿出手机,不知道要叫沈亦还是祁赫给自己收拾烂摊子。

    只是电话还没拨出去,方才那辆摩托车又反向冲了过去,迎面扔了个黑色塑料袋过来。

    魁北克口音的法语:“玩得愉快~”末了的音调还卷了一下。

    又飞驰而去。

    为什么知道是刚刚的那个人?因为那头红棕色头发的确是相当晃眼。

    任璟延稳稳接住那个塑料袋子,开一看就是沈殊的身份证和护照,还相当贴心地把支票本和银行卡也放里头了。

    沈殊:……

    其实到底也不算什么大事,正好边上就有个中餐厅,两个人下了车就正好去吃个午饭。

    大概是因为人少,两个人又是华国面孔的缘故,店主就笑着和他们搭话。

    华国人天然如此,大概是世界上民族感最强的国度,无论在国内怎样各种调侃南北,但凡在异国他乡,总是下意识聚拢。

    店主是自己一个人过来的,家人都还在华国。

    “这儿治安不太好,等回头多赚点就回去。”

    正着话,远处就有纷扰声。店主倒是相当自然地去把门锁上,笑着安抚两个人:“没事,大概是那些难民又和警察起冲突了。”

    想要廉价劳动力,给了人进来的路却不给人安置的地方,占了干道的帐篷又要被驱逐。

    单单给人画了一张欧洲大饼,到了巴黎才知道无以充饥。

    自然是要起冲突。

    不过巴黎的警察实在一言难尽,如果不是意大利那边的不靠谱还在前头挡刀,怕也是各路段子的主角。

    沈殊眼见着人群向这个方向涌来,连着店主也坐不住,把卷帘门也拉了下来开了灯。

    店里只有几个华国人,脸色都难看了不少。

    赶忙走到店外要拉卷帘门,但只来得及拉了一半,店主赶忙进了店里,反手把玻璃门锁上。

    餐厅很,一览无余,连个藏身的地方都没有。

    几个华国人已经纷纷跑到收银台后面,沈殊和任璟延从来没有遇见过这种东西,都愣着。

    店主急忙喊了一声快过来啊。

    这边这话那边已经有人拿着东西开始砸玻璃门。

    两个人只能靠近置物柜和墙壁中间的位置,任璟延让沈殊站在里头,自己随手拉过一把椅子。

    其实这个位置算是巧妙,只是太,就连沈殊都是微微侧身才站得进来,而任璟延几乎是勉强进来罢了。

    玻璃碎开了大口子,几个人就从那里进来。深色的皮肤,标准的中东长相,手里操着木棍。

    柜台后头虽然人多,但乍一看绝对不眼,要走进了才看得见,而沈殊虽然是相当安全但任璟延只消定睛一看就看得见。

    枪出头鸟。

    有个人走了过来,走近看见了任璟延里头的沈殊,略微惊讶地扬了扬眉,笑着扬声了什么,旋即突然扬起手中木棍批头盖脸砸下,任璟延操起手中的椅子挡了上去。

    为了保证肺活量,任璟延平日里的运动量不,即便是睡了三年渐渐模糊掉的腹肌纹理,这些日子也又渐渐恢复了昔日清晰的样子。

    力气本来就是人种劣势,任璟延的虎口被震得有些发麻。

    那边去柜台的几个人听了这边的动静,自然又来了几个人。

    这个位置是易守难攻不假,但也束缚了任璟延手脚。

    沈殊在他身后连着发求救的信息都手抖。

    警察就在外面,大概是指望不上,沈殊只能发给沈亦给她安排的保镖和祁赫。

    她电话给大使馆的时候外头的人大概是发现她在电话求救,用英文爆了几句粗口要她把手机放下,沈殊不理,直接就是操起边上的东西向沈殊砸过来。

    任璟延下意识伸手帮沈殊挡了一下,而出了火气的人直接趁着空挡,拿起置物架上一瓶啤酒就劈头盖脸砸了下来,玻璃酒瓶应声而碎,渐开的冰凉酒水渐到了沈殊脸上,还有几片碎玻璃掉到地上的清脆响声。

    但任璟延仍然若无其事站着,手继续撑着椅子,抬腿就踢了过去。

    大概是气急了,几个人直接把置物柜掀翻,置物柜是贴墙的,只能往外倒,也是废了点功夫。

    置物架上的东西在掀的时候砸在了地上,乒乒乓乓尽是狼藉。

    虽然没了柜子阻挡但毕竟仍然是墙角优势,任璟延面无表情,动作利落,把沈殊护得死死的。

    明明平时是那么安静的一个人。

    第一波来的人是沈亦给她安排的保镖,纵然没法荷枪实弹,但光是带的武器就远非随意从破旧路灯灯杆上拆下的木棍可以比拟。

    人总是欺软怕硬,见到自己弱势,那几个闹事的人自然跑了,保镖顾及雇主安全,也不可能出去追。但无论如何,沈殊算是放平了一颗心。

    只是边上任璟延身形晃了一下,整个人直挺挺往后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