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成章的提议太突兀，以至于乔乔睁大了眼睛，不算太有礼貌地盯着他看了半天。等冯成章的迈巴赫又驶出两条街，乔乔才像是生吞了一个电灯泡那样闭上了张着的嘴巴。

    “师兄你这是在劝我跳槽？”

    “新年新气象嘛。你在城建也待了六、七了吧？不要告诉我你没想过要换个工作环境哦。”

    冯成章一方向盘迈巴赫就滑入右转的车流之中，乔乔望着冯成章专注的侧脸，一时品不出冯成章是什么意思。

    罢了，论语言游戏她从来不是冯成章的对手。乔乔承认自己没那个本事去揣测冯成章的真意，所以她换了个别的问题。

    “……这跟我和许骏茂分手有什么关系？”

    冯成章笑笑，没马上回答乔乔，等前面的车因为红灯停下才道：“乔乔，你是个重感情的人。这一点从你还在学校里的时候就没变过。你和那姓许的原本是要结婚的，我知道即使我跟你提来我这儿的事，你也会因为想着要和那姓许的互帮互助、相互扶持而拒绝我。”

    “师妹，你想啊，明知会被人拒绝疏远还要凑上去的人，是不是傻子？”

    “我可不想被师妹你当成傻子来疏远。”

    自动过滤冯成章后半段那明显在示好的话，乔乔已经不是那个能被冯成章刷起好感度来的乔乔了。她不得不冯成章这人果然很会相人，连面都没和她见几次就把她那点儿心思完全给摸了个透彻。

    冯成章得对，她之前却是存了和许骏茂同舟共济的心思，毕竟以后两人就要做一家人了。一家人不两家话，职场夫妻档要是不能统一战线，那迟早都是个玩完儿的结局。她支持许骏茂那是大势所趋。即便她跳槽，为了许骏茂她也不会跳槽。

    加之她和许骏茂五年的历史绝不算短，两人是分了手，可天知道这种分手会不会是一时性的。床头架床尾和的情侣夫妻太多了，谁都怕当事人哪天又上演一出浪子回头金不换，反倒是让不看好他们感情的人成了坏人演了红脸。

    冯成章够谨慎，到了现在才来探乔乔对前任的口风，可见他心里的算盘得噼啪响，已经算到了很前面的地方。

    笑眯眯地倾下身子靠近乔乔，在几乎能碰到乔乔的暧昧距离拉开置物箱的冯成章从里面拿出了一叠文件给乔乔。

    “我的诚意口无凭，这是我算给你的待遇。”

    乔乔闻言稍微一翻手上的文件，上面果然是社保、工资、分红、奖金机制一应俱全，甚至还写了——

    “股份……？”

    “师兄你愿意让我入股工作室？”

    如果社保、工资、分红和奖金那是上司对下属的礼遇，那么股份就是把乔乔的等级抬到和冯成章一个水准。虽大股东和股东的权利相差很大，但在地位上股东和职员的地位可谓是云泥之别。职员坐得再高也不过就是一个为人工的马仔，股东则是实实地获利者。

    哪怕是乔乔这个从来没想过辞职的人，这会儿也被冯成章给震撼了。

    “师妹你也该过几天好日子了。我知道你们城建是大院，你未必看得起我们这种私人公司。不过师妹……”

    冯成章又靠了过来，这让刚才就往车门缩了缩身子的乔乔又想把自己缩成一团。

    对任何自己能用得上的女性释放费洛蒙，这是冯成章的拿手绝技。他的魅力就像他的古龙水那样让人一靠近就难以抵御，女性、单身女性更是如此。

    乔乔不敢一拍胸脯自信地钻石王老五撩不到自己，只好尽可能地避开冯成章的毒气，以免沦为被冯成章控制的傀儡——她大学那会儿在冯成章那里炒更的时候又不是没见过那种可怜的女人。

    “师、师兄！绿灯了！绿灯了！”

    冯成章顿了一顿，眉目带笑地坐了回去。不过乔乔能够感受得到自己多少让冯成章有些扫兴。

    “师妹你现在是项目总监吧？你做项目总监多久了？”

    “两年……”

    “那就是师妹你两年没升职了。”

    自顾自地为乔乔总结一句的冯成章又问：“那你的同期呢？”

    “……”

    冯成章的话不全也能正中乔乔的痛处。

    一个女人，三十岁做到项目总监似乎已经很风光了，可乔乔付出的努力何止是同期男人们的五倍、十倍？至于和乔乔同期的女人们……抱歉，和乔乔同期进入城市建筑建设集团的女性们一个都没能留下。

    五、六个青春年华的姑娘最先走的是家里一哭二闹三上吊地让她回到县城里，给她塞进编制内的姑娘。接着走的二、三个都是结婚的姑娘，再然后走的是生孩子的姑娘。生孩子的姑娘信誓旦旦地生完孩子还要回第一线，然后就没有了然后。剩下几个姑娘要不是因为身体不好辞了职去养病，就是被家里人劝女孩子工作太忙不利于找对象生孩子，去做朝九晚五的文员了。

    乔乔坚持到现在不仅仅是为了钱，更是为了一口气。然而到了现在，晚乔乔两年进公司的许骏茂都升到了和乔乔同等的位置，乔乔还被吊在近三年前就坐着的位置上一动不动，连要挪个地儿的动静都没有。

    要问乔乔甘心不甘心，乔乔自然是不甘心这种现状的。只是——

    “师妹，我知道因为那件事情你心里还在恨我。”

    乔乔一怔，没想起冯成章会主动提起这个茬儿来。

    “我不会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要师妹你原谅我。但师妹，”

    冯成章好整以暇地冲着乔乔自信一笑：“你不妨想想看，我和许骏茂，你更不想看见哪个？”

    乔乔望着冯成章多情的温柔眼睛，也是斩钉截铁：“许骏茂。我可没法看着他那张脸吃水煮鱼。”

    于是对视的两人同时笑出了声。

    “那我真该多谢水煮鱼了！”

    冯成章笑完道：“和讨厌的人一起工作到底心里膈应，师妹你考虑一下来我这边的事吧。”

    “嗯。”

    乔乔点头，乖乖的模样和在大学里的时候一模一样。

    冯成章凝视着这样的乔乔好一会儿，到被后面的车“滴滴”几声催促这才轰起迈巴赫的油门往前开去。

    -

    冯成章请客的水煮鱼果然生意火爆，要不是冯成章认识老板，乔乔和冯成章起码还要排一、两个时的队。

    可惜的是那水煮鱼吃在乔乔嘴里是味同嚼蜡，别尝不出滋味来，就是闻着味道都觉着腥气。在冯成章的面前乔乔还要挂上笑容附和冯成章的话夸赞这水煮鱼不一般，一顿饭吃得倒比开一场会还耗神。

    和脑筋多的人话就是累，等乔乔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她几乎怀疑是水煮鱼的热气和辣味儿把自己的头给熏晕了。

    ——沈苍站在她的办公室里。

    “、沈？你怎么来了？”

    乔乔急忙关了门上前。

    “我来给您送午饭。”

    沈苍没告诉乔乔他看到飙车送外卖的哥才想起来乔乔还能叫外卖。想着乔乔可能已经叫了外卖吃过了，他又在回去和不回去之间犹豫了一阵。好在这时候前台的姑娘们正好回来了两个，沈苍就向前台的姑娘们问到了乔乔工作的部门和部门所在的位置。

    建筑组的成员们见了沈苍都很好奇，但谁都没把沈苍和“乔师太的新欢”联系在一起。

    许骏茂在公司里称兄道弟的那帮哥们儿八卦二十五楼乔师太有新欢的事情给许骏茂听，见许骏茂神色有异立刻福尔摩斯附体推理出许骏茂见过乔师太新欢了。众人软磨硬泡，总算从许骏茂那里得知乔乔的新欢是个年轻的帅哥，还是一看就知道是轻浮白脸的潮男。这会儿关于乔师太新欢的传闻已经从二十四楼蔓延到了二十五楼。

    沈苍个子虽高，扛不住气质太过青涩。毛茸茸圆滚滚的头顶看起来就像动物，鼻梁上的黑框大眼镜、身上那一身连“时髦”二字里的“日”都不沾边的扮更是怎么看怎么像学生。二十五楼的人见了他都当他是来找亲戚的，一听是来找亲戚从未出现过的乔师太的，立刻把人安排到了乔乔的办公室里。

    乔乔看看桌子上的两个保温饭盒再看看沈苍，原本一点也不饿、吃水煮鱼都食不下咽的胃似乎就有点空了。

    “……我是不是扰您了？”

    见乔乔眼都不眨地盯着自己看，沈苍有点儿窘迫。他的声音比平时还低，被外面的冷风冻得通红的鼻头也还红着。

    “您没交待我工作日的午饭怎么办，我就擅做主张……不好意思。我回去了……”

    “别！”

    乔乔往前一跨就拦住了白兔的去路。她对着白兔那颗垂得低低的脑袋生出了无限的撸毛渴望。

    忍住，忍住乔乔，你可是三十岁的大人了。

    “其实我刚开了会回来。还没来得及吃午饭，这会儿正饿得慌。”

    乔乔着又跑到门边，开了门探出头去三个响指加一声长长的“杰——————”唤来了阿杰。

    “搬张椅子进来。”

    阿杰收到老大的命令，顿时跑而去。那动作之灵敏迅速，堪比古时候胯/下少了二两肉的公务员。

    作者有话要：　　沈苍：……吃水煮鱼算是开会吗？

    乔乔：和你在一起吃的才叫饭，和别人吃的那读作饭局写作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