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即不完整又不干净

    这日，太阳被云层一层又一层地遮着，光线阴暗，透露着抑郁。

    劲松之下有着一块巨岩，丑、壳二人此时此刻就坐在巨岩之上，在巨岩的四周，有着大约五百名弟子，即使加上施予、大鹏二人身后的几十名，仍然不到六百名。

    这不到六百名的万剑派弟子，他们的脸上皆铺着一层尘，显然刚刚度过一段艰辛的时光；他们的脸色皆沉重而绝望，似乎内心被无边的乌云笼罩着。

    大鹏率先问道：“丑，怎么回事？为什么万剑山”

    壳率先回答：“是戒妄干的。

    倾缸大雨下来的时候，我现出原形让遇难的人民都爬到我的背上，其他弟子也在救水救民。这个时候，戒妄过来了。他破坏封印，夺回轮回镜，然后使用轮回镜把万剑派磨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她的声音低落而倔强，就像是失去最爱的玩具却不得不保持冷静的孩子：“一半的弟子为了阻止戒妄，被轮回镜打入了轮回道。”

    施予清澈见底的眸子不动声色地变得浑浊，明知故问：“轮回镜也能让天山转世投胎？”

    壳点头否认，：“可以是可以，但是没那么容易。万剑派并没有进入轮回道转世投胎，它只是回到了百万年前的样

    子。现在的万剑山，就是百万年前的万剑山。”

    大鹏的问题之后是丑问题：“掌门师妹、师娘跟曲师伯呢？”

    施予望着远方暗淡的天色，：“三妹在追逐龙囚，大姐跟曲师伯在师祖陵墓。”

    话刚完，丑进入了她的视野，他在展翅高飞，显然是要上天。

    万剑客栈，飞檐之颠，施予沉默地坐着，低头望着，凉风自她耳际走过，惊动了发丝。

    在倾缸大雨引发的洪水冲击中，仿佛整条街变成了废墟，变成得破烂不堪，而在施予目所不能及范围，想来亦是如此。

    此时此刻，幸存下来的人们正在重建房屋与家。

    破烂的，他们拿木板与瓦片补上；坍塌的，他们重砌拿梁柱顶上；被冲得什么也不剩下的，他们重新搭建；然而，房屋破了烂了塌了散了容易重建，亲人朋友死人如何重建？

    雨后空气新鲜，施予却觉得浑浊，似乎每个人的痛楚能够四处飘散。

    飞檐旁边，屋脊之上，大鹏站在那里就像看着名家画作般看着施予，没有话。

    仿佛，他们不需要话也能交流。

    施予看了许久大街上辛劳、悲伤、哭泣、欲绝的人们，终

    于话，只了一句话：“大鹏，你很好！可是我不好。”

    大鹏情不外露地：“我曾经觉得，世间不会再有比你更好的女子，直到你随掌门师妹回来，我愕然发现，原来还有比你更好的女子，那就是现在的你。”

    施予一边抑住情绪一边：“现在的我，只不过是一朵残花，即不完整，又不干净。”

    语言甫毕，御剑离去。

    施予并没走多远，刚刚那一句话已然抽光了她所有的力气，她坚持不住，只好停下来。

    前面有一栋房子，或者不能是房子，破败到不能是房子。其中一面墙倒塌，房顶砸了下来，到处都是破碎的瓦片。另

    外三面墙也好不到哪里去，到处都是裂痕，显然随时都有可能倒塌。

    破败，残壁，碎瓦，断梁，风过微凉，风声凄惨。

    这栋不能是房子的房子没有人会觉得它安全，施予却还是躲了进去，躲在角落里面，躲阴影里面，然后把自己卷曲起来，双紧紧地抱着双膝，把头埋进膝盖里面。

    她抽泣的声音就像是蚊子，很，很细。

    她的双腿越夹越紧，她的双越抱越紧。

    在那之前，她从来没有渴望过爱情，认为自己不需要爱情；在那之后，她渴望身边有一个男人，能够在她脆弱无助的时候紧紧抱住她。

    所以她很矛盾，她觉得渴望男人的拥抱是脆弱的表现，她瞧不起弱者，但却渴望极了。

    她在内心的深处，女人就是女人，贞操就是女人的一切，失去贞操，就什么都失去了。

    蚊子越飞越多，哭声越来越大，坚韧不拔的施予此时此刻仿佛惧怕黑暗的女孩。

    也是在哭声越来越大的时候，施予忽然顿住，止住，满是泪痕的脸不再发声，侧耳倾听。

    她听到了哭声，她已然止泣了，是谁在哭？

    哭声很近，就在她的身后；然而，她的身后只有墙。

    施予衣袖擦了擦泪水，站了起来，自倒塌的那面墙出去，绕着破败的房子走了半圈。

    她看到的是壳，卷曲着，双抱着双膝，埋头哭泣的壳。

    当她看到她的时候，她的力气回来了，她关心地问：“壳？你怎么了？”

    壳把头从膝盖里拿出来，眼泪汪汪的眼睛看着施予：“万剑山轮回倒退，是我守护不力的结果。”

    施予安慰她：“怎么能怪你呢？戒妄本就有着接近天尊级别的力量，成魔之后他的力量更上一层楼，再加上轮回镜，即使是掌门师妹也得忌惮于他，更何况当时你可是背着近百灾

    民。”

    壳拭了拭泪，：“大师姐，你在帮我推卸责任。”

    施予兀自安慰：“本来就不是你的责任。”

    随着泪水的拭去，壳感觉好了许多，然后：“大师姐，你也哭了？”

    施予否认：“不是，眼睛进沙子了。”

    壳诧异，她的性格直来直往，虽然有着成熟懂事，但面对万剑派轮回倒退这样的大事情的时候还是会伤心痛哭；而她，她岂非是即使天塌下来也能保持理智与冷静的人？难道真的进沙子了？

    壳的问题如果问太阳，太阳是一定不会告诉她的，它正忙着下山。

    是夜，月色暗淡，星星遥远。

    施予盘坐在劲松之上，修功炼气，其他弟子亦如是，只是坐的地方不一样而已。

    随着龙囚将天山一座一座地砍倒，修仙之人越来越勤奋，所以今夜才会有这么一副百人入定的画面。

    画面当中仅存的万剑派弟子几乎都在，只有三个人，白岩、丑、大鹏，不在。

    白岩正在跟龙囚赛跑，丑正在赶往天界，大鹏呢？施予不知道他在哪里，自白天与他分别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他

    在哪里？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