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冯成章的话让乔乔沉默了一会儿。

    她承认, 作为结婚对象，冯成章的确很合适。有车有房都是最基本的，冯成章还有度假用的别墅和不少的资产。冯成章他父母乔乔也算是认识，以前她送喝醉的冯成章回他父母的家时认识的。

    冯父冯母身体健朗，不需要人照顾，还都是老实的普通人。一个爱养花逗鸟，一个爱研读诗书练习书法。老俩口什么都听儿子的，不会惹事也没惹事的本事。比起沈父和沈母来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冯成章这个钻石王老五呢有自己的公司，业界人脉不少。别的姑娘未必用得到冯成章的人脉, 换作她冯成章的资源可是都有用。她要是个有野心的人，冯成章这个送上门来的踏板会是最好的垫脚石没有之一。

    那么她是个有野心的人吗？

    废话，她当然是。

    她要是没有野心, 怎么可能坐到部门主管的位置上？还不如早早就认命地当自己是绘图员……不，还不如一早就不要进城建集团, 一早就不要念建筑专业，一早就随便找个人嫁了觉得再生个孩子就能敷衍一辈子。

    但——

    “爱吧。”

    “什么？”

    乔乔得太快, 以至于冯成章一时间没能理解她了什么。

    “师兄你问我有什么是我的狼狗可以给我，你却给不了我的。”

    乔乔一笑，也不在乎再一遍：“我是爱。”

    “师兄你给不了我爱。”

    笑着从一脸“我是耳朵聋了还是幻听了”的冯成章身边略过，乔乔道：“师兄，我先走了。”

    乔乔出了办公室, 下巴一抬就让前台找二十八楼的安保过来看着自己的办公室。她的电脑设了密码，但密码不能百分之百保险。她也不是怀疑冯成章的人格怀疑到这种程度。只是万一有资料泄露出去了，又恰好有人想把泄密栽赃到她脑袋上, 她把冯成章单独一个人留在自己办公室里就成了洗不掉的铁证。

    部门主管不是那么好当的。与其事后来后悔自己当时怎么没多长点儿心，不如一开始就把该做的准备做到位。即使那会让自己看起来心机过重。

    冯成章立在原地。他能够感觉到乔乔出去后她的办公室外来了人守着自己，可是他竟是怎么都挪动不了脚步。

    乔乔对他……“爱”？一个一年前还准备和人凑合一下过一辈子的女人，拒绝自己的理由居然是……“爱”？

    太可笑了。

    真的太可笑了。

    这世上哪里有什么爱！这世上有的不过是合适不合适、值得不值得！

    能互利互惠的关系是双赢，不能互利互惠的关系就要看值不值得。在看值不值得之前就要看合不合适！

    结婚只是一场交易，一场在确定对方合适后精心计算每一笔支出和每一笔收入，权衡值不值得后~进行的交易。

    交易哪里需要谈什么“爱”？交易里又怎么可能会有什么“爱”！

    乔乔是疯了吗？放着大好的前途不要，推开绝佳的资源和人脉，只为了那什么……“爱”？三十岁的女人怎么还像十三岁的女孩一样天真的以为世界上真有“爱”那么虚幻的东西！

    ……难不成她还觉得她可以靠自己的努力达到和自己同等的水平？她以为没有自己这样的人帮忙，她照样会成功？

    愚蠢！

    愚不可及！

    看来女人都是恋爱脑。一点儿大局观和全局观都没有。也活该女人爬不到上层，连进入上层的机会都没有！因为她们就是蠢！一群愚蠢的恋爱脑！

    乔乔的脚步很轻快。

    实话她也没想到自己还会有把“爱”挂到嘴上的一天。谁让她以前也不相信“爱”这玩意儿呢？

    ?

    沈苍的出现改变了许多东西。他让她知道世界上还有人值得信任，他让她知道世界上还有人值得去爱。

    所以乔乔虽然有点害羞，但她还是用了那个最俗气、最愚蠢也最没有任何修饰的音节去表达了自己的感受。

    是的，她爱沈苍。

    在面对冯成章，在听到冯成章让自己选择他结婚的提议的时候，她不是像比较货架上的商品哪个更超值、哪个更合心那样去对比冯成章和沈苍的优点缺点。

    她脑子里压根就没出现冯成章，只浮现出沈苍一个人，只有沈苍对她的那些好。

    拥抱着她的手臂，贴近她的身躯，落在她眼睛上的亲吻，鼻息间淡淡的肥皂味儿……

    沈苍做的那些美食冯成章或许可以拿钱去买到，可以用钱去请人来做，可是自己吃到那些出自外人之手的美食的时候，还会有那种念着沈苍时的甜蜜心情吗？

    扫、洗衣、在院子里开辟家庭农园……这些事情别人也能为乔乔做，但乔乔知道，和沈苍在一起的那份心境，自己不会在另一个人身上体会到了。

    “爱”起来肉麻，听起来俗气。可也只有“爱”这种东西无可替代。那种从心底泛起的幸福感、充实感还有振奋感，不是用可以用别的玩意儿来衡量的。

    多谢冯成章，多谢他让自己消了自己唯一的顾忌。

    ——就算是乔乔也想过自己这么不随大流，硬要谈“姐弟恋”，到了三十岁也不结婚生孩子是不是不对，是不是不好，是不是有问题。

    现在，乔乔可以清楚并坚定地告诉自己：我没有错。

    没有爱的安定婚姻不过是一场各取所需的冷漠交易。既然要交易，那交易前就要看清楚风险，以最客观的态度去衡量损得。

    纵然是冯成章这样有所积累的人，乔乔也不认为跟着他自己就能高枕无忧。婚姻里另一半的态度是最大的变数，这变数乔乔承担不起。更何况乔乔并不想出卖自己，并不想把自己的前途乃至人生都系到别人的身上。

    如果不谈交易，乔乔更没有理由选择冯成章。

    自从认识了沈苍，她就一点一点地变得更好、更加努力，她能更加投入地去做自己的工作，也愈发清楚了自己的人生目标。她能感觉到自己是鲜活的，是作为一个人正在奋进的。

    她为什么要为了一些眼前的蝇头利去放弃一个能让自己本身变得强大而有力的爱人？

    “回来了？”

    沈苍给乔乔开了门。顺手接过她手上的包包，接着就把裹了一身外面寒气的乔乔拥在怀里。

    “冷——”

    乔乔鼻头动得通红。她抬起脚来甩了高跟鞋，不想站在凉冰冰的地板上，干脆就踩在了沈苍的脚背上。

    沈苍也就任着她踩，末了还问她一句：“我的拖鞋不饹脚？”

    “有点饹，还好。”

    乔乔很少一回来就把脑袋埋沈苍怀里不起来的时候。冬天穿得厚，沈苍不能直接触碰到乔乔的肌肤，也就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但直觉告诉他，乔乔肯定遇到了什么事。

    于是他把乔乔抱了起来，直接抱到了沙发上。然后问：“怎么了？”

    乔乔看着沈苍的脸，托着腮沉吟了一会儿，这才不确定地道：“……也没什么。就是有人来跟我求婚。”

    “求婚？”

    短短的一瞬间，沈苍黑色的眼眸里已经结出一层冰霜。可惜乔乔沉浸在自己的心事，没察觉到沈苍连音调都变了变。

    “也不算求婚吧。就是想和我谈场交易。交易的内容是婚姻而已。”

    乔乔得轻巧，沈苍的内心却是有浓烈的黑暗开始往外乱冒。

    “那……”

    “我当然没有答应。我怎么可能会答应呢？”

    乔乔奇怪地看着沈苍：“我有你啊！”

    乔乔的妥定让沈苍舒服了不少。他垂下眼抿了抿唇，像是有话含在了口中。

    “只是啊……”

    沈苍的心又提了起来。

    乔乔不好意思看沈苍，干脆把头扭到一边去看空气：“我就在想这结婚的事儿……”

    心中给自己加油气兼鼓劲儿，乔乔憋足了力气这才深深地看向了沈苍。

    “沈苍，”

    “你我们……要不就结婚吧？”

    “就是你看，我们在一起的时间也不算短了，你爸妈我也见过了。我年纪有些大了，过了年开了春你也能拿红本儿了——”

    乔乔没开口的时候觉得自己有一百种、一千种合理服沈苍的理由。开了口她却是完全搞不明白自己究竟想表达些什么。

    她只是惶恐。怕被沈苍拒绝，所以惶恐。

    “好啊。”

    大手一把抱紧了乔乔的腰~肢。沈苍的呼吸近在乔乔的耳边。乔乔感觉耳廓中一麻，肩头一震意识到沈苍的声音颤抖得厉害。

    “沈苍……你、是不是哭了？”

    “……”

    抱着乔乔的人没话。乔乔也不再问。

    双手环住沈苍的腰，乔乔笑了起来。她的肩头湿~了一块，像是被那滚烫的湿意传染了，乔乔笑着笑着也流出了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