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风吃醋
王文嫣冷笑:“祖母, 闫夫人定是同您开玩笑呢。那韩世子眼高于顶, 怎会向我王家求娶。韩家还有一个老二, 不过这得是多瞧不起咱们家的人,才想法子让我嫁给一个没爵位,没官职的儿郎, 当我是瞎的、哑的还是蠢的?”
王文嫣眉梢一挑, 眼神凌厉地看向闫夫人, 后者被吓得一激灵。
闫夫人听过王文嫣有才有貌, 颇为骄纵, 却没想到话如此刻薄。自今日进了门,一提到韩家,王家的两位夫人颇为满意, 很是热情, 只是他们心中理想的人选自然都是韩凛,当闫夫人点明是韩决的时候,二人的热情便冷淡了一半, 却也客客气气的着话,并没有把事情堵死。
眼下京中世家大族,绝大部分都是乐意跟韩家结亲的, 毕竟韩家在常山新贵之中首屈一指,与他家有了姻亲关系,就相当于在新帝面前有了一颗稳定的大树可依靠。
王文嫣的母亲和祖母自然也觉得嫁给韩决有些纡尊降贵,不过那是因为有韩凛比着。换句话,若是韩凛早已成亲, 如今韩决也会成为一个抢手的香饽饽,王文嫣嫁他未尝不可。
此刻王文嫣一张口便把话绝,老夫人的脸色便沉了下来。“阿嫣,闫夫人是客人,你这是怎么话呢?”
“我没怎么话呀,闫夫人是好心,这我知道。我只是提醒她一下,我是有气节的人,不像京中那些趋炎附势之徒,一心跟韩家扒上关系。我行得正,坐得端,自然可以直,我与韩家的公子不合适。我便是剪了头发做姑子去,也绝不嫁进他们家。闫夫人,请回吧。”
“阿嫣,你今日这是怎么了?”王文嫣的母亲十分诧异。
王文嫣有心想回答母亲的问题,可是闫夫人还在,便用冷冷的眼神瞧着她,逼她快走。
闫夫人跑腿媒这么多次,便是不成,双方也都客客气气的,从没有撵人的道理。她今日方知,高门大户知书达理的的姐,竟有如此刁蛮的时候。闫夫人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实在挂不住了,便起身告辞。
“今日在下唐突了,对不住王姑娘,告辞!”
闫夫人带着丫鬟快步离开,王文嫣抬头给站在门口的涟漪使了个眼色:“涟漪,好生送送闫夫人。”
涟漪应声出去,送到垂花门处,悄悄伸脚绊了一下。闫夫人万万没料到王家的丫鬟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刚刚被王文嫣一顿贬损,本已内心澎湃,此刻也没注意,便着了她的道。门槛没能迈过去,一头跌在青石地面上,刚好磕到颧骨,痛得她惊呼一声,脸上火辣辣得疼。
“哟,闫夫人,您心门槛儿啊。”涟漪装模作样地扶起闫夫人,看看擦破皮的脸颊已然红肿一片,心中暗笑:你可别怨我,你惹谁不好,干嘛非要惹我家大姐。
闫夫人一把推开她,倚在自己的丫鬟身上踉跄而去。
闫景铄回家时听母亲受伤了,很是诧异,看到她抹了药酒的脸颊依旧肿得高高的,他眸光便沉了下来。“母亲,是谁把您伤成这样?”
“没有人伤我,是我过门槛的时候没注意绊倒了,脸抢在地上。”闫夫人不想给儿子惹麻烦。
闫景铄做了两年捕头,已经见过了各种案子,在察言观色方面尤为擅长,一看母亲躲躲闪闪的眼神,就知道她在谎。可她不愿明言,做儿子的便也不好强求。
事后,闫景铄把母亲的贴身丫鬟叫来询问一番,便明白了缘由,咬着牙默默点头:好啊,王文嫣,如此欺我母亲,总有一天,我会让你还回来的。
闫夫人走后,王文嫣的日子也不好过,祖母和母亲全都疾言厉色地把她训斥一顿。她不顾大家闺秀的礼仪,今日分明是魔怔了。
家里没有外人了,王文嫣再也憋不住了,两行热泪决堤一般滚下,边哭边骂:“这件事能怨我生气吗?那韩家也太瞧不起人了吧,就算韩凛是世子,也不过是个七品官,就敢不把咱们王家放在眼里?若是他来求娶,我还可以勉强答应,可我没想到他们韩家这么不要脸,竟然想让我嫁给韩家老二,我呸!当我王文嫣嫁不出去了吗?”
老夫人年纪大了,见的世面自然要多些,比她淡定许多:“如今在京城中,若论地位没有比韩家更高的了,他们家老二也不是那么不堪,你何至于此呀?”
“何至于此?祖母,连您也这么瞧不起我吗?好,那我就偏要高嫁,让你们瞧瞧这京中怎么就没有比韩家更强的呢?以前你们给我议亲的是谁,是前朝的五皇子呀!如果不是改朝换代,我现在已是皇子妃了,那韩家老二算什么……”
没等她完,王夫人冲过去捂住了闺女的嘴:“祖宗,你是不想活了吗?幸好你与五皇子没有定亲,否则你还能好端端的站在这里?快别提这件事了,纵是别人提起,咱们也不能认,你怎的还自己提起呢?”
王文嫣委屈地吸了吸鼻子,拉开母亲的手,低声道:“这不是没有旁人嘛,好了,我不了,我回去读书行了吧?”
王文翰从外面进门的时候,刚好王文嫣垂头出去。她走得急也没看路,一头撞在了哥哥肩上。
“阿嫣,你今日这是怎么了?”王文翰低头看她,不禁凝眉。
王文嫣见哥哥回来了,便停住脚步,想听听他的差事如何了,就垂手立在一旁声道:“我没事儿,祖母和母亲都等你呢,你可在圣人面前交差了?”
提起自己的差事,王文翰满心舒爽:“交差了,不仅得了皇上褒奖,还官升一级。如今是从六品的史馆修撰了,各位同僚也皆有封赏,大家都很高兴。”
宝贝孙子高兴,老太太就眉开眼笑了:“那就好!我这心里呀,一直给你揪着心呢。也不枉你在翰林院摸爬滚这一个月呀,人都瘦了不少呢,快把铺盖搬回来吧,我让厨房做些好吃的给你补补。”
王文翰粲齿一笑:“其实这次主要是云博士的功劳,若没有她,我们便是这一个月不眠不休也完不成。”
垂头丧气的王文嫣一听“云博士”这三个字,立时火冒三丈:“哥哥,那云博士有什么了不起的?你竟把她夸到天上去,不过是一个乡野丫头罢了,她读的书能有我多?圣人就是偏心,未经选拔就封了她一个女官,若真是考一考,指不定谁是第一呢。”
王文翰瞧瞧妹妹拧巴的脸儿,叹了口气:“你呀,从也没少读书,只是那书都读死了,并未化作人生智慧。读书不是你炫耀的华裳,而是要用到实处。云博士便是能用到实处之人,的确帮了我大忙。她的女官也不是圣人念在她是常山人才封的,是我去圣人面前为她求来的,因为我需要这样的人才。”
在云慕卿这件事情上,王文翰自认问心无愧,所以不怕跟人讲。
王文嫣一听这话,立时瞪圆了眼睛:“哥哥,你什么?你去请圣人封的女官,封的是那云慕卿,而不是你自己的亲妹妹。好好好,你真是天底下最好的哥哥。我现在算是知道了,我在咱们家根本就是母亲不疼,哥哥不爱。”
王文翰沉下脸来:“你不要胡言乱语,你与她之间根本一点关系都没有,何苦硬扯在一起对比。”
王文嫣觉得又委屈又气,已经按捺不住了,咬碎银牙瞪着王文翰:“你当我不知道吗?我的好姐妹已经跟我了,王编修与韩世子为了云慕卿争风吃醋、大出手。我原本以为哥哥是高风亮节之人,此事必为讹传,如今看来竟是真的呢。”
“你胡什么?”王文翰恼了。
王文嫣不再理他,一甩袖子,转头气哼哼地走了。
王家的两位夫人面面相觑,齐刷刷转头看向王文翰。“你当真为了那女官与韩世子争风吃醋?”
“你们别听她胡,哪有这种事。我累了,我先回房歇息。”王文翰不胜其烦,也转身出了门,回自己的住所。
次日午时,翰林院的庆功宴在知味楼如期举行。
云慕卿觉得,自己一个姑娘家混在一群男人之中吃吃喝喝,只怕要被人指点,就特意梳了男子发髻,穿了一身月白色男装,腰间点缀了一块碧玺色玲珑玉佩,在铜镜中照照,怎么看都是一个风流儒雅的俊逸公子。
珠儿拍着手称赞:“姑娘的头发长一些了,刚好是世家公子们头发的长度。之前像个书童,如今这一扮真真是要把那些世家公子比下去呀!”
云慕卿抬起袖子掩住嘴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别瞎,我这冒充的,哪有我的同僚们俊逸潇洒,走吧。”
珠儿也已经换上了跟当归借来的衣裳,头上梳成一个大圆髻,包了一块青布,扮成一个毫不起眼的书童,跟着云慕卿去赴宴。
知味楼是京中首屈一指的酒楼,云慕卿还记得自己第一天到京城时,表哥就带着她来这里大吃一顿,两个人的饭花了三十两银子,让她心疼了好几天。
王家有钱,自然不在乎这一顿饭,云慕卿并未考虑饭费问题。
到了约定的雅间探头一瞧,各位同僚已来了一大半。见一个陌生公子探头进来,心直口快的倪碧生摆了摆手。“你走错雅间儿了。”
王文翰手中轻摇的折扇一顿,上下量一番,眸中满是赞赏和惊艳:“云博士作此扮,可谓玉树临风,高雅之极,我等男儿自叹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