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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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续几天,鹿诗也没能在补课的时候见着陆时樾。

    周五补完课,祈热跟鹿诗一起出校门,两人一块去店里买糖炒栗子,袋子装好之后,鹿诗示意祈热付钱。

    祈热拍拍空空如也的口袋,“钱我直接给陆时樾了。”

    鹿诗不信,却也翻了钱包出来把钱付了。

    往外走时,祈热已经捞了一个出来,手指一捏,热乎乎的栗子肉进了嘴里。

    “他弟弟喜欢吃什么?”鹿诗问。

    “他不挑。”祈热含糊回道,嚼着嚼着停顿下来,“他喜欢喝奶茶。”

    这话时,两人恰好走在奶茶店前。

    鹿诗看祈热继续对付嘴里的板栗,转个身往奶茶店走。

    祈热屁颠屁颠跟上去,“他喜欢喝那个什么都不加,不太甜的。”

    鹿诗默默照她的点了一杯,再回头问:“你呢?”

    “我……”祈热从纸袋子里掏出第二颗板栗,“我跟他一样。”

    鹿诗不傻,敢情她一开始就是照着自己口味点的,“你可真行。”

    “我确实跟矮子口味一样。”祈热辩解。至少,那个钙片就没受到他俩的青睐。

    末了,祈热提着两杯奶茶跟鹿诗分道扬镳,她跑一段路到了培训学校对面,桑塔纳调头鸣笛,停在了路边。

    祈热拉门钻进去,“咦”一声,“桃子!”

    自那次食堂祈热帮忙绑了两个团子,桃子往后都是这个发型,加上脸颊总是自带一点红,像极了过年时候红色贴纸上的大红袄迎新宝宝。

    “祈姐姐!”桃子脆生生喊人。

    “你也学吉他啦?”祈热回头,瞅一眼两个孩摊在膝盖上的两只手,左手上指腹都有深深的凹痕,明显是按琴弦按的。

    桃子点头,“好难呀祈姐姐。”

    祈热把两杯奶茶往后递,“学东西一开始都难的,多学几天就好了,来,喝点,心啊,别呛着。”

    陆时迦把奶茶接到手里,拿吸管去戳杯子上的封口薄膜,连续几下,没戳成功,的几个口溅出几滴奶茶。

    祈热看不下去,先帮桃子戳好,再去抢陆时迦手里的,戳好了还回去,一眼瞧见他校服口袋里露出一半的零食包。

    陆正午让祈热坐好,祈热应一声,转身前伸长了手把那包零食剪了过来。紫色的包装袋举在面前,“这是什么糖?”

    碍于车子已经在跑,陆时迦没办法做什么,嘴上着急,“这是桃子给我的!”

    祈热轻轻松松接下,“桃子知道要分享给你,你怎么就不知道要分享给我?”

    陆时迦喉咙一噎,绞尽脑汁也没想出反驳的话。

    旁边桃子拍拍他的肩膀,蚊子似的声道:“这包给姐姐,明天我给你带两包。”

    祈热从后视镜里见陆时迦脸色好了一些,扯着嘴角笑了笑。

    没多久,车子停在院子口,两个学生先下了车,祈热去推门,见陆时迦推着费力,又跟过去他那边搭手,推好了,两人同站一侧,看陆正午缓缓把车开进来。

    祈热低头,见陆时迦的校服衣领上,“S”尺码露出来,可穿在他身上还是大了不少。她轻轻踢了踢陆时迦的鞋,“桃子是你女朋友还是祈凉女朋友?”

    陆时迦反应很大,退后一步,比后边门上贴的门神还凶,“你别乱!我是不会谈恋爱的!”

    祈热被他的反应逗得一笑,“你知道你刚才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吗?”

    陆时迦听不进她的,继续声明:“我妈妈,大学之前不可以谈恋爱。”

    祈热惊讶,“柳阿姨现在就跟你这些?”

    “不是跟我,是跟哥哥的。”陆时迦看着没什么底气。

    之所以没底气,是因为她妈举的例子就在眼前。

    柳佩君跟陆时樾:“千万不能跟热热学,你祈叔叔跟季阿姨有他们自己的想法,我这儿可不准,听到没?什么都等高考后再。”

    柳佩君本对陆时樾很是放心,可扫房间时看见他放桌上那封写着“展信佳”的信,寻了个机会,在饭桌上“明令禁止”。

    陆时迦跟他爸陆正午一样,默默吃着饭没敢搭腔,却都竖着耳朵等陆时樾回答。

    陆时迦便听见他哥回:“您想多了。”没精采地又添一句,“没可能的……”

    陆时迦觉得,他以后也会跟他哥哥一样,有自己的原则。

    可总有人要来动摇他的原则。

    祈热面上有些嫌弃,“柳阿姨什么,你就听什么啊?你知道高中谈恋爱的有多少吗?你知道谈恋爱有多好么?”

    三连问,陆时迦觉得面前的人可真讨厌,一口咬定:“反正我高中不会谈恋爱!”

    祈热觉得跟个孩子这些没什么意思,不执著于较劲,只:“你的,我可都记下了。”完,哼着歌儿进了自家屋门。

    她背着包上了楼,按下播放机,方才哼的歌儿漏了出来。

    “昨天我们决定/明年我们要一起去巴黎/要先一起补习/至少学会一句我爱你。”

    祈热坐下来,跟着哼唱几句,在“我爱你”后面加上一句法语:“Je t“aime。”

    她翻开那本看得差不多的乐理基础,巴掌一拍气势十足,接着往外喊,“祈凉!上课!”

    没多会儿,房门被开,祈凉拿着本子和笔钻了进来。他听见歌里在唱,“不过明天的事谁知道/今天的你不知道。”

    祈热见他慢吞吞,催他,“赶紧的,你什么都不懂,明天拿到吉他都不知道怎么用。”

    祈凉爬上凳子,“哪里有吉他?”

    “明天喻星淮给你上课。”

    祈凉拔下笔套,“星星哥会弹吉他吗?”

    祈热笑得颇有面儿,“厉害吧?”

    祈凉服气地点头。他知道他姐姐的男朋友学习好,长得也帅气,性格就更好了,现在又多一样,多才多艺。

    第二天,站院子里等祈热梳妆扮的,除了祈凉,还有陆时迦。

    祈热穿上薄薄一件搭配红裙子的杏色镂空罩衫,望一眼台阶下傻乎乎的学生,“你也去?”

    陆时迦看着十分别扭,他好朋友帮他回答:“他们老师讲的,他听不懂。”

    祈热去听过培训课,知道老师什么水平,嘴上照样挤兑人,“听不懂……是你太笨了呀。”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陆时迦是要去学知识的,为了知识可以忍气吞声,他不回嘴,低着头跟在后头。

    一起去凑热闹的,少不了梁碧梧跟李妲姣。

    祈热跟鹿诗在她家楼上学法语,草坪上,喻星淮抱着吉他给两个孩上吉他课,梁碧梧跟李妲姣则东一秋千西一标靶,这里摸摸那里试试,坐不下来。

    学了一会儿,祈热跟鹿诗扒在窗台上往院子里看,鹿诗仔细听一会儿,了实话,“喻星淮也太温柔了吧?话都轻声细语的。”

    祈热顺着梯子往上爬,“我就了啊,你偏要觉得陆时樾冷脸好。”

    “本来就好啊,冷脸怎么了?前天下雨,我还看见他给你伞呢,对你那么好,你就这么他,果然重色轻友。”

    祈热对突如其来的谴责有一瞬间的愣神,笑一声,恢复气定神闲,“我他不好,是跟喻星淮比,要是跟别人比,我也觉得陆时樾好,还不是一般的好!”

    “比如?”鹿诗真没听祈热夸过陆时樾,很是好奇她嘴里能出来什么好词。

    祈热却摆手,“不,了太肉麻。”

    鹿诗没有追问,转个身继续坐回位置,“我要是你,我肯定跟陆时樾在一起,天天追着他跑。”

    祈热也坐回去,“算了吧,他最讨厌别人黏着他。”

    “那要是他喜欢的人呢?”

    祈热被问住了,继而两只手交叉着晃,“不可能的,他对谁都一样,不了几句就觉得烦。”

    鹿诗若有所思地看着她,隔几秒“噢”一声,低头看向书本。

    祈热要接着给她讲知识点,鹿诗又抬起头来断,“你问他了吗?”

    “问什么?”祈热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问他以后要考去哪儿。”

    祈热拍拍脑袋,“晚上一定给你问。”

    鹿诗胡乱翻一页书,含糊一句,“本来我算今天鼓起勇气自己问他的。”可陆时樾人都没来,是又去学校球了。

    鹿诗轻轻吐出一口气,让祈热开始讲课。

    又学了一个时,鹿诗的妈妈喊他们吃饭。鹿诗听不明白,Emily便问祈热学得怎么样,祈热讲完学习进度,索性又把自己的整体规划了个大概。

    Emily平常都是跟同事法语,不觉得新鲜,遇到一些外大法语专业的学生,口音千奇百怪,她得适应一会儿才能进入状态。祈热不一样,口音纯正,虽然有时候遇到一些生僻的词会卡一下壳,但贵在十分有自信,敢。

    Emily喜欢有自信的人。

    饭桌上,她邀请祈热,“这个月25号是重阳节,我会在家里举办一个聚会,邀请中国的朋友,你可以当我的翻译么?”

    祈热听懂了全部,其他人只听懂了“G YANG JIE”。

    “也会有法国人来么?”祈热不关心那天自己要不要上课,只关心能不能跟更多的法国人交流,多练练法语。

    “有,我们会看一部法国的新电影。”

    祈热点了点头,脑袋里灵光一闪,急忙问:“e fabuleux destin d“Amélie Pouin?(天使爱美丽)”

    Emily惊讶于她对法国的了解,忙点头,笑着指了指自己,开玩笑道:“Moi aussi, je suis Emily.(我也是艾米丽)”

    其他人听不懂,独有两人笑了起来。

    一行人吃完饭要走,临走前,Emily跟答应会来参加聚会的祈热咬耳朵,“你给我当翻译,可以向我要一份报酬。”

    祈热想了想,没拒绝,跟Emily贴脸告别。

    回去的路上,祈热问两个学生学得怎么样,祈凉看上去神采飞扬,自己可以很快学会,陆时迦则相反,垂头丧气,低着头不话。

    祈热十分顺手地捏他脖子,“还是听不懂?”

    陆时迦竟然没躲,可见多么没精气神。他不高兴,不是因为没听懂,恰恰相反,是因为他听懂了,可越是听懂了就越郁闷,他觉得,自己好像没有必要去上那个培训课,反正也听得云里雾里。

    “听好了,”祈热松了手,这回摁了摁他脑袋,“以后我给祈凉讲课,你也一起来听,那个培训课,既然交了钱,肯定也不会给你退,你就继续去上。”

    陆时迦有气无力地点点头。

    “但是,”祈热又拍了他一下,提醒他认真听,“你两边都学,必须比祈凉学得好。要是还学不过祈凉,以后两边都别上算了。”

    简言之,要还是学不过,你就承认你没天赋,放弃吧朋友。

    陆时迦没听出其他的意思,又乖乖点了头。

    等回了家,祈热见着院子里的山地车,直接进了右侧的门。

    陆时樾回来好一会儿,冲了澡吃了饭,这会儿躺床上算睡午觉。

    祈热推门进去,跟他妈似的,笑眯眯地问:“回来啦?”

    陆时樾双手枕在脑后,没睁开眼,声音里带着疲倦,“干嘛?”

    祈热钻进门,拉着门把手带上,到床沿边把他脚一推,挨着床沿坐下来,“提前跟你商量件事儿。”

    陆时樾脚一抬,换了个姿势,“。”

    “重阳节那天我不去学校,你帮我编个理由,顺便再帮我请个假呗。”

    陆时樾翻身面朝里,听上去没有商量的余地,“自己请。”

    祈热没争取,只问:“真的?”

    陆时樾立刻听了出来,他要是点头,身后的人肯定要搞动作。

    半刻的安静验证了他的经验。他便靠着直觉,在祈热伸出“魔爪”的时候翻身回去,两手并用,准确地将那双手攥紧了。

    随之一声,是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床铺上。双手触及的,有点冰,没有骨头一样。

    “你力气这么大干嘛?!”祈热要抽出手。

    陆时樾总算睁了眼,先看到床铺上躺着的那支冰棍,应该就是她用来搞动作的道具。

    “松手。”祈热晃了晃。

    陆时樾脑袋一动,这才看过去,触目是一抹鲜艳的红,往上,那张脸恰好被握在一起的手挡住,他便带着她的手往下,搁在床铺上。

    他视线不变,看清了她的脸。也看清了她的样子,红色的束腰裙,杏色的罩衫被她披在肩上,袖子自两边肩膀向下,松垮地在胸前了个结。

    还涂了红色的口红。

    “帮个忙,你就给我请假吧……”嫣红的唇一张一翕,祈热开始用一贯的计俩,耍起无赖。

    陆时樾半天不动,在祈热又要开口之前,松了手,再次背过身。

    祈热笑,单方面铁板钉钉,手指戳戳他胳膊,“我就当你答应了。”

    陆时樾对着雪白的墙壁一动不动,也没回应。

    祈热不见他话,便站起身,拧了门把往外走,身子钻出去,想起什么,脚步一停,头又探了回来,“对了,你想好考哪个大学没?”

    陆时樾维持着姿势没动,“没有。”

    祈热“噢”一声,“那你想好了得告诉我。”

    陆时樾闭上眼,“嗯。”

    “那你睡吧,我走了。”祈热握住门把要扣上门。

    一秒,两秒。

    陆时樾猛地睁开眼,翻身坐了起来,抬高音量喊住人,“祈热。”

    门只剩下一条缝,很快地“砰”一声,闭紧了。

    陆时樾对着门框发呆,搭在膝盖上的手臂往下垂落,大拇指缓慢动了动。

    下一刻,“咔哒”一声,门内的把手顺时针转半圈,那条门缝再次出现,且越来越大。

    “干嘛?”祈热推开门,听着毫无耐心,双手无意识摸上罩衫的袖子。

    陆时樾无声咽了咽喉咙,看上去有点发蒙,他回:“没事。”

    “有毛病啊?到底干嘛?”祈热抬腿,把门往墙上踢,这回撞出老大一声。

    陆时樾看一眼反弹几次终于老实了的门,再看回那抹红,问了出来:“你呢?”

    “想好了吗?”

    “什么?大学?”祈热问。

    陆时樾没否认。

    “不是很明显吗?”祈热无语地反问,她碎碎念:“还以为你要干嘛……睡你的觉吧。”了伸手要去带门,带上一半,又推了回去,甩手似掌柜,“自己关!”

    陆时樾又愣了会儿,起身,赤着脚过去关上门,折身后在床边站了一会儿,弯腰捡起那根包装袋上聚了水珠的冰棍。