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不安
此话一出, 全场震惊,包括钟彩。
这句话的意思,很简单, 但其里代表的含义,却足以让所有人吃惊。
单婉珂更是一脸不可置信——
“阿胤,你…你在什么?”
宁胤这才给了单婉珂一个眼神。
那样的疏离冷漠,让单婉珂心下一凉, 这样的阿胤好陌生。
单婉珂身后的几个修士诧异大声嚷嚷道——
“宁师兄,你什么意思, 你不是同单师姐都订亲了, 你如此行为,又置单师姐于何地?”
厉声发问,配上单婉珂襟然欲滴的模样, 怎么看,都是宁胤负了单婉珂。
这时,宁胤却突然勾了勾唇角,勾得单婉珂内心一凛,阿胤不会是……
果不其然, 宁胤看了一圈众人, 最后眼神落在了丝毫没搞清楚情况的钟彩身上。
“我同你们的单师姐, 从未订过亲。”
话音一落, 满场惊骇。
单婉珂更是硬生生憋会了盈眶的眼泪, 双手抓着两侧的衣角, 青筋微露。
宁胤他怎么可以?!
怎么可以这么做?!
单婉珂带的一众修士, 都是平日同她交好的,虽然单婉珂没有明着提过两人的关系,但他们在她面前提及宁胤时,均是以她未来夫君的名义,当时单婉珂也没有反驳。
但这话又是宁胤的,所以到底是什么情况?
单婉珂的一众好友,眼神惊疑地盯着她道——
“单师姐,这…这是怎么回事?”
单婉珂先是不答,只是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看着宁胤。
宁胤也全盘接收,淡淡地回望,不过眼里却没有一丝情绪,十分平静。
这一丝平静,让单婉珂越发心颤,仿佛眼前的人,不是从同她青梅竹马长大的宁胤。
可是如果不是,又怎么清楚地知道,其他她两人是未曾订过亲的?
单婉珂闭了闭眼,掩盖了几分凄楚,然后才声糯糯道——
“是,我们未曾订过亲。”
宁胤和单婉珂确实没有订过亲,当年,两人虽是青梅竹马,双方长辈也是看好,却是一直未提此事。
也不是未提,宁胤的长辈又侧面表态过,当时她父亲寻思再观望一番,并没有答应。
但单婉珂却是偷听到了,她可喜欢这个跟她一起玩的哥哥了,宁胤的长辈都表态了,只要她点头,她父亲不会不同意的。
于是,单婉珂并未掩藏自己的心迹,从就同宁胤黏在一块,只待她晋阶筑基,她父亲就会为两人举行订亲仪式。
这都是她父亲答应她的,单婉珂并未同宁胤提过这些,她只以为,宁胤是同她一般心意的。
他俩订亲是早晚的事。
但单婉珂万万没想到,宁胤他竟是不愿的。
以前虽然宁胤同她也不怎么过分亲近,但那会单婉珂觉得宁胤对她是出于礼貌。
而不是像现在,是完全没放在眼里的感觉。
单婉珂不知宁胤为何如此,她只觉自己眼下再呆下去,连最后一点自尊都没了。
单婉珂一走,其后她那一众好友更不好久待。
只得一脸尴尬地瞥了钟彩和宁胤一眼,然后灰溜溜的走了,谁都没想到,今日,竟会是这么个结局。
而钟彩现在更是一脸不解地看着宁胤。
“宁师兄,这是怎么回事?”
同样的问句,落在不同的发话者和不同的接受者身上,效果自然是不一样的。
宁胤一下子收起了冰冷的寒意,眉眼一弯,如同春日化雪道——
“如你所见,我对你心怀不轨。”
钟彩一愣,饶是她情商再低,也不自觉会往那个方向想。
我了个天,宁胤是眼瞎了吗?
倒不是钟彩埋汰“宓君”,而是以“宓君”各方面都无法同单婉珂相提并论。
所以,宁胤是看上了她哪里?
性格?
钟彩想起这半年对待宁胤心戒备的模样,那性格也多半不会讨喜吧。
看着钟彩被吓得滞愣的模样,宁胤眨巴了眼,眼里似乎带有一丝戏谑道——
“这不轨,自然是让你帮我挡挡单婉珂。”
“……啊?”钟彩微滞。
宁胤也没看钟彩,拨弄着“紫极鼎”残留的药渣,接着道——
“你也看到了,单婉珂黏我有些厉害,我很了解她,其他方法估摸着都行不通,但如果我心有所属,以她的骄傲,才会罢手。”
钟彩以她不多的情感知识分析道——
“也就是,我是挡箭牌?”
宁胤笑着点点头。
“当然,我也不会让你白做,宓师妹如果真能继续扮演好这个角色,你有什么条件可以提。”
“……为什么还要继续?”钟彩不解。
事实上,虽然对寻常女修而言,被一个美少年,不是为其动心,只是利用她当挡箭牌,她们大多心里都会有些不舒服。
但钟彩却不然,她巴不得不是情感纠葛,那样才麻烦呢。
一听宁胤只是让她起个这个作用,心下轻松了一些。
宁胤则道——
“之后我欲修行无情道,所以尽量不能同旁人有感情纠葛。”
到这的时候,宁胤脸上依旧带着一抹温柔,但话里的意思确实刺骨的寒冷。
钟彩心下一咯噔,这才真正量起宁胤。
眼前少年不过十余岁,他是以怎样的心态,出这番话?
无情道。
摒弃世间七情之道,亦是三千大道中难得厉害的一道。
可到底太苦了。
修行千年,无情无欲,孤独常伴,孑然一身。
饶是她现在身为元婴期修士,也无法有决断去选择无情道。
宁胤不过是一个筑基期修士,风华正茂,怎么会有如此沉重的想法?
这让钟彩极其不解,但看到宁胤眼里的坚定,又觉得宁胤并不只是而已。
“你考虑的如何?”宁胤断了钟彩的思绪。
钟彩转了转眼球,思索了一会回道——
“可以。”
钟彩总算为了她的传承大业添了块砖。
传承最会给哪种人?
就是像宁胤这样的精英子弟。
钟彩也是在刚才终于开窍了,只要好生跟着宁胤,他能得玄微宫传承,她也能借此分一杯羹。
不过,这个压箱底的理由,自然是不能对宁胤的。
所以,钟彩面上开的条件只是让宁胤给她一些在这里算是稍显精贵的丹方,但在后世却是已经绝迹的丹方,供给她研究学习。
不过钟彩也是明了,虽然是挡箭牌,但最多她也就是当宁胤的心仪对象,至于假装在一起那一类,钟彩是万万不能同意的。
她既然有了阿虞,可是有底线的。
所以,此后的数十年,钟彩和宁胤在外人眼里是以一种十分奇怪的方式相处的。
是恋人,两人相处又极有分寸。
是朋友,宁胤眼里掩饰不住的爱意,瞎子都能看出来。
而这数十年,钟彩在这个世界,依着“宓君”的资质,好不容易“磕磕绊绊”修行到了金丹期。
除了伪装资质有些辛苦外,其他一切,在钟彩看来,只有一个字可以形容——
“顺”。
事事顺心,心想事成。
差不多就是钟彩这些年的写照,以至于她猜测是否她那倒霉体质没有跟进这个记忆空间。
除了传承她还没找到外,其他基本没有遇到过什么烦心事。
丹方,上古的,绝迹的,这里是应有尽有。
法器,即使是地阶法器,也比后世的天阶法器要来得好。
法术,钟彩在此是吸收了不少有用的五行法术,那些后世压根找不到的强力五行法术。
功法,这里的《太乙五行诀》显然要比她手上的羊皮卷更为全面,以至于她重走一遭后,一些修行阻碍也豁然开朗了。
灵气,更是不知比后世充裕了多少倍。
这真是个好时代,适合五灵根修行的好时代。
以至于,钟彩偶尔会想,莫非这些潜移默化的改变就是传承?
不过,这些年,唯一不变的,就是身旁这个人吧。
钟彩侧了侧脸,看向宁胤。
一如既往的温柔写意。
可钟彩却是知道这笑容背后的无情,宁胤已经开始修行无情道了。
而且,也很奇怪,之前在古道派时,不论她自己,还是因为段和景,她或多或少都遭遇了一些刁难。
可至今,她都未曾遇上。
不应该,明明宁胤比段和景更招风。
单婉珂自数十年前,被宁胤撕破脸皮后,也不知是心灰意冷,还是骄傲不允许,她是再也没同宁胤联系过。
她没找钟彩麻烦,钟彩只当她是大家风范。
不过,宁胤的长辈也没找过钟彩。
钟彩有些疑惑,虽然她实际并无同宁胤发生什么,但名义上还是碍眼的挡箭牌,如果宁胤的长辈真想促进两方婚事的话,自然会寻她一寻。
但这么些年,钟彩是一次都没碰上。
莫非是被宁胤拦下了?
可宁胤拦得住吗?
还有就是宓君名义上的好友,慈芷。
自她同宁胤有所交集后,慈芷好像就同她渐行渐远了,而且好似故意避着她眼,甚至偶尔有几次,钟彩在她眼里看到了几丝畏惧。
不过,这件事钟彩没怎么放在心上,反正她也不是来交朋友的。
日子就这么静静流逝着,除了钟彩翻遍了整个玄微宫也没找到一丝像传承之地的迹象。
这日,钟彩正在自家院落屋内坐修行。
值得一提的是,钟彩自晋阶金丹期,待遇可就大不一样了,而且现在她还同宁胤有着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也不知是怎么安排的,钟彩的院落跟宁胤是在一座山上。
算是,山里邻居。
所以,外人不知道的是,宁胤白日黏糊钟彩就算了,晚上也常来串门。
偏巧宁胤这人极会做人,每次去找钟彩都是着指导的名义,还带着一盒子饭菜。
钟彩就是冲着这饭菜也不好拒绝。
两人眼下正在钟彩的主厅内室。
也许是想找回一丝自己的存在感,钟彩这里的布置是依照古道派时弄得,风格同玄微宫整体的亮晶晶不同,所以,宁胤第一次拜访的时候,还愣了一愣。
这日,宁胤又来拜访钟彩。
手里这回不只拎了食盒,还拎了酒。
钟彩眼神在看到酒时,瞬间亮了亮。
两人落座,宁胤将食盒的菜品拿出,一一摆上。
依旧是钟彩喜欢的菜品,这里钟彩还觉得自己同宁胤难得默契,至少在吃食口味上是一致的。
而酒自然是也是难得好酒,至少在钟彩尝过的酒里可以排前几。
起喝酒一事,还是偶然有一次宁胤带了杯果酒来,让钟彩尝尝鲜,才品出了钟彩的深不见底的酒量。
不过,这回有些奇怪,宁胤竟然也举起了酒杯,以前他可是滴酒不沾的。
钟彩讶异地看着一饮而下的宁胤道——
“宁师兄,今日可是好兴致。”
宁胤也没看钟彩,只盯着夜空中即将圆满的满月道——
“快到中秋了。”
钟彩顺着宁胤的眼光看过去,正好对上皎洁的满月,她眼神微晃,这才想起,明日就是中秋了。
起来,对于修士,这些节日其实并无什么意义。
月圆人团圆。
可大多修士的亲人,在百余年后都会魂归黄土,而且修士修心,知了天命,自然知道他们是去了轮回。
所以虽是感怀,却并不像凡人一般痛哭流涕,迷了心智。
由此,修真域的情感虽称不上淡漠,但也不算紧密就是了。
不过,像钟彩这般从凡间域传送过来的修士又不一样,她从便极其渴望亲情,虽然这份心思藏得深,但却在元正长老面前展露的一般无二。
起来,她来这个记忆空间也有好些时日了,如果不是知道外面时间相对静止,她现在肯定着急想出去。
一来是要救人,二来则是怕元正长老他们担心。
钟彩也是饮下了一杯,找个话题道——
“明日中秋,宁师兄算如何过?”
“你呢?”宁胤又喝了一杯,转而回问道。
“我无牵无挂的,自然是自己一人过,不过听闻凡间域过中秋,有月饼一,明日寻思自己做做。”
钟彩的是她幼时同爹娘过中秋时的习俗,吃着月饼赏着月,别提多开心了。
不过完,钟彩眼里反而是有些落寞,她有些想她爹娘了。
宁胤看着垂头有些丧气的钟彩,眼里闪过一抹化不开的愁绪道——
“明日我同你一起过。”
“不陪家人吗?”
问完这句,宁胤整个人陷入了沉默,兀自又喝了一杯酒,此时宁胤的脸颊已染上了一丝绯红,嘴角似乎带有一丝讥笑——
“我没有家人。”
钟彩眉眼一颤,有些不知失措在当场,她记得宁胤是宁家族中嫡系,怎会?
但这话,钟彩也不知该如何接下去,有些呆傻的看着宁胤。
而宁胤也盯着她,似乎在期待什么。
但对上了钟彩的愣怔,宁胤手是微顿,轻笑了一声,又饮下了一杯酒,只是在仰头的瞬间,他的眼角划过一丝水痕。
此后,宁胤也自顾自喝起了酒,两人相顾无言,但也相安无事。
场面诡异地和谐。
但钟彩在目送摇晃的宁胤离去时,不知为何,一股不安在她心里荡漾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